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朔方騎兵,為何會恰巧出現在柳城附近?帶隊的將官是誰?他跟張潛有什么關系?”鎮國太平長公主李令月坐在一張闊背胡床上,聲音出奇地平靜。
暴風雨之前的天空也是如此。屋子內,大唐禮部尚書崔湜、吏部侍郎岑羲、御史中丞賈膺福、秘書丞李猷四人,皆低著頭,手捧茶盞,默不作聲。以免哪句話說得不合適,成為太平公主的發泄目標。
“諸位都不知道?還是不想告訴本宮?莫非是本宮失德,讓諸位離心了么?”李令月見狀,心中愈發惱怒,涂滿白粉的面孔上,隱約能看到烏云翻滾。(注:唐代女士化妝極濃,可參考日本的傳統仕女妝。)
“啟稟公主,據兵部留檔,那支朔方騎兵乃是押送“火藥”和火龍車前往受降城。”秘書丞李猷第一個受不住壓力,硬著頭皮起身解釋。“而柳城乃是通往朔方的必經之路。帶隊的是一位果毅都尉,姓周,名建良。此人因為作戰勇敢且為人懂得變通,甚受朔方大總管張仁愿器重……”
“我問他跟張潛有什么關系?你提張仁愿那老匹夫作甚?”一句話沒等說完,就被李令月怒氣沖沖地打斷。緊跟著,呵斥的話劈頭蓋臉而至,“你既然看過兵部的留檔,為何不及早告知本宮?若是早些讓本宮知曉,姓張的這回怎么可能有機會逃出生天?那朔方軍又不是沒火藥就不會作戰了,早一天將火藥送過去,晚一天送過去,有什么區別?你及時把消息給本宮送過來,本宮有的是辦法讓姓周的在路上耽擱,他又怎么可能有機會多管閑事?!”
崔湜、岑羲兩個,偷偷看了一眼李猷,目光之中充滿了同情。而后者,臉上卻沒有漏出絲毫的委屈,拱了下手,認真地解釋:“啟稟公主,在下也是聽聞有一支過路的朔方騎兵,碰巧救下了張少監,才去偷偷翻閱了兵部的留檔。平素,在下雖然負責歸集整理這些留檔,卻不能隨便翻看,否則,一旦被人發現,必然會惹陛下發雷霆之怒!”
“嗯,這么說,你倒是有心了?!”鎮國太平長公主極少被人頂撞,頓時從胡床上長身而起,居高臨下地看向李猷,宛若蒼鷹在云端俯視一只野兔。
“啟稟公主,在下受公主大恩,不敢辜負!”李猷被看得心里陣陣發虛,卻硬著頭皮繼續補充,“在下知道公主恨那姓周的果毅都尉壞了大事,卻不敢眼睜睜地看著長公主急火攻心之下,進退失據。朔方大總管張仁愿素來護短,而周都尉又甚受他的器重。公主如果出手報復,勢必跟張仁愿結仇,萬一……”
“本宮還在乎他一個老匹夫?”太平公主搖了搖頭,冷笑著撇嘴。“他敢造反不成?為了區區一個果毅都尉,他敢起兵清君側?”
“他不敢!”李猷想都不想,就正色回應,“然而,他卻可從此千方百計壞公主的事。此外,那姓周的都尉,去年曾經在紫宸殿外,為了保護圣上,赤手空拳勇斗瑞獸。當時數十名文武官員都在紫宸殿內看到了,如果有人試圖治他的罪,無論證據確鑿與否,恐怕都過不了圣上那關!”
“嗯?”太平公主眼睛里的怒火,瞬間就降低了許多。
一個手握重兵的張仁愿,她得罪得起。可同時得罪自家兄長和張仁愿,對她來說代價就太大了。更關鍵是,滿朝文武,都知道姓周的都尉,曾經立下過救駕之功。在這種情況下,她再想派遣爪牙羅織罪名,很多關鍵部門,都不會給予配合。
“原來是他?!”崔湜、岑羲、賈膺福三個,眼神卻都是一亮,腦海里迅速就浮現了周建良當日與張潛兩個,互相配合著將長頸鹿從紫宸殿前引走的畫面。
如此一來,有些謎團,就立刻變得清晰了。那周建良,恐怕真的不是什么湊巧,路過柳城!即便他本人不是有心與張潛相遇,安排他攜帶火藥離開長安的那個人,恐怕也是存了讓他去跟張潛“巧遇”的心思。
而能做出這種安排的人,要么位置已經高到了在六部尚書之上,要命位居兵部里的要職。前者不好猜到底是哪個,而后者,張潛的頂頭上司張說,恰恰就兼任著兵部侍郎!
