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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這便是大唐


更新時間:2020年11月03日  作者:迪巴拉爵士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迪巴拉爵士 | 大唐掃把星 


十多個少年七嘴八舌的說著水患治理的意見,長輩們閱歷豐厚,聽到正確的就微微一笑,聽到錯的也不呵斥,等晚些結束后再來個總結,就算是完成了今日的辯論。

那些少年說的不一,條理性不足,所以楊釗幾兄弟都只是含笑聽著。

等楊淵開口后,卻是頗有條理,讓他們不禁打起精神仔細傾聽。

“其三,令人清查百姓的余糧,若是不足,不必等上官和長安的同意,馬上開倉放糧……”

楊淵很嚴肅的道:“但凡出現災荒,第一要緊的便是讓百姓能果腹,做不到這一點,前面說的皆是空談。”

他接著說道:“隨后要用生石灰在各處消毒,令郎中準備藥材,免費治療百姓……”

楊釗的一個兄弟贊道:“大兄,大郎卻是長進了。”

楊釗冷笑道:“逆子胡言亂語罷了。”

眾人都笑了,覺得他是謙遜。

楊釗問道:“老夫問你,為何糧食為第一要務?”

這是一群沒嘗過饑餓滋味的人。

楊淵說道:“若是百姓食不果腹,就怕揭竿而起。”

楊釗點頭,這一點他贊同,“遇到災荒要緊的是人心,當派兵四處巡弋……”

這是楊釗認為的第一要務,幾個兄弟也是微微點頭。

楊淵覺得不對。

“阿耶,這不對。”

“為何?”楊釗有些惱了,覺得這個兒子在胡攪蠻纏。

楊淵說道:“阿耶,遇到災荒,第一要務是要讓百姓,讓災民看到希望!”

這是什么鬼?

此刻的大唐等級森嚴,作為士大夫群體,楊家人遇事的出發點就是解決可能出現的問題。

“你這話何意?”楊釗微微皺眉。

楊淵說道:“百姓但凡有吃的,但凡能不被餓死,他們便會聽從官人的吩咐,讓他們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要讓他們看到糧食,哪怕每日一餐也好。若是只顧著其它,當那些災民饑腸轆轆時,再溫順的人也會變為虎狼!”

“給災民希望,這便是遇到災荒時官員最該做的事。冷了,便讓他們有衣裳穿,有火烤;餓了讓他們有飯吃,僅此而已。”

他起身告退。

眾人默然。

“給災民希望?”

楊軒嘟囔道:“這是什么說法。”

一個在邊上斥候的女仆突然說道:“郎君說的真好。”

楊釗心中一動,說道:“這個婢女原先家中就是遇到了災荒逃出來的,香葉,你來說說。”

女仆出來,低頭不敢看這些男子,“阿郎,原先奴所在的村子遇到了水災,官府也是先派了軍隊來巡弋,告誡不許妄動……可家里的糧食都被沖走了,饑寒難耐……”

楊釗神色微動。

那個逆子難道還知道這些?

女仆繼續說道:“官府的糧食運來前,已經餓死了十余人,剩下的鼓噪說是去搶,就去城中搶掠,結果官府早有準備,全殺光了,頭顱就掛在城門外……”

女仆抬頭,眼中全是木然。

楊軒說道:“這官竟然是先想著自己的官職,把百姓置于不顧……狗官!”

有人說道:“可先前咱們也是這般說的。”

死一般的寂靜。

楊軒喃喃的道:“某以為百姓家中怎么說都該有糧的。”

一群人憑著臆想來討論為官之道,若是賈平安在的話,定然會痛斥。

楊釗心中一震,“讓大郎回來。”

楊淵回來,卻有些不耐。

他不喜歡和這些紙上談兵的親戚辯論,在經過賈平安的熏陶教導后,他覺得這些叔伯兄弟都有些天真。

“你如何知曉了這些?”楊釗心中不知是喜是悲,一方面兒子出息了歡喜,一方面是新學……

他也是對新學喊打喊殺的一員,可楊淵叛逆去了新學,楊淵尷尬的只能回家蹲著,不好意思和那些人一起聲討新學。

楊淵說道:“生石灰消毒這些是新學教導的。先給百姓希望,這是某自家感悟的。”

“說來聽聽。”

眾人都興致勃勃的。

楊淵說道:“某這幾日一直在城南和民夫們筑城,那些民夫雖然窮困,卻格外的歡喜,某就問了一個民夫,那民夫說……不甘心又如何?不快活日子難道就能好過些?”

