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匆匆吃過飯,宋娜背上一個大包,提著一個兜,出了宿舍。
東西不用擔心,回來就宿舍每個人挨著送了些,也不占用其他人地方。
臨近宿舍都是熟人,生意反而不好做,她一口氣爬到頂樓,利用中午這段時間,挨個宿舍做推銷。
來到走廊口第一個宿舍門前,哪怕做好了心理建設,宋娜仍然有點緊張和惶恐,有一絲面對未知的恐懼。
她不是生而自強,是從小到大被生活逼出來磨出來的。
宋娜吐出口氣,屈起手指輕輕敲響房門,里面有個女孩打開門,看到宋娜陌生的面孔,問道:“你找誰?”
“同學你好。”宋娜笑容滿面:“我這有些……”
女生立即變臉,冷冷說道:“不需要!”
砰的一聲,房門關閉。
宋娜愣了下,并不灰心,轉身去對面,再次敲開房門,一句話沒說完,房門又關了。
后面又敲開一個宿舍門,還是如此。
宋娜不禁懷疑,自個是不是臉太黑,不招人待見?
皮膚黑也有人權好不好!自我調節下心情,宋娜沒有急于再去敲門,來到走廊口附近,想著可能存在的問題。
第一次,沒經驗,她低估了上門推銷的難度。
連門都進不去,何談賣東西?
六樓,六樓,好像是從城區搬過來的大二女生,已經上過一年大學,經歷過上門推銷,天然有心理反感。
所以,一聽說賣東西的,問都不問,直接關門。
咋辦呢?宋娜冥思苦想。
她找呂冬幫忙進貨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做了大量前期調查,非常多的人急需這方面的物品。
要不這樣試試?
宋娜有個想法,從背包里拿出些手鏈和吊墜掛在胳膊上,又打開提兜拿些發卡發帶在手上。
看了眼,干脆把發卡之類的卡在頭上,可惜留的是短發。
仨女生從樓下上來,剛到走廊口,看到宋娜手里拿的和頭上戴的,有人當即問道:“同學,這些東西賣?”
宋娜連忙說道:“賣!這些都賣!”她放下提兜打開:“這里還有更多。”
仨女生仔細翻看,問:“咋賣?”
宋娜幫呂冬賣過東西,定價有點經驗,笑著說道:“發卡1塊,手鏈2塊,項鏈吊墜3塊……”
說話間多少有些忐忑,覺得自個不止臉黑,貌似心也有點黑。
有個女生拿起紅繩拴的牌子:“這是玉的?”
這么簡單的問題,宋娜不會胡扯:“玻璃的,咱都同學,我也不說假話,3塊錢也買不著真玉,對吧?”
女生看著漂亮,說道:“行,我要了。”
這仨女生還沒挑完,又有倆人過來,好奇的看宋娜的東西。
玻璃、塑料、石頭、人造樹脂等等,制作的東西都不值錢,進貨價平均算下來連一塊錢都沒有,但架不住做的亮晶晶,看起來很漂亮。
五個女生走后,宋娜手中多了17塊錢。
開張了!這小商品的買賣見錢了!
宋娜受到鼓舞,士氣大振,黑黝黝的臉上仿佛在發光。
背起包,提上提兜,手里拿著最靚的貨,宋娜又進走廊,敲響一個宿舍門,用手上的東西開道,進去了。
東西放在桌子上,立即吸引到了全宿舍女生。
漂亮的小飾品,不喜歡的女孩不多,哪怕不買也會看看。
有的宿舍還是拒絕進入,但同樣有宿舍讓宋娜進,但凡能進去的宿舍,多少都會賣出一些貨。
跑完六樓,她又去五樓,接著四樓,三樓,二樓。
從一個宿舍出來,兩個包里的東西,只剩下不多的一點,其他全都賣掉了。
宋娜扶著護欄休息會,抿下干燥的嘴唇,說話說的太多,感覺起皮了。
拍了下額頭,自嘲:真是豬腦子,連水都不知道帶。
今中午只能到這里了,時間不早,下午還要上課,不能耽擱上課。
回到宿舍,有幾個舍友略顯詫異的看著宋娜,宋娜只是笑了笑,找到自個水杯一口氣灌下去大半杯子水。
黃娟從上鋪伸出頭來,看著清理背包和提兜的宋娜,總覺得她與宿舍其他人完全不同。
一是比宿舍人都黑,除此以外,還有種內在的不同。
宋娜坦坦蕩蕩,收拾好東西,靠在床頭上休息,一只手放在腰間的錢包上,原本干癟的錢包像蛤蟆肚子般鼓了起來。
下午下了課,宋娜婉拒黃娟一塊出去逛逛的邀請,背上包提起兜,又一頭扎進女生宿舍里面。
到晚上九點之前,所有的女生宿舍樓她挨著轉了一遍。
原來塞滿床底的五包貨,只剩余一包半。
十點鐘,宿舍準備熄燈,宋娜躺著卻睡不著,點錢的右手到這還有點哆嗦。
這就是數錢數的手酸?
