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來了,一陣比劃,先做出來一個槽子
然后發現不行,稻草除非捆好了,一小捆一小捆扎好,不然放在槽子里,蓬松了以后上面的會翹起來。
“在槽子前面的頭位置加一個擋板,只要放進去稻草,就擋住了,后面再推是連在一起的。”李易現場修改。
工匠指著后面的板子說:“板子也多出來一塊,半寸就夠,壓后面。不過這樣一來,頂到前面,最后剩下的是兩寸,無法鍘。”
“那兩寸尾巴不要了,漚肥。”李易贊同修改完的方法。
“東主。”干活的有話說:“再頂進去一捆新的不就行了么。”
李易:“……”
丟人了啊,這么簡單的事情,竟然沒想到。
“很好,晚上的飯給你一個煮雞蛋。”李易獎勵,轉頭對大哥說:“我就是要讓別人說出來。”
“哈哈哈哈”李成器大笑,拍拍李易肩膀:“易弟我信,我真信,哈哈哈哈……”
“去另一邊看看。”李易趕緊轉移陣地。
換個地方,一車車的煤泥被牛車、驢車慢慢拉來。
男人用鐵鍬加水和煤泥,女人和孩子挽起袖子,像李易那天一般,搬煤泥進到坯模子中,用手拍打。
天冷,拍一拍手就麻了,一拍到煤泥上是又疼又冷。
小娃娃拍一拍就把小手放在嘴前面哈氣,小臉上蹭出來一道道黑。
四五歲的男娃女娃都在干,還有更小點的幫著抓一小塊又一小塊煤泥送給大孩子。
他們穿著打了補丁的衣服,大人的鞋子上也有補丁。
倒是小孩子的鞋是新的,看著和莊子里的孩子一樣。
李成器的拳頭攥了起來,呼吸節奏變快。
他拉著李易到旁邊:“易弟,你怎不叫娃娃進學堂?”
“憑什么?”李易問。
又道:“我小時候也受過很多罪,莊戶是我的人,孩子我當然要管。他們是雇工,我給他們棚子住,這石炭泥是他們冬天自己燒的。我墊的運費。”
“自己燒?”李成器重復。
“當然,多出來的給莊子,還運費。棚子有連環火道,十幾家用一個,商量好誰出多少石炭坯子。”
李易說明情況,他不覺得孩子苦,真正的苦是餓了沒飯吃。
在莊子旁邊,生病了自己會管,干活就有糧,還能存下一些。
“不打算叫他們的娃上學堂?”李成器心中想的是,所有人都跟易弟莊戶一樣。
結果發現面前的人是另一回事,小孩子好可憐。
“等打完石炭坯子,孩子能干的活兒少了,新來那些學子,到棚子輪換著教他們識字,在地上用木棍寫。”
李易說后續安排,新來的二百二十個學子呢,誰都別想閑著。
“唉”李成器聽到用木棍冬天在地上寫字,閉著眼睛嘆口氣。
昨天晚上他也在平康坊,一同唱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也在別人唱的中間念‘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云煙深處水茫茫。’
昨天的夜,是迷人的夜,平康坊的人都快瘋了。
當真是:歌在唱、舞在跳,長夜漫漫不覺曉,將歡樂尋找。
哪曾想,一早來易弟莊子,所見卻是另一番景象。
昨晚的一切難道是場夢?為什么要醒來?
“易弟你幫幫他們。”李成器苦著臉說。
“大哥,我難道這不是幫他們?只要他們愿意做活,我就有活給他們做,工錢不少。
到明年夏天,他們攢下來的錢如果自己打磚坯子,便可蓋上磚瓦房。
我一直有活給他們干,他們生病我不要錢給治。
冬天我要教一些人學醫,他們中有伶俐的就可以當學徒。”
李易更無奈,這個大哥呀,太理想化了,恨不能整個大唐一下子就進小康。
“至少給孩子做身衣服,易弟,我出錢。”李成器決定了。
“做了,大人也做了,所以他們現在穿的衣服才那么厚,原來的舊衣服改的。看孩子的鞋,新鞋。”
李易說著帶大哥換個地方。
到灞水邊,灞水上面十幾只小船在撒網捕魚。
幾網下去,攢一些魚便送到岸邊。
岸邊有人處理魚,魚鱗刮下去,內臟掏掉,都扔到木桶里,用來喂豬和雞鴨。
這里都是大人,李成器看到后心情好多了。
他臉上有了笑容:“冬天可就指望著大棚賺錢了,到時比比,看我那莊子的大棚中的菜好,還是易弟你的好。”
“差不多吧。”李易覺得除非自己用壽命換激素給作物噴,否則采取的方法都一樣,沒什么差別。
“唉,一到冬天,從外面到長安的人就多了,長安糧價要漲,漕運清冰,工錢也多。”
李成器看著又一群大人孩子背著行李包出現在灞水對岸,知道是過來找活做,便說出長安冬季糧貴的原因。
“主要是冬天外面的活少,北方地區,如果是南……急救箱跟上來,去推急救車。”
李易正說著,突然看到橋頭那里一個拉著孩子的婦人突然倒地。
他回頭朝宮女太監喊一嗓子,邁開大步朝著那邊沖過去。
青松帶著急救箱,他跟著跑,褐巖轉身去院子。
李成器微微一愣,也跑起來了,護衛們拿出短弩。
李易心中著急,卻沒拼命跑,頻率和步幅保持在三千米跑的中途跑狀態下。
他從橋上跑過去,前面已經圍了很多人,還有孩子一聲聲喊娘的動靜,聽著叫人揪心。
“讓開。”李易大喊一聲,人群看他。
他到近前,扒拉開幾個人,直接跪到地上,手摸到婦人脖子,翻眼皮,再掰開嘴看,壓兩下胸聽呼吸。
“吃過什么東西?”李易對著剛才婦人拉著的孩子喊。
“哇我要娘,我要我娘……”孩子哭。
“我問你,你娘吃過什么東西?”李易著急。
孩子繼續哭,倒是旁邊的人說:“哪還有吃的,兩天沒吃東西,都給孩子了,她就喝水。”
李易一聽,拽過急救箱,咔噠打開,從中拿出一個針管,又拿出一個葡萄糖瓶子。
針管挑針頭,扎進瓶子中,直接抽出滿滿一針管液體。
“擼起她袖子”,李易對青松喊。
青松猶豫了一下,選擇婦人左胳膊,伸手向上擼,露出很長時間沒洗澡樣子的胳膊。
“再擼。”李易眼中沒有什么干凈不干凈的問題。
等著露出大臂,李易左手握婦人大臂上面,兩息后,血管顯露出來,右手進針,急推葡萄糖。
一管推進去,換針頭,再抽一管,又推,連推三管。
“啊”婦人口中發出顫抖的呻吟聲。
李易把瓶子的塞揪下來,一手抬女子脖子,瓶子口對女子的嘴,剩下的多半瓶子葡萄糖緩緩倒進去。
之后他露出笑容,清醒速度好快,多虧發現及時。
婦人在自主吞咽,而且睜開眼睛在看,看到孩子,甩了甩頭,抬胳膊。
“沒事,小問題,別怕,死不了,這個情況,在我面前想死,很難。”李易笑著安慰孩子和婦人。
圍觀的人盯著李易使勁看,他們看到的可是沖過來一個人,摸脖子、看嘴、壓胸、翻眼皮,用什么東西把那么多水給扎進人胳膊里了。
人活了,居然活了。
要知道多少人沒飯吃,走著走著倒下,可就再也起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