沉吟至今
沉吟至今
電梯門打開，巨大的水聲傳來，正在和林年低聲交談一些事情的愷撒停住話語，轉頭看向電梯門口。
打開的電梯門后是早已經等候多時的穿著白色實驗服的男人向他們鞠躬，聲音中正平和，“歡迎來到巖流研究所，我是所長宮本志雄，在醒神寺時與各位見過一面。”
巨大的浪花拍擊墻壁被打碎成白色的沫子，這里是寬度足有十二米的隧道內部，堪比大河的水流在他們腳下洶涌而過，鐵架組成的浮空懸梯焊在隧道兩壁供人行走，巨大的工程機械貼著隧道壁移動，自動地檢查水位和流速。
這里是源氏重工的地下，尚未深到死侍水族館的地下，明面上這里是源氏重工的最底層，無數管道四通八達，渦輪機和儲水池互相運作，將東京下水道匯集的水流輸送向大海。
巖流研究所的地下實驗室就建設在這些管道之中，不同的管道分別管理著不同的研究項目組，如果不是資深的部員或者手持地圖，走上一整天都不一定能見到一個人。
“愷撒·加圖索，我們見過面的。不過現在私底下再見一次才發現，宮本家主意外地年輕啊！”愷撒走出電梯與宮本志雄握手，身后的林年和楚子航跟著走了出來，觀望著這里的環境。
“您謬贊了，各位才是英雄出少年。”宮本志雄的確很年輕，上一次出席醒神寺因為都是身著日式正裝，再加上場面太過嚴肅，每個人都板著個臉沒怎么看出來，現在私下來看，這位家主頂多也就三十歲左右，還戴著昂熱同款的玳瑁框眼鏡，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黑道分子，更像是東京大學的老師。
“我發現好像這次參觀潛航器，您的組員并沒有來齊？”宮本志雄看向電梯里走出來的林年和楚子航說。
“其他組員因為之前的大戰傷勢未愈，還需要療養一段時間，所以這次來參觀就我們三個人。”愷撒解釋。
路明非正待在ICU里給還在病床上恢復的李獲月守門，所以這次來巖流研究所才只有他們三個人。
主要還是林年擔心蛇岐八家里有人會對李獲月身上的一些秘密太過好奇，畢竟那可是正統的不傳之秘，“月”的名號就算是日本這邊也是有所聞的。
“林君的狀態還好嗎？我聽消息說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您的情況不太樂觀。”宮本志雄看向后面走來的林年伸出右手。
“最近一段時間可能得多補充一些營養，除此之外應該就沒什么問題了。”林年和宮本志雄握了握手，表示不用擔心自己。
宮本志雄上下仔細看了看的確完好無損的林年，試探地問了一句，“我聽說前些日子關于猛鬼眾工廠的突襲戰，是各位負責的玉川那邊的戰場，那場爆炸是否是.”
林年略微頓了一下，宮本志雄有這個疑問很正常，因為這個疑問也是整個東京，乃至整個日本的疑問，已經連續在幾十個小時內霸占日本解密節目頻道的頭條了。
那天晚上東京被鬧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就光是玉川那一次爆炸，幾乎照亮了整個深夜，宛如核彈爆炸般的景象是怎么也不可能蓋得過去的。
就連蛇岐八家自家的人內部都在懷疑，是不是大家長去美軍基地那邊搞來了裝載著核武的彈頭在玉川人為引爆了！也就算是混血種，也幾乎沒人會認為那是人力可以引發的災難。
不過幸運的是，林年掌握著龍王狩的這個秘密并沒有暴露，最多大概猜到了玉川那邊的動靜是林年搞出來的也就只有前任大家長橘政宗以及源稚生等寥寥幾人。
愷撒從未將林年的龍王狩拿到桌面上來談判，只能讓本家那邊模糊地知道，他們有著某種可怕的大殺器，懷疑他們能復刻玉川凈水廠的那場堪稱核爆的恐怖場景。
讓敵人恐懼，讓同盟保持敬畏，愷撒認為這是必要的，林年的龍王狩現在就是他們小組壓箱底的秘密，絕不能輕易地暴露出去，更不能讓他們知道林年在釋放這招后可能存在著血統潛伏的脆弱期，這也是林年才剛能走路，就得和愷撒還有楚子航來巖流研究所走一趟露面的原因。
“算是我們的一點手段吧，不過不用擔心，那場爆炸應該不會給日本的本土造成長時間的遺留傷害。”林年用特別含糊其辭的方式回答了宮本志雄的疑惑。
告訴了對方的確是我們做的，但卻不提是怎么做的，還能不能再次做到。
“這樣么還是感謝各位出手相助了，否則我們絕不會那么容易摧毀敵人的重要工廠。”宮本志雄很明顯也是個聰明人，知道對方不想說，那么他就不多問。