想到這兒,崔湜的頭微微上仰,就準備站起身,向太平公主揭開“巧遇”的秘密,然而,眼前忽然閃過張潛替自己出主意解決財源匱乏之時那誠摯的笑臉,他又悄悄將頭低了下去。
“長公主先前懷疑得沒錯,張潛與周建良兩人,絕非巧遇!”聰明人不止崔湜一個,就在他低下頭的剎那,吏部侍郎岑羲猛地站起身,直接作出了定論。“瑞獸發瘋害人那天,是周建良舍命擋住了瑞獸,避免其沖入紫宸殿。而張潛則以蜜餞瓜果,賄賂了瑞獸,救下了周建良。二人隨后互相配合,將瑞獸引去了含元殿之前的空地上。并且,雙雙為此,被圣上加官進爵!”
“這二人,應該算一起拼過命,交情匪淺!”賈膺福的反應也不慢,冷著臉在旁邊補充,“拋開火藥和火龍車,都是張潛所創造不算,此人還有指點朔方軍挖泥炭自給自足的大功。他如果半路遇到危險,有一支朔方軍騎兵恰巧路過,哪怕領軍者不是周建良,肯定要不惜任何代價相救!”
太平公主李令月雖然脾氣極差,卻是武則天最喜歡的女兒,至少遺傳了武則天的六成聰明。當即,就明白了賈膺福在說什么,眉頭頓時皺得深如溝壑,“你的意思說,張潛離開長安去陽城,從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
“在下不敢確定是圈套,但安排周建良前后腳立刻長安的那個官員,肯定是猜到了有人會在路上對張潛不利,所以未雨綢繆!”賈膺福鄭重點頭,聲音聽起來沙啞而又低沉。
“是誰?是誰在未雨綢繆?”太平公主對周建良的仇視,立刻轉移到了安排周建良離開京師日程那個人身上,豎起了眼睛,冷笑著追問。
崔湜心中悄悄打了個哆嗦,依舊選擇了默不作聲。而那賈膺福,卻難得抓到一次表現機會,立刻毫不猶豫地回應道:“能安排周建良帶兵返回朔方,并且還能替他安排好所需輜重的人,當然身在兵部。這種繁瑣的小事,兵部尚書宗楚客向來懶得管。具體管事,且跟張用昭關系好的,只有兵部侍郎張說!”
“該死!”鎮國太平長公主銀牙緊咬,殺氣再度透體而出,“真以為本宮不問朝中之事,就好欺負了呢?!本宮倒是要看看,他張說到底長了幾個腦袋。”
岑羲、崔湜和李猷三個,皆果斷閉上了嘴邊,等著太平公主發號施令。然而,先前一直默不作聲的崔湜,卻站起身,輕輕拱手,“長公主,在下以為,如今之際,我等還是應該先將自己從截殺案當中摘清楚,然后再謀其他。”
“你這話何意?”太平公主迅速將目光轉向了他,臉上的笑容好生冰冷。
崔湜被看的頭皮發麻,卻依舊認真地提醒,“公主,雖然收買土匪的是白馬宗,調動趙氏叔侄出馬,公主通過的也是了苦和尚,從頭到尾,都沒派遣自己身邊的人。但那了苦和尚生前,卻未必沒留下任何曾經與公主有聯絡的蛛絲馬跡。”
“那又如何,難道本宮沒事兒去拜拜佛,還違反國法了?”太平公主眉頭緊皺,繼續低聲冷笑,仿佛崔湜是自己的政治對手一般。
“公主息怒,且聽崔某把話說完!”崔湜被笑得心里發堵,卻依舊耐著性子補充,“可當初為了把姓張的調出京師,公主在背后也動用自己的人脈。而圣上性子素來謹慎,又愛安樂公主甚重。哪怕只是為了將安樂公主從此事當中摘出來,他也會下令尋找可疑的人出來頂罪……”
“頂罪,呵呵,呵呵呵!”太平公主仰頭大笑,對崔湜的提醒不屑一顧,“本宮什么都沒做過。姓張的以秘書少監之職,協助司天監修訂麟德歷,乃是司天監正李嶠自己點的將,并且當場得到了皇兄和所有官員的認可。”
“可如果公主這個時候,忽然在朝堂上有所動作,恐怕會引火燒身!”崔湜性子謹慎,明知道太平公主不高興聽自己啰嗦,依舊繼續小聲奉勸。
“崔尚書是怕燒到自己吧!”數月之前貍姑所進的讒言,還像刺一樣扎在太平公主心窩。讓她本能地開始懷疑,崔湜勸阻自己暫時偃旗息鼓之舉,別有居心。以此,諷刺的話脫口而出。
“在下對公主的忠心,日月可鑒!”沒想到自己的好心,全然被當成了驢肝肺,崔湜的臉立刻漲得幾乎要滴下血來。深深向太平公主行了個禮,他高聲抗辯。“公主若是不信,盡管放手去做。看看這個節骨眼上動了張說,會引起什么后果!”
