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禎提及周氏之后,整個人變得出奇的安靜。
顧崇義吩咐管事端來一些酒菜留崔禎在書房中說話。
因為要迎接新歲,家里做了不少糕點、小菜,備著家中隨時有客人來訪,顧明珠看著廚娘端了吃食去書房,看來父親要留崔禎許久。
這樣的時候,定寧侯在顧家是為什么?自然是要與父親提及崔渭的事,崔禎做了許久的邊疆守將,終究還是肯為民眾著想,如果崔禎與崔渭站在一邊,恐怕他們還要費一番周折。
寶瞳低聲道:“奴婢進去送東西的時候,聽到侯爺說到夫人周氏。”
顧明珠心一沉,崔禎提及她做什么?難不成因為懷疑崔渭,連同崔渭射殺她的事也一并查了?
“小姐?”
寶瞳又喚了一聲,才讓顧明珠回過神來:“寶瞳你說什么?”
寶瞳道:“用不用奴婢想法子去聽聽?”
“不用了,”顧明珠心中有數,“父親的小書房你找借口去一次可以,再去就會引起懷疑,父親倒是沒什么,崔禎很有可能會被打斷,沒有將話與父親說明白。”
再說如果崔禎說線索,父親知曉了與她知道了沒有分別,其他的……她也沒有興趣知曉。
周如珺在大牢中確實怨憤、不甘,但她顧明珠已經從痛苦中掙扎出來了,她在意的人和事早就放在了心上,那些不在意的即便在她耳邊說,她也會充耳不聞,更不會費神去打聽。
有這時間她不如與碧桃一起打絡子,新歲后她會和師父進宮拜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總要有一技傍身,免得又將坤寧宮的絡子拆的七零八落。
“大小姐,品香樓送來新做的點心了。”
聽到管事媽媽這話,顧明珠眼睛一亮:“走吧,我去跟母親一起嘗嘗點心。”
書房中氣氛低沉。
顧崇義看著崔禎:“如果真是這樣,你虧欠的周家父女的是無法彌補了。”將心比心,他的珠珠若是被人害成這般,小小一句補償就能揭過去?那是一條性命啊,父母珍視在手心中的孩子,就這樣沒了,作為一個父親,他不會要補償,他只會將傷害他女兒的人全都殺了,為他女兒抵命。
六年前那件事發生的時候,珠珠正病重,他們夫妻整日里為珠珠奔忙,沒有在意這些,不知道其中還有這些內情。
崔禎聽著沒有反駁。
顧崇義接著道:“除了查清案子還周氏一個清白,你也沒有什么能做,周擇承一家都不在人世,至于周氏的叔嬸也不見得就是什么好人。”
這些人真的珍視周姑娘,就不會任由崔家這樣做,除了要一個名分為周家多一門勛貴的親家之外,沒有誰真正為周姑娘著想過。
案子能翻,但人命沒了就再也沒有辦法再尋回來。
崔禎更是沉默,他怨恨母親害父親,到頭來他也一樣輕視了人命,或許他的子嗣一而再再而三夭折,也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顧崇義道:“聽說張氏父兄到了。”
崔禎點點頭:“今日進京,吏部官員前去迎接,衙門里會設宴款待,一會兒我會趕回去看看。”
“那我不留你了,”顧崇義道,“有什么事就讓人來知會。”
崔禎從書房中出來時,看到顧家一片熱鬧的景象,下人們進進出出忙碌著,院子里也掛上了幾盞漂亮的花燈,與定寧侯府的冷清宛如是兩個世界。
崔禎騎馬離開了顧家,路上遇到一個人與他擦身而過,崔禎轉頭去看,那人坐在馬背上,身體隨著馬蹄踏動起伏,那模樣就像是少年們結伴出去踏春,又是得意又是隨性,任誰看了都要感嘆:好一個紈绔子弟。
可不就是魏家那位二老爺。
除了魏元諶之外,魏家其他人與姨父還有來往,魏家這是一心想要籠絡懷遠侯府了。
顧崇義舒展了衣袍,才從書房里走出來,就看到管事前來稟告,管事話還沒說出口,門口傳來一陣聒噪聲。
“崇義啊,你看看我拿什么來了,這是坐船來的鳥兒,你肯定沒有見過。”魏從智的聲音響徹在整個顧家前院。
魏從智得意洋洋:“讓家中的孩子們都來看看,你看看你這里如此安靜,沒有半點過年的氣氛,加上這么只鳥兒……立即就不一般了。”
顧崇義皺著眉頭向前院走去,看到魏從智抱著鳥籠子得意洋洋地站在院子中。
魏從智向顧崇義身后看去:“孩子們呢?不是讓你叫孩子們來嗎?”
顧崇義臉黑了幾分,什么孩子們?還不就是騙珠珠出來,好騙珠珠做的鮮花餅喂他那只大肥雞。
“撲啦啦”振翅聲響,一只通體黝黑的大肥雞撅著屁股不請自來地向后宅跑去。
這只雞也跑慣了腿。
“怎么樣?這鳥你沒見過吧?”魏從智將鳥籠湊在顧崇義面前,“這還是多虧了懷王爺。”
顧崇義道:“怎么說?”
魏從智壓低聲音:“懷王府被搜查了,那些有意投奔懷王的官員,準備了不少珍奇的物件兒,見到這樣的情形,不少人將東西拿去坊間賣了,我這不……就撿了個便宜。”
顧崇義聽了明白,眼前這夯貨不是為了撿便宜,而是背地里將消息都打聽清楚了。
顧崇義道:“懷王府現在如何了?”
魏從智道:“懷王府的管事陳嘉從懷王庫中挖出一只匣子,匣子里裝得都是各種火器的圖樣,皇上看到圖樣大發雷霆,不出半個時辰,龍禁尉就會將懷王府圍了。”
顧崇義才從崔禎那里聽到陳嘉這個名字,陳嘉去大同衛所為懷王籠絡邊將,現在又找到了火器的圖樣,算是證據確鑿。
“走吧,快去書房,書房里暖和,”魏從智拉住顧崇義的手,“咱們弄些好酒,邊喝邊說。”
顧崇義嫌棄地甩開魏從智。
魏從智也不生氣,吩咐管事:“將這鳥兒給大小姐送去,權當是我這個二叔給大小姐的禮物。”
顧崇義氣得眉毛豎起來:“你是哪門子二叔?”
魏從智挺起胸膛:“我在家中行二,與你又是同輩,讓孩子們喚我二叔有什么不對?一家人偏要說兩家話。”
魏從智邊數落邊往書房去,顧崇義在后面追,他反而跑得更快,顧崇義無可奈何,他怎么惹上這么個貨。
顧明珠吃過飯給元宵和小白喂了鮮花餅,一只肥雞靠著元宵,雞眼迷離昏昏欲睡。
“小姐,”寶瞳從外面進來道,“柳蘇送消息來了,說薛老通判和聶忱從山東回來了,魏大人問您要不要去聽聽山東查到的線索。”
她自然是要去,不過……顧明珠想起上次與魏大人見面的情景,不禁心中一陣慌跳,這么快又要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