他抬頭,神色肅然:“阿耶,百姓要的只是希望,只要讓他們能吃飽穿暖,讓他們看到希望,什么天災人禍都無法撼動他們對大唐的忠心!”

這番話讓所有人都震動了。

楊釗喃喃的道:“希望?”

楊淵點頭,隨后再度告退。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不禁默然。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嚷道:“大兄說的某不懂,可某卻覺著大兄好厲害!”

楊釗神色復雜,想說些場面話,可最后出來的卻是:“這逆子,這逆子……”

他的一個兄弟卻歡喜的道:“大兄,大郎這番話某覺著沒錯,當年某考科舉數次不過,心喪若死,若非你和其他兄弟說某的詩賦文章都夠了,只是差些機緣,某那時怕是就徹底的放棄了。這可不就是大郎說的要讓人看到希望嗎?”

“是啊!希望!”

楊釗起身道:“孩子們怕是都餓了,把酒菜送來。”

幾個兄弟指指他都笑了起來。

吃了飯,幾家人都回去了。

楊釗緩緩進了兒子的房間,見他在看書,就過去瞅了一眼,面色發黑。

“新學新學,整日就知道新學,新學能學什么?學些修屋子、筑城的學問?”

楊淵抬頭,“阿耶,新學不只是能修屋子,還能修人。”

楊釗板著臉道:“荒謬!”

楊淵等著他后續的批駁。

可楊釗卻收工了,嘟囔著什么‘逆子胡鬧,遲早會后悔’之類的話走了。

奇了怪了,阿耶今日這是氣虛了?

年輕人的日子總是覺得過的太慢,整日整日的熬啊熬!

他們也不知道為何覺得難熬,仿佛明天一定會更好,或是想逃避覺得難受的今天……

城南的修補工程完工了,李元嬰等人回歸學堂。

“你是……”

需要經常進出皇城的人,每個月都要報備。進城時有小吏拿著資料核對。

“你是滕王?”

他無法把眼前這個黑炭和那位灑脫的滕王殿下聯系起來,而且此人的臉上還蛻皮了,黑一塊白一塊的,格外的丑。

李元嬰覺得丟人,捂臉說道:“本王曬黑了,趕緊放人,否則回頭收拾你。”

小吏卻很認真的驗證了李元嬰的身份,最后竟然請了宮中人來查驗。

丟人啊!

李人渣恨不能把彈弓掏出來給他一下。

到了學堂,賈平安已經來了,看著十余黑不溜秋的學生,不厚道的笑了。

“手心起泡,臉上蛻皮,看來你等干的不錯……”

李元嬰覺得這位先生在幸災樂禍,于是就在紙上飛快的畫了一個東西。

“這幾日有何感悟?都說來聽聽。”

賈平安走了下來,聽著學生們的感悟,緩緩而行。

當走到李元嬰的身邊時,他看到了什么?

李元嬰正在畫一個人,夸張的人。

嘴巴老大,眼睛細小,顯得格外的猥瑣……

“畫得不錯。”

李元嬰笑道:“只是隨手而為罷了,不值一哂。”

他覺得賈平安不知道自己畫的是誰,所以笑的很是得意。

“回頭照著畫五十份,明日交來。”

李元嬰瞬間崩潰……

這樣的日子真是舒坦啊!

晚些下課,賈平安回到百騎,隨便尋了個借口就溜了。

邵鵬說道:“老唐若是在,看你還敢這般肆無忌憚!”

夏季的草原看著郁郁蔥蔥的。

三百余衣著混亂的突厥騎兵正在疾馳。

右邊有一群羊,就像是白云般的在草地上緩緩移動。

“快些!”

領頭的首領拿出水囊喝了一口,說道:“咱們這次搶了好些糧食,這便去尋了沙缽羅可汗。”

“可沙缽羅可汗被唐人擊敗了。”

“擊敗又如何?咱們能敗,唐人卻不能敗。沙缽羅可汗一路尋了不少部族,日子定然好過,咱們去依附……”

首領看著那片羊群,想起烤全羊的肥美,不禁舔舔嘴唇,“去弄幾只羊路上吃。”

眾人策馬轉向了右邊。

“快跑!”

