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初來乍到
第一卷初來乍到
“天——”饒是身經百戰,周去疾依舊被眼前景象嚇了一大跳,本能地驚呼著緩步后退。
跟他一起擔任警戒任務的朔方軍弟兄,也齊齊向后移動,手中盾牌本能地向著斜上方舉起,仿佛城頭上飛濺的泥土和碎木,會砸到自己頭上一般。
“唏噓噓——”“噓噓噓——”“唏噓噓噓——”稍遠處,戰馬的悲鳴聲不絕于耳。碎葉軍的隊伍中,有不少坐騎受到了驚嚇,掙扎著想要逃走。然而,將士們卻早就遵從張潛的將令下了馬,并且預先緊緊拉住了韁繩,任驚馬再努力,也無法脫離其主人的掌控。
“一旅一隊,匯報轟擊結果!”唯一沒感覺到任何震驚的,只有駱懷祖。只見此人,隨便朝著俱蘭城頭掃了幾眼,便冷冰冰地下達了新的命令。
“報告,一彈命中敵樓,一彈命中城墻。剩余五彈射失,落入城內三枚,落在城門口處一枚,落入城墻根下一枚。報告完畢!”隊正張思安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放下單筒望遠鏡,高聲匯報。
“匯報命中敵樓和城墻那兩架投石車的配重!”駱懷祖看了他一眼,繼續吩咐。聲音和動作都不帶絲毫感情。
“報告,命中敵樓的是一號投石車,配重六十三斤半!”
“報告,命中城墻的是四號車,配重六十二斤!”
逯得川和車平兩人抬起頭,高聲匯報,年青的面孔上寫滿了興奮。
駱懷祖沖著二人點點頭,隨即,又開始行云流水般發布命令,“一旅一隊,重新裝填,配重六十二斤!”
“一旅二隊,調整所有投石車的配重為六十三斤半,瞄準敵樓,準備發射!”
“二旅一隊,調整所有投石車的配重為六十三斤半!”
“二旅二隊,弩箭準備,小心敵軍狗急跳墻!”
“三旅全體,火龍車準備!”
“是!”“遵命!”“明白!”教導團的弟兄們陸續做出回應,隨即,按照命令完成各項準備。駱懷祖則將目光再度轉向俱蘭城的敵樓,右手將兩天稱高舉,左手在身邊快速掐動手指。無論從那種角度望去,都顯得神秘而又強大。
太過癮了!這么打仗真太過癮了!他這輩子當過大俠,當過謀士,當過殺手,當過……。但是,沒有任何一種身份,像今天當將軍這么過癮!
以前用量天秤砸人腦袋,算什么本事?哪如今天這般,量天秤輕輕一揮,高城大池瞬間搖搖欲墜!
“一旅二隊準備完畢!”
“二旅一隊準備完畢。”
“二旅……”
身邊的隊伍中,又陸續響起了回應聲。訓練有素的教導團弟兄們,無論內心有多緊張,或者有多興奮,動作都有條不紊。
“一旅二隊,齊射!”量天秤果斷揮落,駱懷祖的聲音,迅速傳遍所有人耳朵。
又是七枚火藥彈飛起,掠過九十步空間,狠狠砸向了聚蘭城。兩枚落入城內,三枚砸中城墻,還有兩枚正中敵樓。
“轟隆!”“轟隆!”“轟隆!”……爆炸聲接連響起,高大巍峨的敵樓,在爆炸聲中晃動,起伏,左搖右擺,隨即,如同沙土堆一樣緩緩崩塌。
“二旅一隊,將配重減到六十二斤,準備!”駱懷祖楞了楞,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隨即果斷作出調整。
弟兄們快速從配重筐里鏟走部分泥土,讓投石車的配重降低到要求標準。駱懷祖咬牙切齒地揮動量天秤,命令發射。緊跟著,七枚火藥彈拖著清灰色的尾痕,迅速飛向敵樓下的城墻。
三枚射失,四枚落到了城墻頂部。剎那間,爆炸聲宛若天崩地裂。城墻上,泥土飛濺,濃煙滾滾,被嚇破了膽子的石國將士抱著腦袋四處亂竄。
“這里邊裝得是火藥?”周去疾看得眼眶欲裂,快速沖向逯得川,冒著被誤會的風險去查看已經重新裝填完畢的火藥彈。
類似的東西,朔方軍也曾經從張潛手里得到過。名字也叫火藥彈,大小跟眼前這個也差不多。但是,朔方軍的火藥彈,卻是陶土所造,里邊裝得是加了料的酒精!而眼前這個,且明顯是生鐵所鑄,里邊不知道裝了什么霸道東西,為了炸得更狠更碎,生鐵表面還明顯用鏨子鏨出了條紋!
“校尉,請不要干擾投石車發射!”逯得川毫不客氣側了下身體,擋住了周去疾伸向投石車手臂,“至于里邊裝的東西,在下只知道名字叫作黑火藥,其他一概不知!”
“黑火藥?”周去疾楞了楞,訕訕收回了胳膊。
酒精被神龍皇帝賜名為火藥,但是,跟張潛接觸久的人,都會受到后者的影響,私下里稱其為酒精。而黑火藥,顧名思義,肯定不會是黑色的酒精!
