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至今
沉吟至今
“我做不到。”楚子航直言不諱,不是心理上過不去,而是他的實力,他的血統不允許他承諾什么。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沒有在飛機墜落時血統失控,現在是全盛時期,他豁出命也頂多去和一只次代種龍類殺作一團,不考慮后果和代價的情況下,他可能會殺死這只次代種,但自己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但初代種?尊貴的四大君主?這不在他能力范疇內。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楚子航默然地看著李秋羅。
“如果是正面作戰,不用說是你,就算是李獲月,甚至是那個林年,都不可能在將損害擴大之前快速殺死她,那畢竟是龍王,活在歲月里的傳說和神話。”李秋羅輕聲說,“可如果是偷襲呢?并不以殺死她作為前提,而是以偷襲的方式,讓她身受重創,放棄她可能準備已久即將實施的恐怖計劃?”
楚子航對李秋羅提出的這個新的想法和考慮為之一怔。
“龍王倘若要在世界的注視下蘇醒,去向整個人類社會復仇,顯示她的權與力,那么她勢必就要做好迎來整個地表世界不死不休的毀滅。不止是混血種的復仇,這份毀滅里也包括著人類有史以來積累的所有惡意——那些多如繁星的動能武器、原子武器都會對準她,一旦她造成的破壞以及威脅性在世界的關注下超過一個閾值,那么承受人類不計一切代價的報復也是理所當然的。”李秋羅平靜地說,
“我相信以龍王的智慧一定考慮到了這一點,我不談她的底氣和資本是什么,現在的局面沒有時間給我們去挖清楚那么多秘密。單從最根本的角度去考慮,倘若她準備要在世界前現身,那就代表著她積累足夠了底氣和自信,去迎接那必將到來的一切——那是否我們只要讓她不再擁有迎接和對抗整個地表世界的勇氣和實力,她就會放棄眼下的計劃,被迫繼續蟄伏一段時間,從而給我們一段緩沖期,讓我們能重新設計好屠龍的計劃,將一切導向正軌?”
楚子航沉默著聽完了李秋羅的分析和想法,不得不承認,她的思考方向是正確而冷靜的,但這不能掩蓋這個想法就像空中樓閣,難以實現——偷襲重創一個龍王,說得真是輕松,這和正面殺死一只龍王的難度又差到哪里去了?
“最難防備的刀子永遠都是自己的盟友從看不見的角度捅入的。”李秋羅說。
楚子航抬首,看向那個女人的黃金瞳,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你認為在大地與山之王眼里,我們算作什么?”
楚子航張了張嘴,沒說話,陷入安靜。
“可能是笑話,可能是敵人,也可能什么都不是。”李秋羅說,“但那也僅僅是龍王眼中的我們。楚子航,我有理由相信你是特殊的,這也是為什么我找上伱的理由。”
她的話讓楚子航一時間感到錯愕,隨后李秋羅在手機中打開了一份加密過的文檔,那正是她口中的那個“神秘的盟友”發送給‘九州’的文件,在里面其實并不止火車南站前的那一張照片。
“你是否知道,大地與山之王的蘇醒時間其實比我們想的都要早,恐怕,在青銅與火之王復蘇之前,她就已經游蕩在人類的社會中了,一直觀察、學習著人類的文化以及社會體系。而我發現,整個人類社會對于她來說似乎并不復雜,她有著很長一段時間的精力都放在觀察泛泛人類世界中的某些個體上,而這個個體.誰也說不清理由,但他的確就是你。”
無數的照片在文件的預覽中滾動,那是一張張過去歲月的照片,模糊,帶著一些老舊記憶的痕跡,只是看見預覽里的痕跡,楚子航的腦海就劃過了那無數次浮現的那些漆黑的紋路,幽藍的空間,霧氣蒙蒙的籃球場,陽光下摘種著梧桐樹的小屋,無人的電影院.那些一張張的照片,拍攝角度或許不是那么好,像是第三者視角卑鄙的偷拍。
在那些場景中,永遠都只出現著兩個身影,一高一矮,是個男孩和女孩,他們出現在那座城市的各個角落,距離并不近,但相處的氛圍和關系卻那么柔和、美麗,就像是謳歌青春的詩集里插畫的剪影,他們可以不是任何人,他們只代表著那一段朦朦朧朧的歲月,在那段歲月里,那些細膩而奇妙的情緒在空間和人與人之間傳遞著,在無數個夜晚,在夢境里的知了聲中唱響。
記不起來,即使就像隔著一層薄膜去看點燃的油燈,依舊看不清那油燈前坐著的美麗人影的模樣,楚子航忘記了呼吸,以至于手指輕微在顫抖,望著那一張張劃過的照片,腦海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如春筍般向著泥土外鉆,可在最頂層那堅固的,人為鋪蓋的水泥卻按壓住了那些曾經的過往追來。
“你的記憶是被篡改過的,即使是這樣似乎也不能讓你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李秋羅略顯遺憾地看著楚子航的反應,“大地與山之王接觸過你,在你還在那所名叫仕蘭中學的學校讀書的時候,她以學生的名義和身份潛入到了你的身邊,或許也接觸過和你同為校友的林年和路明非。”
楚子航沒有說話。
“龍王在觀察你們,觀察這個時代為數不多能對她造成威脅的個體,雖然我不知道她出于何原因沒有將你們扼殺在襁褓里,但這同樣也是一個機會。”
