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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11:30。
黑暗從小鎮的天邊暗起,一直暗到宇宙的盡頭,太古的洪荒——人的幻想,唯有人才能思考到如此深邃的地方,都隨著夜空的黑暗暗成了黑色,只留下浩浩蕩蕩的寂滅和空冷。屋里和屋外都打成了一片,唯有人性最后的光火點亮了一盞燈,在街邊長存。
曼蒂彎著腰從冰箱里取出了一罐啤酒,低著的頭發垂在身側散漏進來幾點屋子里的光,純白松散T恤掛在背上,胸口、身前多余的布料被重力牽引著往地下墜,透光的白T恤下面模糊地映出著片片美好軌跡的輪廓。
只可惜沒多少人有幸能欣賞到這一幕,因為這棟房屋里面只住了曼蒂一個人,諾大的屋子里空蕩蕩地回著湖邊吹來的風,窗簾后面嗚嗚地響,兩根手指折開百葉簾的一條縫還能看見遠處黑色湖上搖曳的半片月亮。
客廳茶幾上的作業和課本零散地放著,電視機里正在播放永遠沒個盡頭的電視廣告,曼蒂端著冰啤酒走到桌邊時順手就把電視靜音了,再隨手拍開了桌上的錄音機,在稍微卡殼的讀帶后屋子里開始播放起了《Old_Time_Rod_Roll_》,動感的音樂讓她忍不住拍了拍握著冰啤酒的手背,輕輕搖動了一下身子一個轉身躺在了床上。
可能是倒下速度太快了的緣故,落到床上后她手里的冰啤酒灑了一點出來,倒在了她的T恤上,冷得沁人的酒液讓她忍不住低呼了一聲立馬坐起身來,略顯尷尬地擦拭起了水漬,也就是這個時候放在桌上的白色電話響了。
曼蒂邊低頭擦拭著衣服邊拿起電話,順手把錄音機的聲音調小了,接通電話后對面立馬傳過來了不小的噪音,讓她忍不住微微后仰揚著眉毛把電話拿得離自己耳朵遠了一些,等對面的聲音正常一些了再靠近過來。
“曼蒂!曼蒂!聽得見嗎!曼蒂!”電話那頭傳來了女孩興奮到癲狂的歡呼聲,背景音樂是很多人組成的嘈雜尖叫聲,還有重物落水的噪音以及水花四濺人群發出的尖嘯。
“莉莉?是莉莉嗎?”曼蒂拿著電話輕輕撓了撓眉毛,“你在派對給我打電話?”
“對!曼蒂,我在派對...你真的該來,我的天,他居然試圖跳過篝火!那個意大利的轉校生!他要從篝火上面跳過去!”
“什么篝火...?莉莉,你打電話給我是有什么事情嗎?你喝了多少酒?”曼蒂苦笑著搖頭,其實她大概已經聽出來對方已經喝多了,那群兄弟會的男生平時都玩得很嗨,不知道今晚莉莉到底已經被灌了多少酒了。
“酒?我不知道...這里的酒多到喝不完!我只是想告訴你...今晚的派對太棒了!我真希望你也在這里啊!曼蒂!你知道嗎...剛才...哈哈哈哈...剛才有人把魚缸里的魚放到...放到了燒烤架上,烤好之后夾進漢堡和熱狗里....哈哈哈吃掉了!”莉莉離型地大笑著,一邊配合著背景忽然洶涌而起的歡呼聲尖叫,“他跳過去了!我就知道轉校生能行的!他從篝火上面跳過去了!”
“好吧...你們是在郊外的別墅吧?還升了篝火?麻煩告訴一下派對的主人...就是兄弟會的會長,克洛斯?是這個名字吧我記得...讓他克制一點注意消防,我不想我叔叔大半夜還得跟消防隊一起跑到你們那兒去。”曼蒂嘆了口氣無奈地勸道。
“你真該來的曼蒂...我說真的,你真的該來!轉校生們都來了!還有好多...嗝,好多好多不認識的人!他們有人提議準備用啤酒把游泳池灌滿!意大利的轉校生正在給街上的酒吧打電話...你真的該來啊!現在來正好能趕上有意思的部分啊!”莉莉有些口齒不清地呼喊著。
“不,我就算了吧,我才做完功課,在家里看電視呢。”曼蒂抬頭看了一眼電視機里的電視廣告,“倒是你們,玩開心點就好,但注意別喝太多了,小心被別人占了便宜...阿瑪拉呢?她應該也跟你在一起吧?她現在還清醒著嗎?”
“阿瑪拉?阿瑪拉...阿瑪拉就是遜啦!”莉莉咯咯地笑著大喊,“她喝醉了!醉暈了,被人抱出派對送回家了!”