原來呂冬說的心甘情愿的酸楚是真的。
國慶節前一天,呂冬穿戴整齊,準備開始忙碌,零零星星有人過來買東西。
對面,大棕熊伊萬啃著鹵肉燒餅,蹲在喬衛國攤子前買日用品。
這位俄羅斯人來太東多年,如果不看外貌的話,生活習慣很接近國人。
進入市場上閑逛和買東西的人漸漸增多,作為大學城唯一的市場,正在吸引越來越多的人。
不說附近的學校和工人,連大學城邊緣的旅游學院和紡織學院都有大批學生過來。
就在呂冬蹲下收拾東西的時候,有個中年婦女牽著倆十來歲的小孩進了市場。
大的十三四,小的十一二。
中年婦女去買雞蛋糕,倆小孩轉眼跑沒了人。
不到十二點,下課和下工的人少,呂冬這邊人還不算多。
宋娜背著個包,拎著個提兜,從市場北邊過來,東西有點沉,額頭上都見汗了。
“沒上人?”她來到呂冬攤位前。
呂冬剛招呼完一個人,說道:“還不到忙起來的點。”他看看宋娜肩上背的,手里提的,問道:“這是干啥去?”
宋娜手里提的暫時放地上:“趁著中午這會空,去省大女生宿舍看看。”
呂冬明白這話意思,問道:“你學校賣的咋樣?”
“挺好。”就跟在碎石場干活一樣,宋娜不提其中辛苦,只是說道:“我昨個中午、下午和晚上,學院幾個女生宿舍樓挨著跑了一圈,東西賣掉三大包多,就剩我帶的這些,我想著同一批人短期內不會買第二次,去別的學校看看情況。”
呂冬問道:“算過賬?”
“很賺。”宋娜笑成一朵大麗花,指了下綁在腰上的錢包:“賣的都在這。”
掙錢不容易,跟塞在床底下的貨不一樣,宿舍人來人往,放錢不安全,她都隨身攜帶。
呂冬放下心來,做生意開頭難,后面也難,但有了個好的開頭,就能摸到門路。
“老板,鹵肉燒餅!”有人過來:“來個夾肉的。”
“稍等。”
呂冬先去做燒餅,這個還沒做完,陸續又來了四五個顧客,漸漸有要排隊的趨勢。
市場上忙起來,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孩拿著個雞蛋糕,看到市場入口這里人最多,從北邊走了過來。
一雙有神的大眼睛四處看,很快落在宋娜身上。
因為宋娜身上有個錢包。
小孩年紀不大,經驗卻豐富,這黑乎乎的女人,錢包放在正面,一只手時不時摸摸,不好辦。
“錢包看這么緊,不黑才怪!”小孩嘀咕:“老黑!”
他去看鹵肉燒餅攤前的五六個人,眼睛很快盯上了個女的,那女的跟老黑年齡差不多,但白多了,也傻多了。
那女的掏出錢包翻錢,拿出錢以后,錢包隨手塞進牛仔褲后兜里。
這是仗著屁股大沒人敢偷?還是母老虎的屁股沒人敢摸?
小孩吃著雞蛋糕過去,轉悠一圈出了市場。
市場這會人來人往,一個十三四的孩子,根本沒人注意到他。
呂冬做好一個鹵肉燒餅,交給對面的女生,女生收起來往北走,下意識摸屁股后面,摸了空!
她轉回頭看地上,地上沒有!
“錢包!”女生大聲問道:“我的錢包!”
其他人都看向這邊,宋娜下意識摸腰前的錢包,松了口氣。
人剛從這買了鹵肉燒餅,呂冬連忙問道:“是不是掉地上了?大家幫找下。”
女生急得團團轉:“沒有,地上沒有。”
有人說道:“不會有小偷吧?”
另一人接話:“現在扒手和小偷特別多。”
呂冬左右看看,沒發現異常,真要有小偷,估計也得手跑了。
市場開業來一直很平靜,這是有小偷盯上了?
女生都快急哭了:“錢不多,我身份證和銀行卡都在里面,丟了怎么辦!怎么辦!”
買日用品的伊萬這時過來,掏出個手機,問道:“同學,需不需要打電話報警?
女生說道:“好的,謝謝!”
伊萬按手機報警。
呂冬提醒攤位前的顧客:“大家都注意點,保管好自個東西。”
這邊議論聲剛小一點,北邊又有人在喊,也是丟錢包了。
市場上瞬間有點亂。
呂冬意識到,可能不止一個小偷。
“黑蛋,看好你東西。”呂冬看了眼宋娜腰間的錢包:“大學城人多了,盯上的人也多了。”
這種情況難以避免,擁有一定財務自主權又缺乏足夠社會經驗的大學生,向來是某些人眼中的香餑餑。
伊萬提著個方便袋過來,說道:“我報警了。”
丟東西的女聲帶著哭腔說道:“謝謝。”
鹵肉燒餅攤子后邊,宋娜看了眼,對呂冬低聲說道:“這老外挺熱心。”
呂冬直接說道:“伊萬跟別的外國人不太一樣,他……咋說呢,是個好人。”
宋娜看了眼呂冬的電子表:“我去省大了。”
呂冬問道:“你貨不多,下次咋進貨?”
“我自個去就行。”宋娜笑著說道:“你不是給我唐維聯系方式了?”
路子有了,價錢也知曉了,她總不能光麻煩呂冬,呂冬也有生意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