“林年和路明非現在深入尼伯龍根處于失聯姿態,單從這些照片來看,我相信,楚子航作為混血種的你身上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吸引著龍王。她似乎想從你身上得到什么,所以不遺余力地在你身上留下痕跡,直到今天她都尚未得手。”她淡淡地說,“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現象,混血種之于龍王應該無異于蟲豸,但她的確認為你有觀察的價值,從那些照片和信息來看,她甚至利用了塑造肉體本身的‘姿色’來靠近你,也就是說她甚至.‘色誘’過你,只是你似乎沒有上當。”
“不管怎么樣,以情報作為參考和證據,對于她來說,你是‘特殊’。她在觀察你,想要觀察,勢必她就要靠近你,就和現在的情況一樣.這份靠近的距離,就是你的優勢,也是我們現在唯一破局的辦法。”
楚子航終于明白了李秋羅的意思,以及找上他的真正目的。
“你的刀。”李秋羅看向楚子航腰旁握著的以外仿繡春刀的刀鞘收納的御神刀·村雨,“在天機閣重新鑄造后,它的刀刃里有高純度的金鈦合金成分,對于龍類來說那是劇毒。無論用什么辦法,只要你能將刀刃送進大地與山之王的心臟——也必須是心臟,毒素會影響到她那尊貴的血統,即使是龍王也必然會遭受到損傷,不會致死,但卻能限制她的狀態,讓她重新考慮是否要實施她醞釀已久的計劃。”
“你想讓我偷襲夏彌。”楚子航輕輕提了一下手中的刀鞘。
“是偷襲大地與山之王,或者用另一個可能的名字來稱呼她。”
李秋羅停頓了一下,語氣平靜而冷漠,“環繞中庭之蛇·耶夢加得。”
那個名諱似乎有著不一樣的分量,在她說出口時,楚子航感到過去與那個女孩有關的一切都被那山峰般沉重的深黑給壓垮了,一切都在崩塌著滾入怒號的海里,他站在懸崖邊上望著一切的坍塌,有些無所適從,卻又不得不故作冷酷地握緊手中的刀子。
“耶夢加得,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你所看到的有關那個叫‘夏彌’的女孩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在那身漂亮的皮囊下藏著的可是能夠撕裂大地的龍王。說是偷襲,能殺掉她最好,你也的確應該以殺掉她的心去動手,否則就連前者的目標都無法達到。”李秋羅說,“其實想想也能明白,她的那份魅力,她的外表實在是太過美好了,美好到就像從一個人的夢里走出來的一樣。有些時候太過夢幻的東西出現在你面前時,你總該考慮一下這是否只是一份泡影。”
她默然了片刻,給予了楚子航吸收和整理信息的時間,再繼續說,“正統的干員現在已經分布在了人流之中,我們不會對你與大地與山之王的行動進行干涉,也就是說,我們不會打草驚蛇,在你下定決心給予大地與山之王傷害之前,我們不會行動——這恐怕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唯一能施行的可靠計劃。很不想說出這句話,但在人員空缺,局部壞死的現在,只有你能牽制住龍王,秘黨、正統以及各路的混血種都在尼伯龍根下血戰.地上的戰場現在只有你一個人。”
她看向楚子航的眼眸,那雙不知何時重新戴上的美瞳,在那虛假的褐黑色之后,是早已經沖破血統桎梏的永恒的黃金瞳,自從上一次爆發言靈后,他的血統早已經開始復蘇,那些藥物已經無法重新壓制他的血脈。那些滾燙而灼熱的力量已經漸漸回流到了他的心臟,給予他重新拔刀的資格。
但這還不夠。
李秋羅拿出了一個白瓷青花藥瓶,底座有著模糊的“大清康熙年制”的字痕,瓶塞打開后里面露出了黢黑的藥丸,不用她多解釋什么,起身放在了一旁的貨架上。
“如果下定決心,在離開之前,可以選擇接受這份正統現在唯一能提供的幫助,一次三枚,如果你對自己有信心,那么整瓶吃完也沒什么問題,前提是要做好放棄一切的準備。”
“我們不敢賭大地與山之王的聽覺如何,所以不會給你留下通訊和監聽設備,我只負責告訴你現在正統能給出的唯一的計劃,至于是否實施,看你自己。”
“嘈雜的環境給予了我們現在短暫的見面時間,我們的人正在外面牽制她,倘若時間太久也勢必會讓她起疑心,所以還有更多我想說的,該說的,只能放在以后再說了,前提是還能有以后。”
“現在正統落得只能依靠秘黨的人施行計劃,最終只算得上是我們自己的無能,我不否認這一點,但無論如何,守護龍類的秘密,保護人類社會體系的職責依舊壓在我們彼此的肩膀上,所以我由衷地希望和請求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李秋羅站在門口轉頭看向貨架之間的楚子航說,“走出這扇門,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倘若你下定決心,要向大地與山之王揮出那背后的一刀,我們在觀察到后無論結果如何,都會第一時間進入戰場疏散群眾,成為你的助力。”
在說完該說的一切后,李秋羅最后凝望了楚子航一眼,輕輕頷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庫房,腳步漸遠。
楚子航獨自一人站在安靜的庫房內,手握著御神刀的新刀鞘,目光垂落了許久,停在了貨架上的青花瓷藥瓶上,在那一旁,那部打開著相冊的手機也被留在了那里,在里面呈列的是一份份虛幻而真實的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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