“啊呀,你還漲脾氣了!”太平公主被頂得微微一愣,愈發覺得崔湜面目可疑。單手掐腰,快步走向對方,用目光上上下下近距離掃視,“居然來威脅本宮?莫非以為,自己做了尚書,本宮就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么?”
“在下不敢!”崔湜心里又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后退兩步,再度躬身行禮,“公主明鑒,在下對公主絕無二心。但是……”
“本宮不想聽但是,本宮該怎么做事,不需要你來教!”太平公主正在氣頭上,對崔湜的話,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狠狠瞪著他,高聲宣布。“行了,你可以告退了。這里沒你的事情了!”
“長公主明鑒!”幾行冷汗,沿著崔湜的額頭淋漓而下。顧不上后悔,他橫下心來向前走了幾步,快速補充,“那張說素來受蕭仆射欣賞,與李嶠、畢構等人,也相交甚厚。做事又向來有章法……”
“你可以告退了,本宮再說一遍!”太平公主的聲音忽然變得平靜了下來,就像遼東那邊寒冬臘月里被凍住的河水。
崔湜的臉,紅得幾乎發黑。默默地又向太平公主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秘書丞李猷見了,頓時覺得有些物傷其類。低下頭,在心中偷偷嘆氣。而御史中丞賈膺福卻從中看到了一個難得的機會,不待崔湜的腳步聲在門外去遠,就眨巴著一雙蛤蟆眼,低聲提議:“公主,那兵部侍郎張說素重親情,這次升任之后不久,幾個兄弟便都在地方入了仕……”
“你也可以告退了!”太平公主心里不痛快,頓時覺得此人愈發丑陋。將手向門口一指,厲聲吩咐。
“這……”沒想到自己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賈膺福尷尬得面紅耳赤。狼狽地向太平公主行了個禮,踉蹌而出。
“你們兩個,也走吧,本宮今天心情不好,不想發泄在無辜的人頭上!”扭頭又看了一眼岑羲和李猷,太平公主忽然覺得這兩人的面目也很可疑,強忍著怒氣揮手。
李猷立刻如蒙大赦,岑羲則悵然若失。二人雙雙行禮告退,不多時,就把偌大的正堂,留給了太平公主一個人。
看到空蕩蕩的屋子,有股悲涼之意,迅速涌遍了太平公主全身。
四名心腹當中,她最欣賞的就是崔湜,不僅僅親手將此人推上了禮部尚書的高位,還跟此人多次有過肌膚之親。而在她今天遇到麻煩之時,崔湜不幫她也就罷了,居然還勸她吃下這個啞巴虧!如此忘恩負義之舉,讓她如何不感覺心冷如冰?!
