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冕手持鹽水棉簽,伸進胎兒的胸部。
胸科手術在有腔鏡之前,一向以術區寬敞明亮著稱。如果說神經外科的術區是鴿子籠,那么胸科的術區、術野就是500平的別墅,還帶著一個3畝地的大院子。
可是,眼前的情況卻和正常認知不同。胎兒還沒發育完全的胸腔狹窄,根本沒有術野。別說500平的別墅,連鴿子籠都算不上。
甚至楚知希左手止血鉗張開的角度小到連她的尾指都伸不進去。
根本就沒有術野,薛春和站在吳冕身后看了半天,胎兒胸腔里是什么情況壓根看不見。
吳冕用鹽水棉簽伸進胎兒的胸腔里,做鈍性分離。
是盲操么?薛春和有些詫異,吳老師是怎么判斷的?就在薛春和疑惑之中,吳冕已經一點點的把發育并不完全的肺臟剝離開。
很快,肺囊腺瘤出現在術野之中。
左側膈肌下方,后部肺葉囊性腫脹,顏色呈蒼白色水囊樣改變,上肺葉顏色暗紅。
“surgicalfield!”吳冕的手機里傳來聲嘶力竭的吼叫聲,醫務處的小科員被嚇的臉色蒼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誤。
“史密斯,別吼。”吳冕低著頭,用流利的美式英語和約翰·史密斯說道。
隨后他又用中文說道,“小劉,麻煩您站到一助身后,小心別進無菌區,那面的視野好。”
“哦,謝謝吳老師。”醫務科的小科員連忙去楚知希身后,尋找術野。
等他找到好角度的時候,吳冕已經用鹽水棉簽把肺囊腺瘤推出胎兒胸腔。
手機里不時傳來憤怒、暴躁的聲音,約翰·史密斯醫生在表達著他的不滿。
吳冕沒有任何情緒,也沒與約翰·史密斯醫生繼續之前的調侃,而是用左手輕輕捏住肺囊腺瘤,右手棉簽做鈍性分離。
這手術做的……
鈍性分離是除神經外科之外所有外科的基本功之一,有人習慣用鑷子、有人習慣用止血鉗子。但用鹽水棉簽做鈍性分離,在場所有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才是世界最頂級的術者的手法么?不滯于外物,一花一木皆可手術?!
手里拿著一根棉簽,呃……鹽水棉簽,就把胎兒的肺囊腺瘤給游離出來。
薛春和站在后面,看的熱血沸騰。看到這里,他隱約明白為什么吳老師在醫療界的地位如此之高。
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的風范!
吳冕根本沒用正常的手術器械,他只用一根棉簽,在12′28″的時間里完成鈍性分離。
肺囊腺瘤暴露的非常好,分離至腫物蒂部,干凈利索。
“可吸收縫合線,60的。”吳冕說道。
他沒給其他人欣賞自己杰作的時間,直接用止血鉗子鉗夾腫物蒂部,60可吸收縫合線結扎。切掉肺囊腺瘤,連同止血鉗子扔到病理盆中。
“薛院長,麻煩您拿著給患者家屬看一眼。”吳冕低頭說道。
“呃……”薛春和心里這個不愿意。
雖然他是內科醫生出身,但并不意味著對外科手術沒有興趣。更何況還是這種級別的胎兒手術,吳老師親自執刀。
“吳老師,我還想看看手術。”薛春和也沒隱瞞,實話實說。
“不急。”吳冕抬頭,眼睛微微瞇著,似乎是在笑,“最小的圓針,60可吸收縫合線,不要持針器。”
器械護士小心翼翼的把1.2cm的圓針遞到吳冕的手里,見他右手拇指、食指捏著圓針,在胎兒的肺部進行“8”字縫合。
這種操作都不能想,手捏圓針,難度已經極大,想要拿穩都不容易,就別說做任何操作。而且圓針要從胎兒的肺部穿出來,難度突破天際。
但圓針在吳冕手里,一切操作都被重新定義。
吳冕手持圓針,操作不見有什么難度。一側進,另一側出,圓針的長短與入針深淺,吳冕掌握的特別好,針尖探出,他用手指尖捏住,取出。
一個簡簡單單的“8”字縫合,打結、剪斷,與此同時楚知希手里拿著吸引器,已經把胎兒胸腔的滲血吸干凈。
“還行。”吳冕輕聲說道。
“嗯,還行,應該能打95分。”楚知希道。
“丫頭,這是滿分的手術。”吳冕看著楚知希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道。
“嗯,哥哥說得對。”
肺囊腺瘤切下來,吳冕和楚知希的話開始多了起來。
吳冕輕柔的把胎兒左肺送回胸腔,30可吸收縫合線并攏縫合6、7肋骨,打結前置管吸盡胸腔滲液,注入欣可靈1.5ml。
手術主體部分已經完成,吳冕長出了一口氣,神清氣爽。看了一眼胎心,沒有腫物壓迫,胎心已經降到145次/分。
似乎也沒什么難度,吳冕心里想到。
要不是不愿意接觸兒外科,自己早就應該做這類手術。如果是那樣的話,一早就能自信滿滿的和患者家屬說沒事,也省得他們擔心。
“清點器械吧。”吳冕輕松的說道。
“吳老師,手術……”
“做完了,準備關腹。”吳冕道。
“孩子……”薛春和問了半句話,隨后他就意識到自己太笨。
胎心、血氧飽和度都很完美,雖然胎兒已經送回宮腔里,但機器上保留最后一瞬間的血氧數值——89!
胎心也已經降到正常,并沒有繼續下降,而是維持在140160次/分之間。
準備縫合子宮,薛春和又看了一眼胎兒。
之前皮膚青紫、灰白,如今已經變得紅潤起來。要是手摸上去,應該能感覺到溫暖吧。
“吳老師,您估計術后怎么樣?”薛春和問道。
“術后啊。”吳冕一邊縫合子宮,一邊沉吟,“孕婦可能會發燒23天,胎兒不會有事。”
噓薛春和和臺上的郭主任都長出了一口氣。
檢查無出血,5/0吸收線連續全層縫合皮膚皮下及肌層,檢查切口無滲血,連續縫合皮膚,手術完畢。
看著撤去無菌單,手術室里除了吳冕和楚知希外,其他人都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大夢一樣。
26周的胎兒手術,怎么覺得并不難呢?
吳老師用棉簽捅咕了幾下,就做完了,簡單到令人發指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