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和吳老師接觸的比較多,薛春和對吳冕的水平有大概的了解。像是周老那種病的麻醉、手術、治療以及老領導家小孫子的診斷、手術都是例子。
可即便是吳老師,這時候都不說話。
是自己想多了,還是和患者家屬交代清楚,能做引產就做,要是還想有一線希望就帶著孕婦……唉,薛春和也知道帶著孕婦去帝都、魔都再看看都只是一種借口。
只要孕婦不在醫大二院出事,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
“薛院,您在呢。”一名女醫生里面穿著隔離服,外面穿著白服,急匆匆的走進來,一看就是剛下手術。
“郭主任。”薛院長點了點頭。
“我剛下臺。”郭主任道,“這個孕婦我知道,找我看過。”
“能不能治?”薛春和問道。
“兩口子都是做買賣的。年輕的時候因為掙錢,耽擱了要孩子,還落下個習慣性流產的毛病。”郭主任道,“手術沒法做,孕期太短,剖腹產后哪怕不做胸科手術,孩子也活不了。”
薛春和點了點頭,大家的看法一致,那只能和患者家屬往死了交代。
實話實說雖然很打擊人,但要拖著,也不過是鈍刀子割肉罷了,對患者、患者家屬沒什么好處。
給了一個希望,過不了多久就把這個希望的肥皂泡給戳破,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樣更殘忍。
“郭主任,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吳冕吳老師。”薛春和站起來介紹道。
“吳冕……吳老師?新版診斷學……”郭主任詫異的說道,隨后伸出手,“吳老師,久仰久仰。”
吳冕和他握了握手,表情很嚴肅。
“吳老師,您有什么建議?”郭主任問道。
這是出于對上級醫生的尊重,其實郭主任也完全沒想在吳冕這里得到什么答案。
“手術雖然九死一生,但還是能做。”吳冕沉聲說道。
剛要松開吳冕的手,郭主任聽到吳冕的話后,下意識的再次握緊,隨即她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松開。
“郭主任,胎兒手術咱們醫院開展了么?”吳冕問道。
“請帝都婦女兒童醫院的沈老師來做過2例33周以上的胎兒手術。”郭主任道,“這個……才26周,做不了吧。”
“可以做,但成功率不高。”吳冕道,“郭主任,坐著聊吧。”
郭主任無奈的看著吳冕,想了幾秒鐘才滿腹心事的坐下。
“吳老師?手術怎么做?”薛春和問道。
“按照正常剖腹產的流程,先全麻連續硬膜外麻醉……麻醉……”吳冕坐在椅子上,右手放在辦公桌上,輕輕敲打桌面。
他似乎在和薛春和講述手術過程,但更像是自言自語。
“母體保胎,不引起宮縮。硝甘、吸入麻醉藥、beta2受體激動劑等。再有是母體麻醉及手術,最好術后不要拮抗殘余肌松。”
點點滴滴的碎片化信息從吳冕嘴里說出來,薛春和聽傻了眼。
“吸入麻醉、靜脈麻醉藥胎兒/母體的比例多達70左右,多數比較易于透過胎盤。
肌松藥的話倒不一定要使用,如果需要,可以經臍靜脈注入單次劑量,無論是維庫溴銨、阿曲庫銨、羅庫溴銨均有安全使用的報告。
順式阿曲庫銨體外研究發現能誘發臍帶血管內皮細胞凋亡,或許不好。瑞芬太尼也易于透過胎盤,胎兒代謝能力強。”
薛春和知道自己錯了。
剛剛自己簡直太幼稚了,竟然懷有一絲希望。
聽吳老師講述,還沒說到手術,光是麻醉就一大堆的問題。
一切問題的來源都在于患者是一名孕婦。
那是孕婦!
那是孕婦!!
那是孕婦!!!
想到給孕婦做手術,薛春和就頭疼不已。
“先不說麻醉,手術過程沒什么,打開子宮,把胎兒取出來,按照正常胸科手術的流程切掉左肺上葉的肺囊腺瘤。”
要不是正在說話的是吳冕,薛春和已經要開始罵人,把大言不慚說話的人罵的狗血噴頭。
一個26周的胎兒,按照正常胸科手術流程做手術?扯淡呢吧!
我忍!薛春和強行忍耐住心里的煩躁與不安。他的情緒還沒平穩,另外一道大雷就落在頭上。
“然后把胎兒送回子宮,縫合,讓胎兒繼續妊娠就可以。”
薛春和與雷主任全部被雷的外焦里嫩。
大家都以為手術的順序是先做剖腹產,把胎兒取出來做手術,術后放到保溫箱里。之前請帝都婦女兒童醫院的沈老師做手術,就是這個步驟。
術后孩子在保溫箱里,雖然已經33、34周,卻也九死一生。在醫護人員沒日沒夜的照顧下,胎兒才有一線生機。
可吳老師竟然說要把胎兒送回子宮……
那是胎兒,不是腸道,也不是正常的生理組織,說塞回去就塞回去?這怎么可能!
辦公室里一片沉寂。
吳冕手指無聲的敲打著桌面,他只是敘述一下手術過程,自己也順便理順思路,卻并沒有想讓薛春和或是郭主任理解。
類似的手術吳冕沒做過,但看過相關手術錄像。至于難度么,是存在的,而且還不小。但吳冕沒想做,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把握更大。
“九死一生。”吳冕最后肯定的說道,“還是建議引產。”
聽到最后的結論,薛春和長出了一口氣。
剛剛聽吳冕說手術過程,他想起那個春晚上的冷笑話——把大象裝冰箱,攏共分幾步。
吳冕吳老師的說法就像是開玩笑一樣,剖腹產的流程——打開子宮,把胎兒取出來;做胸科手術,切掉先天性肺囊腺瘤;再把胎兒放回子宮。
也是三步,可……
薛春和欲哭無淚。
這特么的三步走,聽起來簡單,可就像是剛剛吳老師說的那樣,還沒開始手術,麻醉就是一個難點。
麻的深了,胎兒吸收的多,有可能還沒剖宮就已經胎心停了。可要是給的少,還沒什么作用。
一切都要恰到好處才行,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可這種神級難度的事情,只是……僅僅是……剛剛是……一個開始。
哪怕麻醉過后,更難的事情還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