正心癢難搔之際,不遠處,已經又傳來了駱懷祖亢奮的大吼聲,“一旅一隊,瞄準敵樓下的城墻,準備——
忽然,他的聲音停了一下,緊跟著,變得更加亢奮,“停止!停止!不要發射!敵軍沖出來了!二旅二隊,弩箭阻擊!來人,替我傳令給周校尉和史校尉,讓他們兩人各自約束隊伍,按兵不動!!”
一排明晃晃的弩箭,從火龍車后射出,射向九十步外的城門。
周去疾紅著臉抬頭,一邊快速退向本陣,一邊瞭望戰場上的情況。
只見俱蘭城的東門四敞大開,數百名石國將士,亂哄哄地沖了出來。很明顯,打算趁著唐軍主力都停在數百步外的機會,舍命沖入火龍車組成的“鐵墻”之后,強行破壞掉所有投石車。
‘這是純粹是找死!’經驗豐富的周去疾立刻看到了石國將士的出擊結果,目光中突然多出了幾分憐憫。
果然,在搖柄式擎張弩的快速打擊之下,沖出城來的石國將士還沒等靠近“鐵墻”,就已經倒下了兩成半。剩余的將士立刻支撐不住,掉轉頭,撒腿向城門狂奔。而手持弩弓的教導團士卒,則從容轉動搖柄,拉開弓弦,裝填弩箭,然后將箭簇穩穩瞄準了石國將士的脊背。
弩箭裝填速度遠不如角弓,但是,教導團的弟兄們又連續發射了三輪弩箭,沖出來的石國將士,才終于退進了俱蘭城內。他們來而復去的路上,橫七豎八躺了不下五十具尸體,鮮血汩汩匯聚成溪流,在陽光下,發出刺眼的紅。
“一旅一隊,瞄準城墻,齊射!”駱懷祖不屑地撇了撇嘴,隨即,又揮落了量天秤。
七枚火藥彈砸向敵樓下滿是血跡的城墻,隨即,接二連三在城頭和城內炸響。濃煙翻滾,火光在敵樓的廢墟上,若隱若現。
城墻上,不再有人影亂竄。四敞大開的城門,也沒有重新合攏。剛才那次失敗的反擊,似乎用光了守軍的所有勇氣。接下來,他們似乎準備聽天由命。
“停止!”駱懷祖將敵軍的反應,全都看在了眼里。再度舉起量天秤,高聲呼喝,“投石車留在原地,教導團一旅負責保護。火龍車收起,向城門口推進。其他各隊,跟上火龍車!”
“是!”親眼目睹敵軍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教導團的弟兄們士氣高漲,齊聲答應著執行命令。不多時,“鐵墻”就重新分離成一張張“翅膀”。火龍車被弟兄們推著緩緩向前移動,一步步迫近俱蘭城的城門。
“傳令給周校尉和史校尉,請他們率部跟上,以防萬一!”駱懷祖收起量天秤,高聲吩咐。隨即,從親兵背著的口袋里,摸出一枚手雷,悄悄地拉出了點火藥捻。
兩名親兵答應著跑開,分頭奔向周去疾和史金。另外一名親兵,則機靈地掏出了火折子,隨時準備替手雷點火。
事實證明,這個準備純屬多余。沒等火龍車抵達城門口,大伙的身背后,已經響起了海潮般的歡呼聲。緊跟著,張貴騎著駿馬,狂奔而至,隔著足足二十步遠,就朝駱懷祖用力揮動令旗:“掌書記,敵將已經從西門出逃!鎮守使有令,教導團停在東門外,收拾軍械,打掃戰場。史校尉和周校尉,各自帶領麾下弟兄,以周校尉為主將,進城奪取倉庫、衙門,和監獄,鎮壓宵小之徒,恢復城內秩序!”
待確定駱懷祖做出了回應,他又快速撥轉坐騎,奔向周去疾和史金,將同樣的命令高聲重復。“鎮守使有令……”
“這就逃了?他奶奶的,既然早晚都要逃,剛才還瞎折騰什么勁兒!”駱懷祖根本沒有打過癮,停住腳步,懊惱地揮舞手臂。“全體都有,止步!”
“敵將棄城了?這才守了多長時間?”周去疾也停住了腳步,舉目四望,心中悵然若失。
四周圍,有大批的碎葉軍將士跳上了坐騎,繞過俱蘭城,向西高速移動。很明顯,是奉命對敵軍展開了追殺。而眼前四敞大開的城門和城內不停傳出來的哭喊聲,也清楚地告訴他,敵軍棄城逃跑了,俱蘭城正處于失控狀態,他多耽擱片刻,就會有很多人死在趁火打劫的潰兵和地痞流氓之手。
“全體都有!”收起紛亂的思緒,扭過頭,周去疾朝著朔方軍弟兄們高呼,“跟我進城!奪取衙門和倉庫。沿途遇到趁火打劫者,就地正法。”
火藥彈的出現,勢必會讓唐軍如虎添翼。他和他麾下的弟兄們不懂怎么用,但是,他們卻可以一起學。相信張鎮守不會向大伙藏私。
而碎葉軍,因為成軍倉促,將士們在戰斗之中和戰后,肯定也會遇到一些難題。他和他麾下的弟兄們經驗豐富,剛好可以手把手教對方如何應對。只要對方愿意學,他保證,自己肯定能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也許,就是張仁愿大總管千里迢迢,將弟兄們派到西域來的目的吧。’忽然間,周去疾心中涌起一股了悟,隨即,笑容寫了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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