“都死哪里去了,來個人!”心里難受,她向來不會自己委屈了自己,三步并做兩步走到與正堂相連的書房里,抓起掛在墻上的皮鞭,大聲吩咐。
屋門外,沒有任何回應,只有一串腳步聲快速由遠及近。太平公主鼻子里發出一聲冷笑,舉起馬鞭,就準備賞來人幾下狠的,然而,她的手臂,卻僵在了半空之中。
第一個進來的人,既不是小廝,也不是婢女,而是她的丈夫武攸暨。后者手里端著一個茶壺大小的琉璃甕,透明的甕身內,有三條漂亮的赤鱗魚在歡快的游動。(注:赤鱗魚,原始的金魚。最初晉代有記載,唐代盛行。)
“怎么了,誰惹你生了這么大的氣?”武攸暨被半空中的皮鞭嚇了一大跳,縮了下頭,愕然后退,“要不,我一會兒再來?你先消消氣兒?”
“你……”一股難以訴說的委屈,頓時從心底直接沖上了太平公主的鼻梁。將皮鞭重重朝地上一丟,她迅速轉過身,眼淚不受控制地淌了滿臉。
“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是誰惹你氣了?!”武攸暨頓時有些慌神,連忙端著琉璃甕,快步入內,“別難過,說出來,我幫你想辦法!奶奶的,敢欺負鎮國長公主,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煩了!”
“沒人,沒人!你可以走了,繼續賞你的魚去。”太平公主聽了,心中愈發覺得難受。擦了把眼淚,抽泣著搖頭。
武攸暨哪里肯信?將她攙扶到椅子上坐下,一邊命令婢女倒茶給她喝,一邊低聲開解,“我看你,性子就是太要強。咱們夫妻兩個,又不缺錢,又不缺權勢,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沒必要往心里頭去……”
話說到一半兒,頓了頓,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凝重。“莫非又是因為那個姓張的小子?我上次不是給你出主意了么,你沒按照我的辦法去做?還是做了,但是依舊對付不了他?”
“沒,不是,是,是沒來得及!”太平公主被問得心虛,委屈的感覺立刻變淡了許多。猶豫再三,才揮手趕走了婢女,小聲向武攸暨解釋,“你的主意,當然是最好的。可一時半會兒,我卻很難找到機會。而最近,剛好安樂公主想要找他報仇,我就順水推了一下舟……”
難得有人可以傾訴,話匣子一打開,太平公主就有些收不住。斷斷續續,將自己如何暗中發力,與安樂公主的人一道,將張潛推進了“修歷”的旋渦;如何逼著張潛不得不親自前往陽城,校訂下月的朔日;如何通過高僧了苦之手,指使土匪半路截殺,并且安排潞州那邊的爪牙,扮成土匪參與其中;以及截殺被張說給攪黃的過程,從頭到尾給說了個遍。
末了,又將自己想要動手報復張說,卻被一位心腹極力阻止的委屈,也簡略地做了交代。只是本能地,避開心腹的名姓。
雖然她沒提崔湜的名字,卻有些擔心自家丈夫好奇心重,因此愈發覺得心虛氣短。而武攸暨,卻連那位心腹的名字都沒有詢問,笑了笑,便只管就事論事:“你誤會人家了。此人的話,雖然是書生之見,卻著實是在為你考慮。咱們那皇兄,生性多疑。你這會兒組織人手去收拾張說,的確容易引火燒身!”
聽自己名義上的丈夫,跟崔湜也持一個論調。太平公主終于意識到,剛才自己可能冤枉了崔湜。然而,她卻不愿意承認自己有錯,擦干了眼淚,咬著牙強辯,“了苦和尚已經自殺了。姓趙的都尉,也被白馬宗派人滅了口。他那個被活捉的侄兒,什么都不知道!”
“問題是,安樂也會做同樣的事情!”武攸暨雖然很少過問世事,說出來的話,卻一語中的,“她把知情者也都滅了口,然后推說是被人栽贓嫁禍。你說,皇兄會不會相信她?”
“這……”太平公主頓時回答不上來了,被淚水打花了的面孔,隱約透出幾分殷紅。
“即便不信,皇兄也舍不得殺自己的女兒,所以,他會逼著他自己相信,安樂沒有指使了苦和尚,沒有勾結山賊。而四品高官外出做事的路上遭到截殺,在大唐立國以來,恐怕也是第一回。那姓張的哪怕表明態度不愿追究,皇兄少不得也要給群臣一個交代。”武攸暨笑了笑,說出來的話,愈發條理分明,“這種時候,別人想躲還嫌躲得慢呢,你又何必沖出去給安樂當替罪羊?!”
