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丫頭做了十幾例，效果還不錯。”吳冕看著天邊一抹朝霞說道，“腦起搏器全靠進口的時候，產品多年沒有新型號，也不降價。按理說醫療技術進步日新月異，別的產品都是不斷的推陳出新，同時老產品相應的迅速降價，這才符合商業規律。”
“是呀。”林道士不知道小師叔要說什么。
“當時的腦起搏器的電池只能用5年。”吳冕說道。
“5年？不是終身的么？我聽說心臟起搏器可以終身佩戴。”林道士說道。
“因為起搏器的電源是內置電池，過幾年電量就會耗盡，所以當時的腦起搏器需要定期做手術更換。
手術畢竟是有風險的，而且許多病人是老年人，隨著病人年齡的增長，更換起搏器的手術比先前的植入術風險更大。
但如果不做手術的話，病人的生活質量就會崩潰式下降，甚至危及生命，醫院和病人雙方都很糾結。”
吳冕的聲音愈發清冷，就像是早秋清晨老鴰山的上的山風一般刺骨。
“然后呢？”
“丫頭給通用醫療的技術人員寫了一封信，建議把電源換成外置的，或者可以借鑒體外充電的心臟起搏器，這在技術上應該沒什么難度。”
“是啊，我一個外行也能猜到，這么做根本沒難度么。”林道士說道。
“結果過了小半年的時間，丫頭收到通用醫療的回信，信里面說的倒是很客氣，總之就是說了一堆的廢話，最后說——他們的技術很完美，沒有改進的必要。”
“……”林道士怔了一下。
“腦起搏器當時賣20萬，隨著陸陸續續患者回來更換腦起搏器，發生的矛盾越來越多。有些人是真心負擔不起，經濟上或者是身體上。丫頭前后寫了3次信，后來通用醫療干脆不回。”
“嘿。”
“后來你猜怎么發生的轉機？”吳冕問道。
“肯定是小師叔你去美帝那面，拳打腳踢，把通用給折服了。”林道士笑嘻嘻的說道。
“哪那么容易，人家是百億資產、千億市值的大公司，我能折服人家么。即便是能，也要有布局，慢慢來才行。抽絲剝繭，難哦。”
林道士忽然在吳冕的話語中聽出一絲倔強與狠辣。
“后來國內清華大學和神經調控技術國家工程實驗室合作，做出來自主知識產權的設備。”吳冕說道，“和其他故事沒什么區別，我們有了，還沒等上市，通用馬上在第一時間就推出新耗材。”
“這幫王八蛋。”林道士罵道。
“通用當即就推出了可以體外充電的新型腦起搏器的時候，我也是這么說的。而以前需要定期更換電池的舊型號沒有降價，直接退市了。”
“……”林道士明白其中道理，恨恨的說，“他們早就有技術儲備，就等著咱們研制，然后推出更好的設備把咱們初代產品扼殺。”
“嗯，基本是陽謀了，毫無意外。不過當時我想，要是類似于三星的液晶面板之類的設備也就算了，商業競爭么。醫療類的設備，關系的是人命，他們怎么敢！”
“小師叔，這玩意需要的人多么？”
“前幾年估算，全球是200億的市場份額，被美國獨家壟斷。”
“嘖嘖。”林道士感嘆。
財帛動人心，果然就是這個道理。
“國內的廠家怎么樣？現在還活著么？”林道士問道。
“帝都品馳醫療設備有限公司還活著，不過技術上還有一些問題，外置電池每58年就要更換一次。雖然更換起來很簡單，費用也比從前降低了很多，但是架不住通用直接推出終生續航的產品。”吳冕說道。
“唉。”
“我們什么都沒有的時候，只能當奴隸。我們在某個技術領域有了突破，身經百戰，就能直接把外國廠家掀翻在地。從家電到手機，都是一樣。還剩水果機在，不是因為它有多好，而是有些技術我們還沒突破。”
“小師叔，你在國外帶回來什么技術了么？”林道士小聲的、悄咪咪的問道。
“沒，我就是個手術醫生，技術就是做手術、看病。”吳冕心不在焉的說道。
“小師叔，不會是你太小心……”林道士覺得沒那么簡單，笑嘻嘻的繼續詢問。
“你是說我太陰暗了？通用出新設備是碰巧？”吳冕笑著問道。
“嘿嘿，我哪敢這么想。但是小師叔，這是有可能的。”
“傻逼，說這話的不是蠢就是壞。”吳冕直接罵道。
“我是蠢，但不傻，小師叔你給我說說。”林道士忙不迭的承認自己蠢。蠢，就是笨，總要比壞強。
“一個精密的醫療器械從設計研發取到獲得上市許可要經過漫長的過程。通用公司在得知國產耗材已經準備上市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產品換代速度推出新產品，只能說明他們早有準備，但就是要用舊型號多賺取我們的錢。”
“要是這樣，那可真沒什么好辦法，這叫降維打擊是吧。”林道士說道。
“降維打擊不是這么理解的……不說這個。”吳冕笑了笑，“國產腦起搏器的價格是進口貨的三分之二，可充電的二代產品最近也上市了。”
“咦？他們挺住了？”
“當然，有的領域是真挺不住，有的則挺住并且進行反擊。”吳冕說道，“今后，除了腦起搏器，質子刀、手術機器人、大型醫用檢查設備都會陸續國產，類似的事情將不斷的發生。東軟的CT、核磁也自主知識產權，但一些精密的操作，還是要用通用醫療的核磁，很苦惱。”
還要用通用醫療的？林道士怔了一下。以他對小師叔的了解，恨不得終生與通用醫療不發生半點關系才好。可是依舊要用，那就是迫不得已。
沒辦法，人在矮檐下，總是要低頭。
“小師叔，你能幫忙么？我總覺得咱們辛辛苦苦掙的錢被洋鬼子這么拿走，不甘心啊。”
“試試看。”吳冕想到蘭科，想到二尖瓣夾子。
嗯，這只是一個開始，僅僅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