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偉,進門先簽字。”沙礫瞇著眼睛說道。
袁偉沉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幾秒鐘前,在他身后傳來的嬉笑聲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默然看著坐在桌子后、穿著一身保安制服、戴著帽子的沙礫。
“跟你說話呢,沒聽見?”沙礫用右手中指輕輕敲了敲桌子,說道,“過來簽字,漢字會寫么?在外面這么多年,沒忘光吧。”
“我會,他們不會。”袁偉之前的冷酷煙消云散,臉上洋溢著讓高柏祥分外迷茫的笑容,“沙老板您怎么在這里?”
一邊說,他一邊走過來,直接彎下腰,幾乎是趴在桌子上,拿起原子筆,“在哪簽字?”
“這里,寫你的名字,時間,來機關樓干什么事情。”沙礫小胡蘿卜一般粗細的手指點在登記本上。
袁偉撅著屁股,絲毫不顧忌形象,一筆一劃的寫下自己的名字。對于沙礫沒有回答剛剛的問題,似乎是天經地義的,袁偉根本沒有想他會回答。
“來干什么?”
“找吳醫生。”袁偉撅著屁股一邊寫字,一邊說道。
“帶這么多人?”沙礫掃了一眼袁偉身后的人,說道,“這里不是外面的規矩,你自己上去,剩下的不用寫了。”
袁偉手中的筆頓了一下,他正在寫一連串的古怪符號,不知道是哪里的文字。
聽沙礫這么說,他馬上放下筆,笑呵呵的說道,“這不是阿嫲要做手術么,不看一眼吳醫生覺得心里沒底。您放心,您放心,不會惹事的,我自己上去。”
沙礫微微點了點頭,袁偉轉身,揮了揮手,他身后的人立即退出大門。
直到離開機關樓的大門,幾個人才松了口氣,但表情依舊緊張、嚴肅,小心翼翼的看著門口,仿佛里面有吃人的猛獸隨時隨地都會撲出來一般。
“那人是誰?”矮小偏瘦的男人不屑的說道,“看著膀大腰圓,其實就是草包,咱們這么多人,怕他作甚!”
“干!”旁邊一人抬腳踹在他后背上,惡狠狠的用母語罵了一句。
“你……”
“都特么小點聲。”另外一人低聲說道,“沒看老大都不敢說話么,你要是這么想死,自己進去。”
瘦小男人愣了一下。
他玩刀、玩槍的水準一流,但腦子卻不是很好用,這時候意識到的確是哪里不對。
幾人又往后退了十幾步,距離大門遠了點,也覺得安全了很多。
“前幾年埃弗亞扣留了一搜韓國漁船,還記得么?”
“他早都沒了,墳頭的草怕不得有二尺高……”瘦小男人不屑的說道。
“你就不想想他是怎么沒的?”
“東源628,是這艘船吧。”另外一人說道。
“嗯,埃弗亞那伙人扣留了很多漁船、貨船,那次協商了幾個月,要了80萬美元的‘補償’,才放人走。”
“這不是很正常么。”瘦小男人聳肩。
“嗯,那之后埃弗亞連續搶了很多漁船,包括天裕8號。后來有一天包括埃弗亞在內的十六個勢力被血洗,這你總該知道了吧。”
“呃……”瘦小男人怔住了。
那事兒他知道,有人說是惹了不該惹的人,背后的勢力雇傭傭兵出手,血洗十六家海盜巢穴。
本來那面的海盜因為紅海一帶航道狹窄,而且周邊沿海地區港汊密布,客觀上有利于得手后迅速脫身和隱藏。而且局勢錯中復雜,哪個大國都無法出手,這才反復搶劫獲利。
但有一天風云突變,大型的團伙在一夜之間忽然被清洗一空,連個活口都沒剩。幾百號人,就這么都死了,無聲無息的。
在那之后沒幾天,老大袁偉就收到信息,找他去“開會”。
等他回來后,袁偉的海盜團就成了亞丁灣主要勢力之一,一直維持到現在。
想起袁偉的姿態,瘦小的男人不解的問道,“剛才那個人難不成是傭兵?”
“我聽袁老大說過開會的事兒,就來了一個人,在地圖上隨便畫了幾下,點了幾個人告訴他們以后負責這里,然后就走了。看袁老大的樣子,可能是他。”
“不可能!”瘦小男人驚訝的說道,“他怎么可能看門!”
“你懂個屁!他們和咱們一樣,看著風光,過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能囫圇個的活著,看門是好活。”一人撇嘴說道,“你都不知道明天你能不能活著。”
“……”愛小男人氣勢頓時餒了,他恍惚的說道,“我們來干什么來了?不是老大的阿嫲做手術么?”
“閉嘴,再說話袁老大下來把你腿打折,扔到沒人的荒島上去。”
高柏祥帶著袁偉上樓,他只知道門口看門的那人是吳老師在香江撿的一個“患者”。據說是寰椎骨折,還是吳老師看他可憐做了手術。
平時只當他是個可憐人,高柏祥從來沒想到這人來頭如此大,兇神惡煞般的袁偉看見他就像是老鼠看見貓一樣。
進了電梯,門緩緩關上,當沙礫的身影被擋在外面的瞬間,高柏祥明顯感覺到袁偉的身子松了一下。
兩人各有心事,誰都沒說話。來到三樓,高柏祥見吳冕的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漏了一條縫。
“吳老師在辦公室里忙。”高柏祥沒話找話說道。
“嗯。”袁偉點了點頭,不再像之前那般模樣。
高柏祥快走幾步,敲了敲門。
“請進。”吳冕的聲音傳出來。
“吳老師,我帶……患者家屬來了。”高柏祥說道。
“進來吧。”吳冕坐在桌子后面,雙手在鍵盤上,手指如飛,正噼里啪啦的敲打著代碼。
“你就是陶老板說的患者家屬?坐吧。”吳冕很隨意的說道,雙手沒停,手指如飛。
“吳醫生,您好。”
“不用客氣。”吳冕只掃了一眼,笑了笑說道,“醫院環境有限,要是您覺得不方便,可以換一家醫院,我們找時間去做手術就行,不用住在這里。”
“不不不。”袁偉馬上說道,“是手下人不懂事,胡亂說的,吳醫生您別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