“我剛才不是正在氣頭上么,況且我又沒有實施!”太平公主的臉色愈發紅潤,低著頭,訕訕地自辯。“并且,官員外出遭到截殺,也不是第一回。剛剛立國那會兒,被殺的也有好幾個,其中包括……”
“你呀,這個脾氣可是得改改。我記得,咱們都年輕的時候,你沒這么大脾氣!”武攸暨看了他一眼,搖著頭數落,“再這么下去,你小心手下人離心離德。”
‘還不是因為你害的?’太平公主心中忽然又涌起一股委屈,眼淚和鼻涕瞬間同時淌了滿臉。
誰年輕時候,沒做過溫柔少女?可她的第一任丈夫薛紹,卻被她的母親下令給活活打死了。她的第二任丈夫武攸暨,又恨她母親殺死了前妻,進而將她當成純粹的擺設,成親這么多年不肯跟她同房。換了誰跟她易位相處,脾氣能好得起來?!
只是,以她的脾氣,這些話,絕對不會當面說給武攸暨聽。哪怕有些時候,心里難過得宛若刀扎。
“別哭,別哭,我這不是正幫你想主意呢么?”武攸暨聽不見太平公主的心聲,頓時又被哭了個手忙腳亂,“我真的在幫你想主意。你那個心腹的主意,穩妥是穩妥,但也的確委屈了你。哎,有了——”
猛地一拍自己大腿,他快速站了起來,雙手捧起了琉璃甕。一邊笑著輕輕轉動,一邊高聲補充,“就這么簡單的事情,我先前居然沒想到。你想要報復,根本沒必要去打擊張說。而是應該反其道而行之,也許會一石二鳥!”
“如何反其道而行之?”太平公主從小就受她母親熏陶,對政治手腕極為著迷,立刻收起眼淚,低聲催促。
“你發動你的人,替張潛叫屈,叫得越大聲越好!”武攸暨將琉璃魚甕交在左手上,右手輕輕豎起食指,在半空中像寶劍一般虛刺,“如此,姓張的哪怕不想大張旗鼓地追究兇手,也由不得他了。而皇兄,肯定舍不得讓人傷害到安樂,一定會盡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你哪怕留在外邊的破綻越多,也會被皇兄一起搗了糨糊而!”
“這,只是替我解決了隱患,沒傷到兩個姓張的分毫啊?”太平公主聽得似懂非懂,皺著眉頭追問。
“你忘了皇兄的性子了么?!”武攸暨迅速朝四周看了看,聲音忽然變得極低,“外面鬧得再群情激昂,他也舍不得動安樂一根汗毛。他只會拼命搗糨糊!”
“而搗完糨糊,他心里又難免會對張潛感到愧疚。安樂從小到大沒吃過虧,過后,必然會查那周建良為何會湊巧跟張潛走到了一起。你今天能查到的線索,安樂屆時肯定也能捋個一絲不落?!”
“查明之后,安樂能不往皇兄跟前鬧么?以皇兄的性子,發現原來是張說提前給自己女兒挖了坑,他會放過張說?而張潛,肯定也會被他懷疑。”
稍做停頓,他一邊笑,一邊發狠,“以皇兄的性子,他既問心有愧,又開始懷疑張潛的忠誠,肯定巴不得再也不要見到此人。屆時,你按照我上次的主意,輕輕一推……”
左手一不小心沒端穩,琉璃魚甕落地。“嘩啦!”摔了個粉碎。
先前還游得歡快的赤鱗魚,在琉璃渣間拼命掙扎。卻被琉璃渣將身體刺破,血與水迅速混在了一起,鮮艷如火。
“高明,夫君這招果然高明!勝過那崔湜十倍!”太平公主對地上掙扎的赤鱗魚視而不見,興奮地一躍而起。
話音落下,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該在武攸暨面前提崔湜的名字,頓時,又感覺好生尷尬。
而那武攸暨,卻仿佛不知道崔湜是誰一般,笑著搖頭,“好了,對你有用就好,別生氣了。為這點而小事兒就氣壞了身子,不值得!你休息吧,我去喊人進來收拾了琉璃渣。”
說罷,快速轉身,搶在太平公主挽留之前,施施然走出了門外。
注:前兩章不小心將安樂公主,寫成了金城公主,抱歉。已經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