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喬走了。
喬站在不能算逼仄,但是也絕對不能算寬敞的宿舍內,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四張靠墻擺放的單人床,床頭有不大的衣柜和書柜,更各有一張小小書桌。
透過一扇窗戶,越過一片矮樹林,可以看到一條筆直的,長有將近兩里的天然河道。幾條皮劃艇正在河道里快速奔馳,幾個光著膀子的司法學院學生竭力的揮動著船槳,身上的肌肉一塊塊的起伏著,凸顯出了青年人的青春和活力。
此刻宿舍內,只有喬和他帶來的人,喬的兩位室友,應該正在上課。
兩張鋪了被褥臥具的床上,被單被拉得整整齊齊不起一點褶皺,被子被折疊成了四四方方的豆腐塊,用灰色的羊毛毯子裹得整整齊齊,碼放在枕頭上。
喬拉開兩個衣柜看了看。
衣柜里,幾套司法大學的校服長袍同樣掛得整整齊齊,就連衣架的掛鉤都是朝著同樣的方向,同樣的角度,給人一種極其規整的美感。
喬的臉有點發黑……
他在圖倫港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有自己打理過家務,鋪被子、折衣服什么的,他基本上都是不會的。
“我想回圖倫港!”喬重重的坐在了凳子上,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蘭木槿等人相互看了看,沒吭聲……想回圖倫港,怎么可能呢?警務大臣親自簽發的調令,宮廷書記官親自送來的調令,直接插班入校,由司法大學的教務處長親自過問辦理的入校手續……
喬如果跑回圖倫港的話,怕是黑森都承受不了后面的一系列后果。
司耿斯先生咳嗽了一聲:“少爺,這是好事,四年的學習,對您一定有好處……相信四年后……”
喬用力的擺了擺手:“我現在心情不好,不要勸我。木槿,我們去找桔梗……他去跟蹤那混蛋斯圖亞特九世,應該有結果了吧?”
狠狠的咧嘴一笑,喬咬牙道:“訛詐我?我的錢,是這么好拿的么?正好去找他們出出氣。”
騎著小白,喬離開了司法大學。
這也是他報到的第一天,巴喬給喬留下了處理日常雜務的時間,等到了明天,喬就只能乖巧的留在校園里,沒有得到允許,他是不能輕易離開的了。
哈默主任的辦公室內,哈默和米開羅大眼瞪小眼的瞪著對方。
一個第四大學的副校長,一個司法大學的教務主任,兩人在教育部的行政級別差不多,手中的權力也相差仿佛。
但是要論在德倫帝國上層的影響力,哈默自然遠遠超過了米開羅。
只不過米開羅在氣勢上并不落下風……他是懷有浪漫主義的文化人,他自詡在為慘死的、重傷的‘無辜學生’們討還公道,他心中充滿了沸騰的熱血!
為了他的學生,米開羅敢于向惡龍開戰!
區區哈默……呵呵!
如果不是司法大學的保安隊已經趕了過來,哈默身后站了好幾個牛高馬大身穿警察制服的保安,米開羅早就沖上去毆打哈默了!
第四大學和司法大學的教師們被趕出了辦公室,他們站在走廊上,相互噴著口水。
都是有身份的‘文化人’,雙方已經噴口水噴得眼珠發紅,嘴皮發青,但是噴了許久許久,他們還沒有人貿貿然的動手。
‘咚咚咚’,一名身材魁梧,身穿警服的男子來到了哈默辦公室門口,用力敲響了敞開的房門,然后向哈默恭謹的舉手行禮:“哈默先生,這是您要的卷宗……帝都南站分局,昨天剛剛將這份案卷遞交上來,正好交到了我的手里!”
男子看上去不到四十歲,但是他的肩章上,赫然掛著一級警校的警銜。
德倫帝國以軍法治國,各部官員多以軍中軍銜標明職銜……一級警校放在軍中,那就是實打實的上校軍官,可管轄一個滿編作戰旅,兵員近六千人。
在警務系統,在帝都海德拉堡,一名一級警校,也是負責管理一個大區,若干個分局的警務高官,手中實權絕非普通行政官員能比。偌大的海德拉堡,攏共也就劃出了九個警務大區而已。
“啊,丹尼爾,你來得正好!”哈默笑了起來,他朝長相英武的一級警校招了招手:“另外,你帶來了多少人?”