牧羊的也是突厥人,但卻投靠了唐人,若是不走,定然會被弄死在這里。

“殺了他!”首領擔心牧羊人去報信,就令人去滅口。

兩騎沖了出去,在馬背上張弓搭箭。

“校尉,可要救他?”

就在不遠的低洼處,一身甲衣的唐旭搖搖頭,“不必。”

那兩騎追著牧羊人往左邊去了,而那些突厥人在射殺肥羊,隨后下馬收拾。

唐旭上馬,“出擊!”

首領說只要幾頭羊,那便是他和心腹吃,可誰都不是傻子,憑什么你吃香喝辣,我就只能吃糠咽菜?

每個人都射殺了一頭羊,扛著過來。

馬蹄聲驟然而來。

首領抬頭看去,就見兩百騎唐軍正在沖殺過來。

“是唐軍!”

“我們被伏擊了!”

那些突厥人瘋狂的往自己的戰馬狂奔,有人竟然還扛著肥羊。

戰馬在疾馳,馬背上的唐軍張弓搭箭。

“放箭!”

箭矢飛舞,奔跑中的突厥人中箭倒下,有人跪下高喊,可箭矢依舊刺入了他的身體。

馬蹄聲如雷鳴,唐軍拔出橫刀,輕松的斬殺著奔逃的敵人。

幾個突厥人回身,拔刀反擊。

“斬殺!”

唐旭制止了放箭,一隊隊騎兵輪番沖殺上去。

鐺鐺鐺……

一刀。

兩刀。

三刀……

連續格擋三刀后,第四刀抹過了敵人的咽喉。

騎兵沖了過去,身后全是尸骸!

“快跑!”

首領沒下馬,所以帶著十余騎率先逃了出去。

他一邊瘋狂打馬,一邊回首。

“唐軍沒追上來,哈哈哈哈!”

首領不禁大笑了起來。

十余人都是他的心腹,都跟著大笑。

“那些唐軍不知我的身份,晚些刑訊后定然會后悔!”

首領回頭看了一眼,眼皮子蹦跳著。

那些唐軍輕松的在圍殺著他的麾下,有許多人跪地請降,依舊被斬殺。

首領打個寒顫,知曉這是因為自己的人在搶掠中殺了唐人的緣故。

“趕緊跑!”

按照唐人的這個架勢來說,若是被他們抓到,首領多半會活生生的吊死。

戰馬也爭氣,跑的格外的快。

“咱們去尋沙缽羅可汗,回頭再來殺光唐人!”

首領不甘的喊著。

前方的突厥人突然勒馬。

戰馬長嘶,首領喊道:“為何停住了?”

默然。

首領沖到了前方,猛地一拉韁繩。

數十騎正在加速。

“往左邊去!”

他們打馬往左邊而去。

才將起速,有人喊道:“這邊也有人。”

于是眾人往右邊去。

右邊同樣有數十騎在逼近。

首領策馬原地打轉,絕望的喊道:“唐人為何這般大張旗鼓帶來追殺我們?為何?”

唐軍從四面合圍,唐旭一馬當先而來。

“下馬棄刀跪地!”

他的身后是張弓搭箭的唐軍。

首領握著長刀,渾身顫抖著。

他知道自己的命運不會太好,說不定會很慘。

但人都是有僥幸心態的,自己忽悠了自己,就為了能多活一陣子。

首領率先下馬跪下。

心腹們大多如此,唯有一騎喊了一聲,隨即沖向了唐旭。

“別放箭!”

唐旭拔刀迎了上去。

一個照面后,敵騎和唐旭錯身而過,漸漸的,那敵人的身體搖晃了起來,隨后落馬。

戰馬長嘶著奔跑,一只腳掛在馬鐙上的敵人被拖著遠去。

唐旭長刀入鞘,“全數拿了。”

第三天他們回到了單于都護府。

那些突厥人神色復雜的看著被押解而來的俘虜,同情是沒有的。就在前幾日,這股子突厥人突襲了他們的營地,搶走了許多干糧的同時,殺了不少人,其中一個來巡查的小吏是唐人。

于是唐人勃然大怒,隨即出動騎兵追殺。

記得那個在單于都護府的兵部主事黃穩那天就瘋了,叫罵著駐軍,說是抓不到那些賊人就別回來了。

唐人一旦被殺死,那報復就如同是跗骨之蛆,逃都逃不過。

“唐校尉!”

