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分落定,昭王便住進了博文館,開始整頓朝政。
燕凌則接手京城防衛,著手清理余孽。
徐吟也沒閑著,被委托了后宮事宜。
這事燕凌是這么跟她說的:“母親和大嫂都不在,后宮的事我們父子料理起來總有些不便,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徐吟不太想沾手,但這是昭王的意思,她只能應下。
待燕凌走后,小滿問:“小姐不高興?您是燕二公子的未婚妻,昭王妃和世子妃都不在,您去管不是理所應當嗎?”
徐吟一邊命人備車,一邊答道:“道理是這樣沒錯,我就是擔心留下后患。”
“什么?”
兩個丫頭愣了下。
徐吟是真的愁,她有前世的記憶,知道他們兄弟會反目。雖然今生還沒露出端倪,但權勢最易腐蝕人心,萬萬考驗不得。
不過這些話還不到說的時候,她只能交待兩個丫頭:“總之,這不是什么好差事,你們莫要張揚。”
“是。”
徐吟當天就進了宮。
逸王的幼子不過三歲,還沒啟蒙,什么也不懂。他母親是逸王的妾室,沾兒子的光封了太妃。
這位太妃才二十出頭,是侍婢出身。她知道自己的處境,見了徐吟十分恭敬。若不是規矩不允許,都要向她行禮了。
看她惴惴不安的樣子,徐吟放緩了語氣:“陛下尚且年幼,需要人細心照顧。昭王料想太妃忙不過來,便叫我來協理宮務,給太妃分憂。”
太妃松了口氣,忙道:“原來是這樣,多謝昭王顧念,郡主請自便。”
徐吟施過禮,便帶著人做事去了。
她離開不過一年多,這座皇宮已是人事兩非。
偽帝宮變的時候焚毀了幾座宮殿,現下還沒重建。嬪妃也換了一茬,倒是宮人還能找出幾個眼熟的。
徐吟依照昭王的意思,把名冊重新整理過,然后喚來幸存的嬪妃。
先帝的嬪妃大部分被偽帝處理了,位份低和年老色衰的,倒還有幾個幸存,戰戰兢兢活在冷宮里。
徐吟把她們請出來,說道:“你們若還有家人在世,可以告知他們來接。若是沒有,便去太安宮榮養吧。”
這些嬪妃沒想到還能重見天日,大喜過望,連連叩拜。有的選擇出宮,有的選擇留下,各有出路。
至于偽帝的嬪妃,徐吟也沒為難她們:“昭王仁厚,罪不及后宮。你們之中,家里有犯事的一并論罪,余者盡數赦免。”
偽帝收進宮的高官之女早就廢的廢死的死,后宮大部分都是無辜女子,得知自己可以出宮,一個個喜極而泣。
如此種種,不過兩三日,雜事就處理完了。
而后整頓內廷,安排職司,打掃宮殿……
這些事她列了章程,讓文毅去盯,后面不需要再親歷親為了。
她自己則騰出手來,處理皇族宗親的事。
燕氏族人太少,隨行的除了燕凌,其他都是關系甚遠的族親,昭王逮著徐吟,豈有不用之理?她懂政務,又帶過兵,而且很快就是自家兒媳婦,比那些遠房族親好用多了。
高氏皇族已經不剩什么人了。帝室中,除了先帝、端王、逸王這三個,福王是血脈距離嫡支最近的。正因為如此,偽帝上位先一步把他料理了,幾個長成的兒子都沒放過。
徐吟問完福王府的事,正準備讓人去找福王妃,靜華郡主先找上門了。
她被人帶進徐府,看到上首坐的徐吟,眼淚“刷”的先流下來了。
“阿吟……不是,罪臣之女見過永安郡主。”也不知道這一年吃了什么苦頭,原本張揚傲氣的靜華郡主穿著一身舊衣,神色憔悴,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
她的封號被偽帝除了,現下只是個庶人,反倒徐吟得封郡主,兩人的尊卑完全顛倒過來了。
“郡主請起。”徐吟在心里嘆了口氣,仍以舊日的稱呼喚她,“昭王下令,偽帝治下的冤案要一一查證平反。福王并非同黨,亦在平反之列,郡主不必這樣自稱。”
聽到這句話,靜華郡主終于失聲痛哭。
徐吟聽她斷斷續續地哭訴,才知道她經歷了什么。福王死后,福王妃和兒女都被貶為庶人。福王府自然不能再住了,福王妃的娘家生怕被牽連,也沒有多管。無奈之下,福王妃只能拿著剩下的體己賃了個小院,帶著妾室和女兒過活。
往日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女兒,只能學著洗衣做飯,乃至做針線掙銀錢。
僅僅是這樣,徐吟并不會動容。天底下過得比她們苦的女子多了去,她們從生下來就艱難地活著,而靜華郡主就算落魄了,也是有吃有喝。
問題出在義軍進城以后,福王妃的娘家逃了,一屋子的寡婦弱女徹底失了依靠,便有不長眼的過來騷擾。
靜華郡主哭道:“我這樣落魄,原本沒有臉面來見你。只是如今被人逼迫上門,只得厚著臉皮來找故人求援。”
徐吟擰起眉頭:“城中治安是誰管的?”
已得了正式官職的齊小姐答道:“是昭王麾下一名參軍,姓方。”
“你叫人知會一聲,像這樣的事只怕不止一樁。”
“是。”
交待完,徐吟說道:“郡主安心,昭王此番征討,為的就是撥亂反正。你與王妃的冤情,想必不日就能平反。”
隨后她命人送靜華郡主回去。
燕氏起兵為的是討逆,名義上還是大周的臣子,所以昭王還要表一表對先帝的忠心。收買人心也好,虛偽也罷,流程總是要走一走的。故此,靜華郡主很快就會恢復封號,余生也有了保障。
相比起靜華郡主,佳儀郡主不知道該說幸還是不幸。她的母親金城長公主與偽帝沒有利害關系,是以安然度過了宮變。但偽帝為了示寵,將她賜婚給心腹愛將之子,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紈绔。佳儀郡主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只能被迫出嫁。
徐吟派人尋到她時,她和婆家人一起關在牢里。聽說自己可以出去,她痛哭出聲,當場與婆家割席。
宗室的事告一段落,文毅從宮里回來了,同時還帶回來一件徐吟意想不到的東西。
三月,初春。
看內容下載愛閱小說app,內容已在愛閱小說app,網站已經不更新內容。南凰洲東部,一隅。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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