丹尼爾大踏步走到哈默面前,雙手將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遞給了哈默,然后‘啪’的一個立正:“接到您的召喚,我帶來了一百名精干的警探……”
哈默深深的看了一眼丹尼爾,淡然道:“大學城分局,你去問問清楚……就在不久前,你的一名前來報到的師弟,在司法大學的門口被人惡意圍攻。”
哈默輕言細語的說道:“大學城分局就在小半里地外,他們居然在一切都結束之后,才派出了騎警……我很好奇,是誰有這種影響力,阻撓了他們履行自己的職責。”
海德拉堡中區支局局長,一級警校丹尼爾的臉色驟然一變,他狠狠的點了點頭,斜眼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米開羅,然后轉身就走。
海德拉堡的警局,分為東、南、西、北、中、東郊、南郊、西郊、北郊九大支局,丹尼爾執掌的中區支局,是大學城分局的直轄上司。
海德拉宮和大學城區緊鄰,同為中區支局的管理范圍……如果大學城分局出了任何紕漏,極有可能影響到海德拉宮。想想這后果,丹尼爾就不寒而栗。
哪怕沒有哈默的叮囑,丹尼爾也勢必要徹查大學城分局的警察‘怠工’的罪責。
米開羅傲然昂起了頭:“不用去查了,是我們約談了大學城分局……讓他們不要阻撓學生們的正義之舉!”
丹尼爾的腳步驟然停下,他瞪大眼,愕然看向了米開羅:“米開羅校長,您……干擾正常的警務秩序?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嗎?”
米開羅高高舉起了雙手,他,還有站在門外走廊上的貝爾芬教授同時高呼起來:“為了正義!”
‘嘭’!
哈默將丹尼爾送來的案卷迅速的翻閱了一下,然后將整份案卷重重的拍在了辦公桌上。
向來文質彬彬,說話溫言細語的哈默憤然咆哮:“你們的正義,就是狗屁……那個叫馬修的是怎么回事?他當眾襲擊喬·容·威圖,被喬的護衛當場反擊殺死……你們為一個殺人兇手主持正義?”
“馬修不可能是殺人兇手!”丹尼爾頑固的朝著哈默咆哮:“他是第四大學音樂學院的高材生,他的音樂天賦得到了貝爾芬和眾多音樂家的稱頌,他更是學校中最積極、最活躍的優秀學生的代表!”
“這樣一個品德優秀的學生,他不可能是殺人兇手!”
丹尼爾面孔通紅的朝著哈默大吼:“那個喬·容·威圖,他陷害馬修,他污蔑馬修……他必須被繩之以法!”
哈默怒道:“你眼瞎了么?看看帝都南站分局的調查案卷!還有這些證人的證詞!”
米開羅輕蔑的瞥了哈默一眼,搖了搖頭,更是伸出右手食指,輕輕的左右晃了晃:“帝都南站分局的警察?很顯然,他們是同謀,他們共同謀殺了馬修,更給他扣上了無恥的罪名!”
一向擅長修心養性的哈默,硬生生被氣得眼珠子都凸了出來。
作為帝國有名的法學家,哈默是講道理的,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一板一眼,有規有矩。
而米開羅和貝爾芬這些人……他們是浪漫的‘藝術家’,他們是奔放的‘文化人’,他們沖動,他們激進,他們容易熱血上頭,他們從來不管規矩。
什么律法啊,制度啊,證據啊,證人啊……在他們看來,全是虛妄。
他們更相信自己的印象。
他們更相信自己的猜測。
馬修是個好孩子,這是他們固定的、頑固的印象,所以殺死馬修的喬,就一定是個罪惡滔天的劊子手,是個兇殘暴虐的混蛋!
“可憐的馬修,他的尸體還存放在學校的小劇院里。”米開羅很認真的對哈默說道:“你們包庇兇犯?沒關系,我們相信,德倫帝國哪怕已經腐爛到了極致,還是有地方可以講規矩的!”
“當然,如果你們實在不講規矩,你們實在枉顧法律,你們實在不愿意給馬修,不愿意給第四大學全體師生一個交待的話……我們就給你們一個交待!”
米開羅抓起辦公桌上的案卷,隨意的翻了翻,然后輕蔑的笑了笑,雙手一用力,將案卷撕成了碎片。
“混蛋!”丹尼爾氣急咆哮。
這是帝都南站分局送上來的案件案卷,已經登記入檔,他從檔案室內拿出來的時候,也已經簽署了自己的名字。
米開羅毀掉了案卷……這在警務系統內部,是極大的失職,一旦追究起來,丹尼爾起碼也是一個嚴重處分!
哈默的眼珠子再次向外凸起,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丹尼爾,逮捕米開羅校長……然后,向法院起訴他……損毀警務公文,這是重罪!”
米開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愕然看著哈默,一臉的癡呆模樣!
逮捕他?
哈默這是瘋了吧?
哈默咬著牙,嘶聲道:“還有,逮捕外面的所有第四大學的教授……去第四大學,逮捕今天上午,在司法大學門外非法聚集,非法圍攻司法大學學生的罪魁禍首!”
哈默憤怒的拍打著辦公桌:“你們不講道理……我偏要和你們好好的講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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