“被抱...被誰抱出派對了?”曼蒂愣了一下,發現莉莉的用詞不對味后立馬追問,“男生嗎?還是我們認識的人?誰帶她離開了?”
“...男生!但具體是哪個...嘿,曼蒂!你要來派對嗎?他們準備了蛋糕要玩俄羅斯輪盤賭,誰輸了誰就得渾身抹滿蛋糕跳一支舞!”
“莉莉,清醒點,我是在問你阿瑪拉被誰抱出派對了。”曼蒂忽然就坐了起來,摁了摁太陽穴問,“她是我們的好朋友!別讓他被不認識的人帶走了!這件事可能很嚴重,莉莉!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我的天...有兩個男生準備學那個意大利轉校生跳篝火!等等...他們知道自己正對著的篝火對面還有個人嗎!”
電話那頭的莉莉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電話上了,只是自顧自地進行著派對現場的復述,就跟她現在的邏輯和口齒一樣混亂瘋狂。
“莉莉...喂!莉莉!阿瑪拉身邊有電話嗎?”
“他們跳了!喔,見鬼...”電話那頭響起了混亂的叫聲,莉莉大喊道,“那兩個男生撞在篝火上摔下去了...把他們拖出來!快把他們拖出來!丟進游泳池里!哈哈哈哈...”
曼蒂坐在沙發上聽著電話里的雜亂只感覺頭疼和心焦,她最好的朋友之一現在被灌醉了,可能還被陌生人帶離了派對!雖然派對上男女發生關系了很常見,但被抱著離開派對現場又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被人這么晚帶到其他地方去,很難想象會發生什么事情!
然而現在唯一可能幫助到阿瑪拉的另一個朋友居然還在圍觀兩個蠢貨跳篝火...她開始考慮現在跑去郊區那邊一趟還有沒有機會把自己的朋友從陌生人的褲襠下拯救出來了。
“喔...他們沒事,謝天謝地...曼蒂...曼蒂?你還在嗎?曼蒂!”電話里莉莉似乎回過神了,受到了一些刺激的驚嚇后她終于清醒回神了一些,記起了自己還在跟閨蜜打電話。
“我在,莉莉,聽我說話,我在問你問題...你看見阿瑪拉被誰抱走里了?你認識那個人嗎?阿瑪拉喝得有多醉?”曼蒂捂著耳朵(其實一點用都沒有)大聲問。
“唔...為什么你會關心這個?阿瑪拉只是喝醉啦,那個轉校生送她回家罷了。”莉莉的聲音依舊有些迷迷糊糊的。
“轉校生?”曼蒂蹙了蹙眉,“你...你把電話給派對的主人,就說我找他有事情。”
“喂!等等我...我也要玩俄羅斯輪盤...我是說我跳舞真的很棒!”然而電話里莉莉沒有再聽曼蒂說話了,這女孩兒的思維再度跑偏了道,這次干脆就連電話都忘記了,曼蒂這邊只聽見了一陣呼嘯的風聲,然后就是噗通落水的聲音,直到電話被迫掛斷。
曼蒂放下電話滿臉愁容和郁悶,她大概猜都猜得住那一頭的電話遭受到怎樣的待遇了,也不知道明天派對的主人起床發現泳池里飄著自己的電話是什么樣個感受。
不過現在最要緊的還是阿瑪拉的問題,莉莉說阿瑪拉喝醉被人抱走了,這件事曼蒂實在太在意了,尤其是今天下午學校里還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很難讓她放下心來...雖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但她一直都將阿瑪拉當成自己的師弟...不,不對,是學妹,當學姐的總要對學妹負責不是么?
曼蒂迅速將啤酒罐放在了桌上,把電話插回了桌上的槽位內,關閉電視站起身來拿起了沙發上的外套準備往外趕,就在準備走向大門的時候她忽然站住了腳步,沒來由地猛地扭頭看向了院子方的落地窗!
窗外,晦暗的月光下草坪上寂靜一片,灌木里甚至沒有蛐蛐的叫聲死寂一片,圍繞著院子的黑紅圍墻頂端佇立著鐵荊棘,再外面就是黑暗的街道,離得最近的一盞街燈在十米開外,幽暗的燈光難以照亮院子的全貌。
曼蒂站在原地僵了一會兒,盯住窗外黑暗寂靜的院子什么話都沒說,屋子里靜得只能聽見她的呼吸聲,熄屏的電視機屏幕和落地窗中都倒影著門口前她一動不動的身影。
在好一會兒街道外響起一聲路過的摩托車引擎聲打破了這份令人不安的死寂。
像是破冰一樣,曼蒂忽地泄了一口氣,結束了這詭異的僵持...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忽然就這么僵住了,像是被人鎖住了脖子一樣...可這間屋子里就只有她一個人?她到底在疑神疑鬼什么?