黃穩來了,那焦黃的臉上全是怒火,見面就罵道:“那些畜生可抓到了?”

唐旭回身招手,那十余人被帶了上來。

“三百余人就剩下這點了,兄弟們連續追殺,都顧不上吃飯,趕緊弄些好吃的來。”

黃穩下馬過去,提起首領的頭發,粗魯的掰開他的嘴,“啊哈!看看,這牙齒還算是整齊,可見都是用刀子削肉吃,不啃骨頭的首領。”

唐旭搖搖頭,覺得這樣的兵部主事,大概回到長安后,那些同僚都認不得了。

黃穩一巴掌把首領打的鼻子噴血,可首領卻諂笑著。

他只求活命,至于什么沙缽羅可汗,那是天邊的云彩,他夠不著。

黃穩一腳踹去,然后大笑道:“賤狗奴,你敢帶著人偷襲大唐,殺了大唐的官吏,你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一死。今日……唐校尉,可有些新穎的手段?”

唐旭淡淡的道:“有。”

他令人去尋了木棍子來。

“把頭削尖。”

黃穩不解,“這是何意?”

唐旭蹲在地上吃著馎饦,抬頭道:“晚些把人提起來,谷道沖著尖頭放下去。”

“妙啊!”黃穩興奮的道:“人那么重,自然會往下墜,如此他只能夾緊谷道,可卻無用……”

這位難道有類似的經歷?

唐旭不禁有些好奇。

黃穩沒有注意他那古怪的眼神,“唐校尉竟然有這等手段,可見來歷非凡,難怪能執掌百騎多年。”

“這手段也不是某的。”唐旭笑了笑,想起了那個少年。

“難道是軍中哪位的手筆?”黃穩顯得有些亢奮,“在沙漠中埋下木樁子,上面坐著數百敵人……那場景何其壯觀!想想某就興奮。”

沙丘上能埋木樁子?

唐旭低頭繼續吃。

他剛到這里,必須要謹慎些,慢慢的試探這些同袍和同僚的秉性,一步步的融入。

眼前這位黃主事就是他需要親近的目標,若是不能,那他以后的謀劃很難得到通過。

“咦!沙漠里卻不好埋木樁子。”黃穩醒悟了,目光炯炯的盯著唐旭問道:“是誰的主意?”

“武陽伯賈平安。”

唐旭補充道:“某走了之后,就是他接手了百騎。”

“是他?”

黃穩問道:“你和他可相熟?”

這人是啥意思

唐旭被他灼熱的目光看的有些糾結,“武陽伯一直在百騎,某與他甚是親密。”

“哈哈哈哈!”黃穩大笑道:“你一說他某就知道。你才來,怕是不知曉附近有個大京觀吧?那便是上次武陽伯在此留下的。那一戰,他把那些部族都殺怕了,至此單于都護府的人都老實了。”

“你沒去看過,那京觀……”黃穩滔滔不絕的說著京觀的事兒,唐旭看著剩下半碗的馎饦,苦笑著繼續吃。

晚些黃穩把那些部族的人叫了來。

首領被剝光了,他看著那削尖的木樁子,雖然不知道是干啥的,但那種未知的恐懼讓他涕淚橫流,不住的哀求著。

晚些,木樁子上都坐上了賊人。

慘叫聲中,黃穩回身對唐旭說道:“老唐……唐校尉,這般叫你不介意吧?”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黃穩對唐旭就客氣有余,清切不足,此刻聽到他換了稱呼,唐旭心中一喜,“這般才親切。”

黃穩笑著問道:“那武陽伯說是詩才無雙,某雖然在此,長安來的人卻也帶來了他的那些詩,某最喜青海長云暗雪山那首……”

唐旭笑著給他說了賈平安作詩的一些事,特別是在青樓里引發女妓追捧的事兒……

二人越說越親近,最后干脆就一起去喝酒。

遠方,夕陽垂落,照的草原一片金黃。一隊大唐騎兵從夕陽下疾馳而過,引來了一陣歡呼。

“萬勝!”

那些部族在歡呼。

唐旭和黃穩回身,見那隊騎兵正在疾馳而來,旗桿上掛著人頭,就知道這是剿滅了某個叛亂的小部族。

騎兵們昂首挺胸,目光睥睨。

唐旭胸中熱血奔涌,側臉看去,發現黃穩竟然熱淚盈眶。

“這便是大唐!”

那種驕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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