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不清的厲吼在黑衣僧人的喉嚨里噴涌出來。
但有更為清晰的碎裂聲在魏黛眉的雙手之中響起。
她之前一直靜靜的握著兩個鈴鐺,也不說話,就像是在等待著審判的囚徒,甚至沒有什么求生的欲望。
兩個鈴鐺此時碎了。
縷縷的黑色云氣就在她的手上消散。
她的眉毛突然動了。
接著就像是有無窮的生氣在春天里綻放一般,她那沒有什么情緒的臉上驟然出現了神光。
她整個人就像是瞬間活了。
她的眼睛里有了光。
她看著王離,微笑起來,道:“你來了。”
王離如釋重負,然后他鼻子有些酸,一時竟是發不出什么聲響。
魏黛眉便接著輕聲說道:“我就知道你們會來的。”
“啊!”
黑衣僧人突然憤怒起來,他朝著天空,發出了一聲根本不像是人類的怒吼。
無數種不同的聲音從他的喉嚨里就像是實質一般噴涌出來。
整個天空驟然變成了黑色,無數的云氣瞬間凝成黑色的法劍。
無數的法劍充斥所有人的視線,就像是無數的冰雹一樣朝著王離和魏黛眉的所在墜落下來。
“泥砸杠頭!”
這個時候呂神靚的罵聲戛然而止。
她接下來的聲音變得清晰而冷冽,就像是一柄利劍在反復出鞘,“我之前就和你說過,別的手段我不如你,但用劍,你不如我!”
整個天空之中驟然出現一道劍痕。
所有黑色的法劍全部崩碎,碎裂的劍片被可怖的劍意反激回去,瞬間在空中變成一道直涌上天的黑潮。
“怎么可能!”
黑衣僧人不肯相信眼前所見。
“不是只有你見識過大帝都未見知過的世界。”王離的聲音響起,“你始終都不認可我一開始的說法,你始終覺得你的級別更高,遠超人類,但你忽略了你只是人類的某一個發展方向,你的方向,也只是一撥人決定的。但無數人異想天開的想法,卻可以有無限可能。而且我和你說過,我和她的關系,并不是只是你和鄭普觀的那種關系。”
“她的力量,源自于你!”黑衣僧人驟然反應了過來,厲聲喝道。
“也不是全部。”王離道:“你不身為人,就不知道人有多么特別,你哪怕研究的清楚一個人每一個細胞的運動,你都無法弄清楚他們的意志,都無法弄清楚他們的腦海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生物電流橋接!精神橋接!思維跳躍!”黑衣僧人似乎醍醐灌頂一般,接連厲喝出聲。
“厲害。”王離點了點頭。
他不得不承認黑衣僧人是有些厲害的。
因為黑衣僧人說的這些術語,哪怕在舊時代科技最巔峰的時候,有些也只是屬于設想。
當他點頭說出厲害二字的時候,呂神靚已經收劍。
她手中的道劍微微震蕩,和周圍天地的元氣法則產生了沖撞。
她的身外浮現出若有若無的灰紋。
一座氣勢巍峨的灰殿就此若有若無的浮現在她的身外。
看著這座灰殿,王離自己也很感慨。
從他感知到氣海之中的灰殿開始的那一剎那,他就隱約知道自己并非常人,就開始在不斷的追尋這座灰殿的答案。
但即便是到了北冥洲,到了他有關舊時代的一切記憶開始慢慢恢復之時,他還未徹底找出這座灰殿的答案。
直到呂神靚在此間凝出法劍的那一剎那,他才真正找到了這座灰殿的答案。
在舊時代,很多科技最終遭遇的不可逾越的障礙其實是材料學。
有些已經成型的設計模型卻沒有能夠支撐的材料,有些材料的耐久度不夠,有些材料的強度不夠,搭建出來的模型連數分之一秒都支持不了就要崩潰。
而更令人絕望的是材料和材料之間的抵觸。
有些模型必須要無數種材料承載不同的元素,這些材料的互相鏈接,才能形成完整的電路,然而有些材料天生不能相容,甚至接近到一定程度就會導致劇烈的爆炸。
一個完整的設計,就像是一張電路板上面有無數個觸點,需要用某種東西將所有觸點鏈接起來。
然而即便踏上星空,也找不到足夠多的可以兼容和搭建的材料。
科技的盡頭除了絕望之外便只有玄學。
有很多時代的科學家最后絕望的自殺,他們留下的著作里多少有些發瘋般的影跡。
有某個科學家在他的筆記里說過,他希望自己化為鬼魂,希望鬼魂能夠架起兩種不相融的材料之間的通道。
也就是說,在一張電路圖上,有一點到另外一點是始終過不去的,任何方法也無法將細小的能量從那一點通過某種導線引到另外一點,但他希望憑借自己的鬼魂將那股能量平穩的輸送過去。
最好就是想它過去,它就過去,那一切問題就解決了。
所以在舊時代,出現了這樣的設想。
最好有什么人能夠憑借精神力量,就完成這種隔空跳躍,比如將細小的電流穩定的從一處電容隔空跳躍到電路板上的另外一處電容。
但是這樣的設想都排在那種巨腦實驗之后。
這種設想,和瞎想差不多。
然而今日里,王離找到了灰殿的答案,而黑衣僧人看到了瞎想照進現實。
灰殿就是這樣的產物。
無數不同的元素就像是各種紊亂的灰色氣流存在于王離的氣海。
而呂神靚的意志力,便成為了穿針引線的針。
兩個人獨特的精神世界的鏈接,使得王離的這個不可能成為現實的灰殿成為了現實。
這是兩個人的命性鏈接,是天網和人類的結合,是逆天的創造!
這便是連黑衣僧人和鄭普觀都未接觸過的世界!
呂神靚此時手中道劍的力量,根本不屬于修真界和這個世界,而是她和王離的道!
“我現在可以再告訴你一個你的致命弱點。”
王離看著驚惶難安的黑衣僧人,淡淡的說道,“在任何時候,人群之中都有勇者存在,然而你從來沒有真正的勇氣。你總是要謀定而后動,所以我只需要拋出一個你可能不太理解的東西,你便會遲緩,你總會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之后,再去通盤考慮你的概率。你的這種思維和習慣,根本就是固定的。”
黑衣僧人的身體劇烈一震。
他發現王離的這些話是真的。
王離接著說道:“你根本不敢冒險去嘗試,而我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