“...錯覺?”
她喘了口氣,整理好身上的外套舒緩莫名其妙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準備離開屋子,可就在她把手放在門把手上的瞬間時,屋內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
刺耳的鈴聲讓曼蒂整個人都是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轉頭看向桌上的電話時深吸了口氣偏過頭喘了出來,才快步走了過去接起了電話。
“喂?哪位”曼蒂遲疑了一下開口問道。
“是...曼蒂·岡薩雷斯家嗎?”電話那邊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是我...你是?”曼蒂迅速在腦海里檢索這個聲音,但卻沒什么印象。
“今天白天的轉校生,紅頭發那個。”女孩說。
“...陳墨瞳?”一提到紅發女孩,曼蒂腦海里跳出了今早那令人印象深刻的三個轉校生。
“是我。”陳墨瞳說,“你剛才跟莉莉打了電話?”
“對,我想問我的朋友阿瑪拉是不是被陌生人帶到派對外面去了?”曼蒂說,“你也在派對里嗎?你知道這件事嗎?”
“阿瑪拉?淡金色頭發那個么?”陳墨瞳問。
“是的,你見到過他嗎?”
“她喝多了,很不舒服,一直嚷嚷著要回家,我讓我的朋友帶她先回去了。”陳墨瞳解釋說,“剛才在派對上聽莉莉提到了你可能要來派對找阿瑪拉,我才借了電話打給你的,阿瑪拉現在應該已經到家了。”
“....原來如此。”曼蒂忽然就舒了口氣,坐在了沙發上,安靜了一會兒后她又繼續點頭說,“多謝...明天有時間的話我會親自道謝的,之前聽到阿瑪拉被帶走了嚇了我一大跳。”
“解釋清楚了就好,以及你不準備來派對嗎?這邊挺有趣的,大家都玩得很開心。”陳墨瞳問。
“你現在也在派對現場嗎?怎么沒聽見噪音?”曼蒂問。
“我在別墅里面,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陳墨瞳說,“現在他們大概在玩脫衣舞了,我不喜歡所以就進來休息一下。”
“你們玩得開心就好。”曼蒂搖頭說,“我就不來了。”
“...不喜歡社交活動?”陳墨瞳問。
“一般吧。”曼蒂輕輕笑了笑說,“倒是你們轉校生挺有一手的,這么快就能混進兄弟會的派對了。”
“我們其中一個轉校生在來之前是別的學校的學生會主席,社交能力挺不錯的,今天半天時間就已經跟兄弟會那群人稱兄道弟了,會長還硬說下一任會長的位置就推給他坐了。”陳墨瞳同樣輕笑著說。
“那個愷撒·加圖索嗎?”
“對的...看起來他給你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算不上。”曼蒂搖了搖頭笑說,“比起他我更喜歡那個黑頭發的...好像叫楚子航來著?”
“你喜歡黑發的男生嗎?”陳墨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就有些斷章取義了。”曼蒂淡笑著躺在了沙發上手指繞起了肩前的發絲,“我只是覺得那個叫楚子航的...挺熟悉的,感覺以前在哪兒也認識像他一樣的人。”
“我會原話轉達給楚子航的。”陳墨瞳笑著說,“沒想到舞會皇后,學校里的風云人物居然喜歡黑發的男孩,那群黑發的男生會高興壞吧?”
“隨你了。”曼蒂聽出了對方只是在調侃自己,同樣也是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說,“玩得開心點。”
“好的...你一個人在家?”陳墨瞳在準備掛電話之前又隨口多問了一句。
“對,我一個人住,怎么了?”曼蒂問。
“沒什么,一個人住的話得小心點,畢竟下午才出了一些事情。”陳墨瞳提醒。
“知道了。”曼蒂應了一聲后就隨手掛斷了電話。
坐在沙發上長舒了一口氣,曼蒂又扭頭看向了窗外安靜的院子,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打開了窗戶,頓時一股涼風撲了進來吹得她被打濕的白T恤里有些涼意。
她光著腳走到了外面的草坪上一個人站在漆黑的院子里,唯一的光源是背后屋子里的白燈,影子投在院子的草坪上,扭頭看了看院子四周的角落,在確定沒什么人之后,才搖了搖腦袋走進了屋子里,關上落地窗的時候順帶別上了鎖。
回到沙發前,曼蒂拿起了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出去,等待了足足兩分鐘,電話里只傳來了忙音,她很有耐心地重新再撥打了一次,在撥打到第四次的時候,電話那頭才終于咔嚓一聲接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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