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相本來氣勢洶洶而來,還沒進門卻挨了一悶棍,打的他有點發懵。
元相一直以為自己做的很老到,也很隱秘。他都是在暗中觀察高玄,耐心等待機會。
直到金相煉成金剛力王經第二十八重,他這才帶著金相來找高玄。
作為十苦菩薩第二弟子,元相一直以心思縝密著稱。
十苦菩薩經常派元相去處理外面事務,尤其是一些比較復雜的事務。對于元相極其信任倚重。
元相對此一直也很自豪,他在南蠻大荒行事也自問謹慎,才沒有出過紕漏。
怎么就被高玄把老底完全摸清?還知道他們什么時候上門?
出門的時候元相是信心滿滿,還沒進千秋宮正殿大門,他銳氣已經被重挫。
元相不由看了眼金相,金相如若不聞,神色平靜淡然。
元相暗叫一聲慚愧,他修煉百萬年,還比不上修煉幾千年的小師弟。
金相到了這一步,當真到了性如金剛,心如金剛,身如金剛。其堅無可摧毀,其力橫絕萬世。
百萬億劫種種因果,皆不可動,皆不可破,皆不可壞。
金相這種境界層次,真是身心力合一。
以元相來看,比起他師尊十苦菩薩也不稍弱。金相其至精至純之處,甚至還勝過他師尊十苦菩薩。
想到這里,他心里又多了幾分安穩。
有金相在,高玄故弄玄虛也沒用。金相一拳就能錘爆他。
元相心思電轉,瞬間情緒起伏變化多次。好在他足夠深沉,臉上絕不會表現出來。
進入千秋宮正殿,元相第一眼就看了寶座上的高玄。
千秋宮是皇宮風格,在靠墻一側有十三階高臺,上面一張寬大金色寶座。
高玄端坐其上,穿著深黃道袍,外罩月白紗衣。頭上道髻插著一根白玉道簪。
高玄打扮很樸素,就是那件月白紗衣如氣如水如光,氣象不凡。
只是,這件月白紗衣怎么看都有股五行輪轉的氣息。和五行老祖的五行地煞神光頗有契合之處。
元相精通天眼通,一眼就看出月白紗衣有些不對。
當然,這些外物和高玄本身相比,都不值一提。
元相走南闖北,可以是走遍了大半個元天界。要論眼光見識,絕對是此界第一流。
但他沒見過高玄這般出色秀華的人物。
端的是皎皎朗月,泠泠清風。
中州人杰地靈,有各種毓秀鐘靈的天才。
元相跟隨十苦菩薩,更是見過地元道君、元青蓮這般絕頂強者。
就元相來看,只說風姿氣度,高玄蓋過他所見過的一切人物。
他師尊十苦菩薩過于方正,少了高玄幾分灑脫。地元道君風姿高逸,卻沒有高玄的清逸俊秀。
元青蓮絕世獨立,氣息鋒銳凜冽。比起高玄就顯得過于孤傲。
聽金相說高玄是下界飛升上來的修者,怎么有這般絕世風姿氣度?
而且,高玄修為進步如此之快,比起金相來都更快。要說高玄沒有靠山根腳,元相絕對不信。
這世上天才再出色,也絕沒有高玄這般夸張。
元相這會心里又有點后悔了,他還是想的太少,過于莽撞。
元相尚且如此,跟著元相進來的七色鹿妖已經看呆了,看的雙腿發軟,看的尿意滾滾……
七色鹿妖身體難以控制散發出一陣陣香氣。
元相被香氣一熏,就知道坐騎又出丑了。只是這個時候,也沒心思和七色鹿妖計較這些。
元相用神念對金相說:“你切不可沖動。”
金相有點意外,她出門在外都是聽元相吩咐。怎么元相還要特意囑咐她一遍。
再說,此來不就是找高玄報仇的。還有什么沖動不沖動。
金相轉就放下這些雜念,她淡淡應是。
元相又問金相:“師弟,你當真不知高玄來歷出身?”