“不過我很好奇，蛇岐八家是怎么掩蓋那天晚上東京的動靜的。”林年問道，“畢竟那晚除了玉川爆炸之外，其他地方的動靜也不小吧？”
“我們邊走邊說，下一波潮峰就要到了，我們去高一點的地方，一會兒這里會很吵。”宮本志雄走在前面帶路，寬闊的下水道里，白色的潮峰從遠處怒吼而來，就像白色的龍在管道內橫沖直撞。
他們沿著懸梯前行，不斷地在管道內的岔路轉彎，安靜一些后，宮本志雄回答了林年剛才問題，“現在日本政府統一口徑對外的宣稱是，東京受到了境外勢力支持的恐怖組織在日本境內蓄謀已久的暴亂。”
林年想了想，覺得宮本志雄好像還真沒說錯，這一切事皆因猛鬼眾而起，而猛鬼眾毫無疑問完美符合恐怖組織的定義，而皇帝雖然不明國籍，但肯定不是日本本土的人，在他加盟后猛鬼眾也基本符合境外勢力支持這個條件，這好像還真不是亂扣帽子的做法。
再加上，龍族的秘密是并未對日本政府公開的，事情鬧得這么大，肯定需要推出一個目標當靶子，半真相半謊言的“恐怖分子襲擊”，毫無疑問正好可以給上面的人一個合理的解釋。
“玉川那邊的爆炸你們怎么解釋的？”愷撒開口問道。
“軍方突襲恐怖組織的化學工程，堆積過多的易燃易爆的化學物質在接觸明火后引發了史無前例（并非史無前例）的劇烈爆炸，雖然聲勢浩大，但由于引發爆炸的化學物質毒性可控，所以暫時不需要擔心東京受到有毒物質產生的衛生危機。”宮本志雄給了一個就算是林年這個罪魁禍首都忍不住微微點頭認可的說辭。
掩蓋不了的事實，就用民眾更容易接受的借口來抵代，境外支持的恐怖組織工廠爆炸，這個熱點足夠在互聯網上橫沖亂撞一會兒了，天生就是各種陰謀論的溫床，估計那些鍵盤俠以及鍵政大師都快要愛死這個真相了，能讓他們肆意地挑起國民的情緒，質疑日本官方，懷疑鄰國，懷疑駐軍，從中獲得各種非法利益。
“事實上，猛鬼眾在我們閃擊進化藥工廠后，也的確派出了人沖擊東京市內屬于本家的設施以及財產，在城市多個區域內制造了不小的暴亂。”宮本志雄說道，“這讓政府方面也注意到了猛鬼眾，在大家長的提議下我們進一步將猛鬼眾做的事情公開到了社會各界，讓更多人意識到我國存在著這么一批崇尚著某種‘神明’，受到境外分子資助的暴力邪教分子。”
“你們把猛鬼眾的性質公開給了日本各界？”楚子航忽然開口，表情有些微妙，“難怪猛鬼眾會瘋狂到把白王的秘密徹底曝光在了混血種世界。”
提到這個，宮本志雄的目光也略微陰暗了一些，“我們提交了大量猛鬼眾的非法場所以及交易的證據，通過政府內的渠道將這些證據內部公開，現在日本政府已經正式地把猛鬼眾定義為國際恐怖組織了。軍隊之中的龍馬家主現在得到了更大的話語權以及力量，可以調動更多的人手圍剿猛鬼眾，但可以想象他們為之的反撲也會更加的可怕。”
林年幾人對視一眼，合著這是把所有的鍋直接往猛鬼眾腦袋上丟了，而猛鬼眾不背這些鍋都沒辦法，誰叫他們本來就是一個恐怖組織呢？
比起猛鬼眾，日本受災還會援助難民的蛇歧八家倒都算得上是純良組織了，日本黑道的存在本來就是廣而告之的。
現在日本政府里原本還在猛鬼眾和蛇岐八家之間兩頭擺的那些官員，恐怕恨不得馬上跟猛鬼眾撇清關系，擺出一副除蟲射日的模樣誓死清理這些有礙日本發展的蟲豸了吧？
“現在外面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吧？”林年說。
“猛鬼眾正在聚集一些被互聯網煽動情緒的市民進行非法的游行以及打砸燒搶奢飾品店鋪的行動。東京新聞臺已經提醒市民如非必要，晚上八點后最好不要出門，已經東京算是半宵禁戒嚴狀態了。”提到這個，宮本志雄也顯得心事重重。
可以說，蛇歧八家和猛鬼眾開始在正面戰場火力全開了，在這之前都算是在試探，現在各個猛鬼眾的據點都開始被源稚生帶隊進行掃蕩，這位即將就任大家族的少主頭頂的功勛和聲望正在與日俱增。
現在猛鬼眾幾乎已經進入應激模式了，三個工廠被搗毀所面臨的就是無數依靠著進化藥以及極樂水的癮君子們在短時間內進入戒斷反應。
后者的影響尚且能控制，因為吸食極樂水的多都是普通人。前者的情況卻是要了命了，失去了進化藥維持龍血穩定的那些危險混血種會一步一步地陷入失控狀態，暴力傾向會逐漸初顯，體內的嗜血因子被激活，本就被進化藥強化后的血統不再持續受到進化藥的拘束后，什么時候墮落成真正的死侍都不奇怪。
