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業二年十月,義軍攻破虞州衛,偽帝高桓親征而不敵,倉皇出逃。夜半,禁軍嘩變,龍鑲衛指揮使高馳手刃其首,獻于武安侯燕凌。
十一月的京城,落下了今年第一場雪。
百姓們卻一點也不畏寒,紛紛走出家門,涌上大街。
“義軍進城了!”
“你們看到沒?好威風啊!”
“好俊的郎君!這是誰?”
“這是河興的標記,想必是河興王世子吧?”
“果真是高門貴公子啊!長得俊,風儀佳,還這么和善。”
“旁邊那個也是俊!這又是誰?”
“我打聽到了,說是漳州來的,應該是魏國公的嫡孫,聽說行六。”
“生得不比河興王世子差呢!還更文雅些。”
相比其他地方,京城百姓日子過得好些,也格外愛看熱鬧。瞧見兩個俊郎君,圍著看個不停,甚至還有膽大的姑娘擲來香包帕子,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趙六臉皮薄,被看得不好意思,就猶豫著去坐車。誰料他還沒開口,那邊傳來一聲:“燕二公子來啦!”
瞬間圍著他們的百姓跑了個干干凈凈,后頭傳來此起彼伏的喊聲。
“燕二公子,看這邊!”
“燕二公子還記得我嗎?我們去年花燈節的時候見過。”
“燕二公子……”
趙六和楚九面面相覷,隨即哈哈大笑。
“怪不得徐三小姐選他,咱們輸得不冤!”
徐吟是乘車入的城。離開京城不過一年多,回來已是改天換日,真叫人感慨萬千。
“小姐,捂捂手。”小滿遞來手爐。
她去追殺偽帝,杜鳴帶著南源軍隨后趕到,小滿是隨軍來的。
待徐吟接過手爐,她趴在車窗旁感嘆:“不知道為什么,這次回來感覺京城不一樣了!”
街道還是那些街道,樓閣還是那些樓閣,但感覺就是不一樣。
小桑笑道:“因為心情不一樣了吧?上回小姐來京城,處處暗藏危機,我們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好像是這么回事。這回來,沒人會降罪小姐,也不會有人為難我們。”
兩個丫頭嘰嘰喳喳,討論回府后怎么安排,吃什么喝什么,徐吟含笑聽著,目光穿過薄薄的車簾。
前方燕凌騎馬的背影,漸漸和前世的銀甲將軍合二為一。
這一次,沒有錯身而過,不是相逢不識,他們并肩而戰,也將一路同行。
一路行至皇城,卻見一人披頭散發,身穿白色中衣,自縛于宮門前。
此人二十七八光景,樣貌清秀,與偽帝有幾分相似,正是逸王。
大周帝室在綠林之亂中死傷慘重,除了先帝,只有端王與逸王因為年紀太小而逃過一劫。先帝為端王所害,皇子盡數死于宮變。端王篡位為偽帝,自取滅亡。現下便只剩下逸王一脈了。m.y逼quge
逸王與偽帝向來交好,偽帝做下的種種惡事,逸王逃脫不了干系。
徐吟知道他必死,就冷眼看著。
逸王跪地投降,自宣罪名,昭國公接了他的請罪書,叫人押解他回府,隨后邀請諸義軍首領同進皇城。
這出戲差不多就落幕了。
徐吟把事情交給杜鳴等人,自己帶著小滿小桑先回府。
徐府還是那個徐府,文毅領著人在門口恭迎。
“屬下見過三小姐,您總算回來了。”也不知道文毅經歷了什么,看到她竟然眼泛淚光。
徐吟失笑:“文長史請起,這一年辛苦你了。”
當初她離京,文毅自請留下主持大局。這一年多來,多虧了他源源不斷傳消息來,自家一直掌握著京城的局勢。
“都是應該的。”文毅伸了伸手,“屬下已經命人打掃過了,三小姐請。”
徐吟點點頭,回府歇息不提。
數日后,逸王自盡。
各家推舉,由逸王幼子繼位,下旨封賞。
昭國公進封昭王,夫人董氏為昭王妃,長子燕承為昭王世子,次子燕凌為晉國公……
河興王進封豫王,楚九公子為豫王世子……
趙六公子為濟寧侯……
弘遠軍統領梁興為定遠侯……
徐家當然也撈到了封賞。因有平定楚地之功,南源刺史徐煥封楚國公,次女徐吟封永安郡主。
徐吟寫了封信,隨圣旨一同送回南源。
封賞下去,徐家該舉家進京了。
這件事,徐吟出兵前曾跟父親有過交談。
“父親,待新朝平定,我們不可能再據城而守,做土皇帝了。”
徐煥笑道:“自然如此。大周亂于綠林,各地不聽宣召,朝廷威望日減,以至于釀成大禍。到了新朝,各地政務定會收歸朝廷,我們也該去京城了。”
他停頓了一下,嘆道:“所以,你出嫁也無妨。我們徐家,委實沒什么家業可傳。總歸那些人是你的嫡系,日后惟你之命是從。”
徐吟既感動又敬佩。感動于父親的愛護之心,敬佩他長遠的眼光。
父親早知道有這一日,根本不懼無人繼承家業。南源日后是朝廷的南源,楚地也會是朝廷的楚地,而那些奉她為少主的人,日后也會奉她為主。
消息送到潼陽,昭國公府喜氣洋洋。
當夜,燕承結束酒宴回到后院,看到昭國公夫人——現在應該叫昭王妃了——和謝氏說著搬去京城的事。
“這國公府住了二十年,處處都有回憶,乍然要搬,心里怪不舍的。”
謝氏回道:“別說母親,我才住了一年多,也覺得可惜。說到收拾行裝,哪一樣都想帶走。”
昭王妃笑起來:“倒也不必急著帶,咱們京城也有府邸,東西都不缺的。若真的不舍得,到時候叫人慢慢送就是。”
于是婆媳倆開始細數,哪些要帶,哪些可以晚一點,還有哪些去了京城再置辦……如此種種,聽著細碎,卻很溫馨。
燕承微微一笑,便不打擾她們,先行回去休息了。
但他還沒回院子,就被截住了。
“世子,大名寺來人了,在外頭等著。”
大名寺,燕承知道代表著什么,不禁皺了皺眉:“今日太晚了,明日再說。”
那仆婦忙道:“不是下人,是……主子來了。”
燕承無奈地抹了把臉:“行吧,帶她到青竹院。”
三月,初春。
看內容下載愛閱小說app,內容已在愛閱小說app,網站已經不更新內容。南凰洲東部,一隅。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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