金相說:“高玄是天庭天師。這我和師兄說過的。”
元相暗自嘆口氣,知道金相的確是什么都不知道。
要說天庭在元天界勢力極大,坐鎮元天界的北斗星君,可是天庭大人物。
這位北斗星君地位超然,和地元道君、他師尊都保持良好關系。
就是魔門的那位極樂魔君,據說都是北斗星君好友。
要是高玄出身天庭,怎么都該和北斗星君有聯系。可這位跑到南蠻大荒大開殺戒,拼命吸收靈氣。
這手段強硬又有些粗糙。
簡單來說,吃相不太好看。這可不像是天庭的作風。
元相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不過,已經到了這里,就先走一步看一步。
元相被高玄先聲奪人,心里沒了銳氣,做事就多了幾分猶豫。對于高玄的態度,也就多了幾分客氣。
他合十見禮:“貧僧十苦宗元相,見過高道君。”
“元相和尚遠來是客,不必客套,請坐。”
高玄并沒有站起來,他只是抬了下手,示意元相入座。
對方是過來找茬報仇的,高玄當然不會太客氣。另外,元相這身份也低了點。
要是十苦菩薩駕臨,他到是可以降階相迎。畢竟是此界絕頂強者,值得尊重。
高玄對金相笑了笑說:“金相道友,又見面了。”
金相對高玄合十施禮:“金相見過高道友。”
高玄感嘆說:“從青天界到元天界能再見面,真不容易。用佛尊的話說,這是緣分。”
他對金相說:“他鄉遇到故人,心中甚喜。”
金相點點頭,卻沒說話。她雖然不驚喜,對高玄卻有種很特殊的感覺。
她也說不好這是什么感覺,并不是親近,更多應該是對惺惺相惜,甚至有幾分尊敬。
高玄請金相落座,他舉起酒杯說:“這一杯就敬我們的重逢。請。”
酒是用九葉朱果釀造靈酒,制造工藝很粗糙,九葉靈果卻是此界頂級靈果。
普通人吃一顆下去,能活八萬六千歲。妖怪隨便吃一顆,立即就能晉級妖王。
也就是高玄家大業大,能用這等靈果釀酒。
金相這般修為喝了一杯九葉朱果酒,眼中都升起了一分酒意。全身暖洋洋很是舒服。
金相也有點驚訝,到了她這一步,身心堅若金剛。一口酒就能讓她生出感應,可見此物靈氣何等濃厚。
不過,終究也是些靈物。當不得大用。金相也沒在意。
到是元相陪著飲了一杯,被高玄的豪奢震了一把。
如此靈酒,十苦宗也不多。關鍵是誰能舍得用九葉朱果釀酒?
七色鹿妖看到便宜,她沒資格上桌飲酒,就在一旁舔舔元相用過的杯子。
舔了那么幾滴,七色鹿妖臉就紅成一片,身上的香氣更濃了。
只是這回也沒人在意這個小小鹿妖。
高玄又對元相說:“元相和尚遠來是客,請飲此杯。”
雖然雙方還沒動手,彼此也并無統屬。從金相這里論,高玄也不比元相身份高。
但是,從始至終高玄都是高高在上,元相對此也完全接受。這是因為他心里已經默認高玄可以和他師尊相比。
雙方這種微妙的態度,已經體現出雙方的強弱之勢。
金相到是注意到了這種微妙情況,但她并沒有提醒元相。
在她看來,這些無關緊要。真要動手,就看誰力量更強。
現在高玄在氣勢上占盡優勢又能如何?
