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接收到俞歆目光,目送他走后,也與李家人一道離開。
到了街頭分道,李訴又要朝宋湘下拜,宋湘不受,強拉了他起來。
李訴又談及鋪子的事:“姑娘隨我回去,我去請牙行里劉掌柜來,當場做個交接,那鋪子我分文不收,轉給姑娘!請恕我家底淺薄,姑娘大恩,我也只能以此聊表心意了!”
宋湘笑道:“胡大人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鋪子究竟是你們自己留著還是轉讓出來,你們回家再商量商量。白給我我是不要的,低于原先你開出的價錢我也不要。我若收了,我豈非成了挾恩圖報的小人?
“再說我的力量有限,最重要的還是朝廷法司清明。左右這事也不急,還是先等朝廷判處的消息下來再說。”
李訴至此已對她心服口服,對她的主張也完全沒有異議:“那就這么說定了。回頭我再找姑娘。”
牙行那邊有宋湘的住址,不難問到。
宋湘目送他們上了馬車,輕吐一口氣,然后舉目望了下,進了路邊一家面館。
忙乎到現在,她還沒吃午飯。事情了結了,她肚子也餓了起來。
還是那句話,不管朝廷怎么判,是輕判還是重判,李家這邊所受到的威脅都不存在了。
她沒有那么大的胃口,想就此把俞家也來一記重創,她只是個沒背景沒后臺的升斗小民,還得保住自己與家人安全,所以必須見好就收。
只要周毅完了,李家三條人命的怨氣出了,那么皇帝怎么對待俞家,那都是他們朝堂上的事了——不是不想全部清算,總歸是沒有和政治實力支持她這么做,人總得量力而行,不是嗎?
“店家,來碗陽春面!……”
一腔信心被擊了個粉碎的陸瞻,后來一直沒敢跟宋湘對視,等到人走盡了他才走出來。
蕭臻山一樣還陷入震驚里不能自拔,但他到底對宋湘接觸不深,再震驚也不比陸瞻,不過嘆喟了一句“宋姑娘真是人才”罷了。
而陸瞻呢,原本他只想借俞歆懲治周毅,俞家這一堆,憑他個人之力是拿不下的,不要說晉王不會允許,晉王妃也不會允許。
如今宋湘把俞歆告了,局面就比他預想得要復雜得多,再也不是他帶著蕭臻山往俞家走一趟能了結的了。
俞家這邊暫且還有的是戲唱,按理說這是個落井下石的好機會,但是過猶不及,俞家現在已經被宋湘逼到位了,再逼也恐造成反噬。
暫且不知晉王會是什么想法,回府之后或許得去尋他合計一下,總歸也明白晉王是不會支持他這么做的。
但即便晉王府不再出手,宋湘這么一來,也還是順帶幫了他和晉王府一把,犯了事的與謹慎為人的人對比,皇帝和朝臣心中自然都會有把秤的。再者,俞家失掉個周毅,俞歆自己就算不下獄,貶官什么的都是必然的了。
走在陸湘后頭,看到她進了面館,陸瞻也鼓起勇氣想要進門跟她聊一聊。只不料才抬了步,就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往店堂去了……
付瑛走出公堂,一直就在衙門外等著宋湘出來,這時候見宋湘進了面館,便也進門到了她面前。
“你做這件事,為什么不告訴我?”
宋湘聞聲抬頭,與一臉寒色的他對上。
先前在公堂看到他,宋湘就覺得意外,此刻再看他這形狀,她就不免疑惑:“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自己的決定,我為什么要特地告訴你?”
付瑛被反問而下不來臺的慍色浮到臉上:“朝上的事我至少比你懂得更多!周毅是什么樣的人,他能直接逼死李家三條人命而逍遙法外這么久,你以為自己是誰?居然拿雞蛋去碰石頭?這次不過是你運氣好,萬一你運氣不好呢?你想過后果嗎?!”
宋湘只當他是擔心自己,笑道:“你多慮了,我都仔細考慮過了的。”
首先她對朝堂,對皇帝有一定了解,并且了解的程度肯定比付瑛多,胡瀟這邊他是有十足把握的,就算是胡瀟看在皇帝面子上想包庇,作為皇后死忠的胡夫人也不可能答應。所以只要狀子遞上去,就已經成功了八成,至少周毅逃不掉了。
再說雞蛋碰石頭的事兒,俞家是不會傻到自己犯了錯,還要再對付她和李家來給對家多一手把柄的。
就算他真這么干,那么秦王一系,晉王府一系,都是吃素的嗎?這可是現成的把柄啊。
只怕從眼下開始,胡瀟就開始在監督他了。
她不過是個平民,俞家就算報復了她也得不著什么好處,像處在他這個位置的人,反而顧慮甚多。就好比她覺得陸瞻本不該出現在公堂那樣的場合。
付瑛看到她這般氣定神閑更加氣噎:“你考慮?你考慮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為了幫你解決鋪子的事,托了吳肅去跟周毅求情,結果你卻一聲不吭攛掇了李家去告狀!
“本來事情都成了,你安心開你的鋪子就成,我沒想到你急著出寺是為了辦這件事,而你居然連告都不告訴我一聲!”
“你去求周毅?”宋湘頓了下。
付瑛臉色紫脹:“我還不是為了你!”
宋湘皺眉,放了筷子:“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為什么要為了我去求周毅那種人?他不是兇手嗎?你居然去求個兇手?”
宋湘之所以不告訴他,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她想要這個鋪子,怕他會自告奮勇替她找人求情,可他還是這么做了!
“我求他,當然是想息事寧人!明明托個人說幾句話就能擺平的事情,有必要大動干戈嗎?”
“可我并沒有答應你這么做,那天我說的明明白白,我還要回家跟母親商量過后才能決定。你為什么要自作主張呢?
“周毅的下場本來就是該為三條人命負責,他有什么權力來左右李家以及我的處境?
“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可你既然插手了,那么事先該通氣的那個人不應該是你嗎?”
付瑛面紅耳赤,啞口無言。一咬牙,他氣憤地背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