蛇岐八家的執行局最近可謂是連軸轉，高強度進行負荷工作的狀態，只要是有危險混血種出沒的影子，立刻就派整編的執法人撲過去掐滅事故的火苗，生怕哪天真的沖出一只死侍撲到澀谷十字路口去對著人群大快朵頤。
甚至蛇岐八家為了提防這種最壞的情況發生，已經悄然開始通過媒體宣傳打預防針了，科普最近新式流傳的毒品會導致人出現“食人”的暴力傾向，為的就是哪一天真的發生了死侍當街傷人后可以立刻轉移火力，更好地去掩蓋事實。
“高壓逼迫猛鬼眾越行越錯，站穩正義立場的跟腳么？從戰略上來的確沒什么問題，只希望能成功執行到底吧。”愷撒若有所思地說。
“能否一勞永逸地解決猛鬼眾，還是得看接下來的行動是否順利。”宮本志雄輕聲喃喃自語了一句，他自以為潮峰的聲音足夠蓋住他的話，卻不知身后不遠處的愷撒看了他一眼。
他們在前方轉彎，隨后見到了鐵樹銀花在高空中綻放，無數明亮的雨點唰唰墜下，在下面鐵制的懸梯上彈射熄滅。巨大的黑影被吊在隧道頂部，數十名工程人員使用吊索懸掛在空中，圍繞著黑影忙碌，焊槍在其表面不斷發出暴雨般的火星，將巨大的影子投向墻壁與地面。
“現在猛鬼眾大勢不如以前，對各個區域的掌控力也逐漸下降，散兵游勇將是必然的趨勢，此刻正是最佳的下潛時機。我們正在調試裝備部提供的設備，快接近尾聲了，應該能及時趕上各位的任務。”宮本志雄轉身向林年三人說。
終于聊到正題了，林年三人也微微頷首表示在聽。
他們可沒忘了從一開始來日本本土的目的是什么，現在猛鬼眾受到了嚴重打擊，蛇歧八家也是時候兌現承諾幫助他們下潛了。
“那就是你們將使用的深潛器，迪利亞斯特號，潛水史上的傳奇設備，1960年它抵達過馬里亞納海溝的底部，深度超過一萬米，半個世紀內人類還沒有造出過能與之相比的深潛器。”宮本志雄看向頭頂那被吊起的金屬介紹。
“1960年的老古董嗎？真是讓人感到不安啊！”林年說。
其實他沒怎么所謂這個深潛器的質量的，他正常狀態下，十二作福音加上三度暴血的自適應進化，萬米的海壓對他來說頂多就是有一些行動受限，倘若等十二作福音再添幾道后，說不定更深的地方他都能如履平地，他本身就已經超脫了人類范疇了。
他真正擔心的是這東西如果下潛到一半碎掉的話，艙里的其他人頂不頂得住，路明非應該沒啥問題，楚子航和愷撒的話多半有些吃力了。
是的，他一開始打算的就是這玩意兒一定會在海底下碎掉，他一直覺得自己有些載具殺手的成分在里面。
“這東西好像是我家的吧？”愷撒打量著那玩意兒忽然問道。
“是的，迪利亞斯特號是本部校董會贊助的，聽說到海底下有龍卵，深潛器第一時間就被龐貝校董送到了巖流研究所，附贈的話是，加圖索家的男人用什么東西都要用最好的。”宮本志雄說。
“你爸看起來很愛你的樣子。”林年看了一眼愷撒點評。宮本家主提到校董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弗羅斯特那個老不死的，結果卻是愷撒的親爹。
“應該是想起了有這么個東西，就順手丟過來了，我記得不錯的話這是那個花花公子和這阿波羅登月艙一起買的，初衷是為了吸引女博士去他家參觀，目的不純。不過介于是收藏品的緣故，這東西應該每年都在做保養，他還不至于心疼這點支出，因為他這輩子應該不會只交往一個對這些奇怪東西感興趣的女博士。”愷撒瞇著眼看著釣起來的巨大黑影說道。
“裝備部在接手后對其進行了改造，外殼內部用‘金鈦合金’的涂層加強過了，模擬實驗上理論能承受的水壓大大加強了不少，就算深到一萬五千米以下也能堅持一定的時間。”宮本志雄抬頭望著那個大家伙說，“如果只是下潛到極淵，理論上應該是沒什么問題的。”
“你用了兩個‘理論上’，這還是掩蓋不了這玩意兒接近半個世紀沒有下過水的事實。”林年搖頭說，“內部的空間如何？可以容納最多幾個人同時下潛？”
“在活動不受限的情況下，大概可以容納三個人，四個人的話有些勉強，所以就研究所的角度出發，我的建議是各位執行任務時最多派遣三人進入深潛器，留一個人在地面從事對接工作。”宮本志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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