高玄又說:“我入主千秋宮以來,兩位是唯一的客人。只此就值得痛飲一杯,請。”
元相和金相只能陪著又喝了杯酒。
三杯九葉朱果酒下肚,金相反倒完全恢復了常態。越來越強的酒力已經觸發她的力量,所有酒力爛被壓下去。
元相就差了一層,他意識非常清醒眼神也很清明,老臉卻多了幾分紅潤。
人族修者和妖族不一樣。妖族天生就身體強橫,生機充沛。只要證道地仙,就能活的很久很久。
人族修者在這方面天生就弱,同樣證道地仙,人族地仙一般只能活二十個紀元。
元相已經修道一百多萬年,生機消耗大半。此時被九葉朱果靈力蘊養生機,他身體就多少有了點反應。
金相若無其事,高玄更是沒有絲毫變化,三杯酒下肚,元相就知道自己最弱。比這兩位差了不知多少。他心里更是又羞愧又不安。
幸好還有七色鹿妖,這鹿妖又趁機舔了幾口九葉朱果酒,這會已經四仰八叉的癱倒在地。
她雖是鹿身模樣,這樣躺著也很是不雅。
元相看到七色鹿妖出丑,心里反倒松口氣。嗯,有七色鹿妖在,別人就不會注意他的失態。
元相自己在沒發現,他已經心態失控,一直在糾結這些小事。對于正事更是難做決定。
他不知道要不要找高玄質問五相的事情。要是高玄推脫了到好說,這件事暫時就糊弄過去。
要是高玄一口承認了,那才麻煩。
事到如今,元相覺得他應該回十苦宗面見師尊,當面請教如何處置此事。
五相被殺是件大事。可和高玄比起來,這件事似乎也沒那么重要了。
至少,先把高玄出身來歷調查清楚。再決定怎么做。這才穩妥。
元相不吭聲,高玄卻不想拖著,解決了十苦宗的事情,他才能安心開展自己擴展大計。
高玄對元相說:“元相和尚不遠萬里而來,不知有什么見教?”
元相心里苦笑,他雖然不想問,可高玄都主動問到了,他也不能回避。
他沉默了合十施禮說:“道君,貧僧不遠萬里來到南蠻大荒,就是為了貧僧的師弟五相。
“五相在五行山被人所殺,也不知兇手是誰。師尊知道五相出事,就派貧僧和金相來查明情況。”
元相抬頭看向高玄道:“據說道君曾去過五行山,不知可見過貧僧師弟五相?”
元相沒說五行老祖的事,因為這種小事不值一提。高玄殺沒殺五行老祖都無關緊要。
高玄點點頭:“五相和尚,我見過。”
元相心里一沉,高玄態度這么坦然,完全是不在乎啊。這件事只怕不妙……
他只能繼續追問:“那道君可知道誰殺了貧僧師弟?”
“實不相瞞,是我殺了無相和尚。”
高玄說的很坦誠,態度卻有些隨意,似乎這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元相卻坐不住了,他猛然站起身沉聲問道:“道君,十苦宗和您無冤無仇,您為何要殺五相?”
“這其中緣由就有點復雜了。”
高玄想了下說:“看在十苦菩薩的面上,還有金相道友在這,我就給和尚解釋一下。
“五行老祖想要殺我,被我殺了。我去五行山收取靈氣,五相非要和我為敵,結果,他就死了……”
高玄簡略把事情說了一遍,雖然特別簡略,元相和金相都聽明白了。
元相對五相很了解,這位羅剎王就好斗嗜殺。和高玄起沖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只是五相倒霉,遇到高玄這么個強敵,當場被殺。
這件事也沒什么對錯可分。但是,高玄把五相殺就是不對。
元相雖然不想和高玄為敵,可高玄都承認是他殺的五相,這件事可不能就這么罷休。
十苦宗是元天界第一佛宗,十苦菩薩更是舉世共傾的強者。
要是消息傳出去,十苦菩薩親傳弟子被人所殺,十苦菩薩卻不敢報仇。天下修者怎么看十苦菩薩,佛門弟子怎么看十苦宗?
佛宗雖然講慈悲為懷,那也是有前提的。符合宗門利益才有資格接受慈悲。
宗門的敵人,那都是孽障,必除之而后快。
元相修道百萬年,他很清楚應該怎么做事。
元相沉著臉對高玄說:“貧僧很尊敬道君,可道君殺貧僧師弟,也要有個交代才行。”
高玄淡然問:“你想要什么交代?”
這一句話,卻把玄相問住了。高玄輕描淡寫卻有著赫赫威勢。
元相就覺得神魂發昏,心向下沉。這一刻,他居然害怕了,頭本能垂下來,眼神不敢和高玄接觸。
堂堂地仙,佛門菩薩果位尊者,居然被高玄嚇到了!
元相反應過來,更是又驚又怒又怕。驚的是高玄神威發于無形,直接震懾他身心神魂,修為果然遠遠在他之上。
怒的是高玄如此無禮蠻橫,完全不把十苦宗放在眼里。怕的高玄這般厲害,真要翻臉后果難料。
元相被高玄完全壓制住,也失去了對局面的掌控。一時間進退兩難。
金相本不想出頭,但她看出元相被高玄所懾,心都亂了。
她對高玄說:“道君,你修為通天,卻也不能隨意殺我十苦宗弟子。”
金相聲音不高,落在元相耳中卻如同洪鐘大鼓,把他猛然驚醒。他也從高玄的威懾中掙脫出來。
元相高聲對高玄說:“雙方動手,五相被殺也是他修為不夠。原本不應該和道君糾纏。但是,五相是我十苦宗弟子,我等同宗弟子,也不能坐視不理。”
高玄點頭贊同:“同宗同門,本就該互相幫助。這也沒錯。”
高玄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還站在元相這邊說話。這也讓元相才鼓起的氣勢為之一挫。
元相又醞釀了一下才說:“要讓道君抵命賠償,也有些過分。不如這樣,道君陪貧僧回十苦寺,面見我師尊十苦菩薩,請我師尊處置此事。”
他又急忙強調說:“我師尊慈悲大度,只要道君誠懇認錯,師尊定然不會為難道君。那以后我們兩家干戈化玉帛,豈不是極好。”
高玄笑了笑說:“問題是我又沒錯,我為什么要道歉。要說起來,五相仗著十苦宗威勢橫行霸道,非要殺我。這件事到是十苦菩薩教徒無方,要道歉也是他道歉才對……”
“你、”
元相被氣的面紅耳赤,白眉毛都豎立起來。
高玄那他說笑到沒什么,還把十苦菩薩也拿來說,這讓元相完全無法容忍。
元相勃然大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對金相說:“師弟,今天我們就是死在這里,也不能弱了師門的威風,不能給師尊丟臉。”
金相點點頭:“放心吧師兄。”
她說著走到大殿中心對高玄合十施禮:“道君有道君的道理,我們有我們的道理。多說無益,就拳下分個對錯高低。”
“痛快。”
高玄站起身贊賞道:“金相道友,心思純一。讓我都有些佩服了。修道者就該如此。”
他有些感嘆的說:“什么陰謀詭計、話術謀算,都很無趣。”
他又笑了笑說:“千秋宮修建不易,打碎了未免可惜。我們換個地方動手。”
高玄一拂袖,帶著金相就到了九龍海。
這里靈氣匱乏,又足夠寬敞。隨便怎么砸都不心疼。
金相和元相也注意到九龍海的異樣,元相一皺眉,這里靈氣也被提取走了。也不知道高玄提取如此巨量靈氣到底的干什么用?
金相卻沒多想,高玄做什么用是他的事情。此地靈氣雖然匱乏,卻不會影響她的力量。
《金剛力王經》修煉到第二十八重,返璞歸真,至堅金剛和至強神力完美融合,這才讓她變成人族本相。
到了這一步,金相也回想起了許多前世記憶。她的確是金剛力王轉生。
此刻,她終于和上界金剛力王神相建立了直接聯系。
不論外在天地的如何變化,都無法切斷她和自己神相的聯系,都無法影響她駕馭至堅至強的神威。
金相體內心輪和神輪一起轉動,催發血輪、骨輪、筋輪、氣輪、力輪諸多神輪一起運轉。
冥冥虛空之上,金剛力王神相正在給她本體加持無盡威能。
金相只覺掌指間無盡力量要把這座天地都震碎了,她雙拳虛握對著高玄低喝一聲:“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