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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說完話,腳下抹油立即去做事,他得好好盯著崔禎,將崔禎一舉一動都稟告給三爺,三爺聽到他事無巨細地稟告后,心情一好,定會大赦天下,他也能和五黑雞團聚了。
魏元諶端起茶來抿了一口,茶有些涼,茶水也十分澀口。
旁邊的暮秋立即上前換茶,手碰觸到茶碗,卻感覺到暖意,茶是熱的,為何方才三爺臉上會有不快?難道不是因為這茶?
三爺在大牢里審問犯人,一坐就是一日,從來都是正襟危坐,比耐性和心境誰也不如三爺,方才一直都好好的,直到初九進來說話……
顧大小姐對三爺的影響已經這么大了嗎?顧大小姐好像對三爺并沒有到這般地步。
三爺可真可憐。
暮秋略微停頓,就聽到魏元諶淡然道:“讓書吏將案卷呈上來。”
說完話,魏元諶重新將目光落在文書上,心思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崔禎。
在太原府他放了崔禎一馬,是因為崔禎并非林寺真一黨,還算是一個為國為民的戍邊重臣,但他沒忘記崔家如何對待如珺,如珺的死直接與崔渭有關,這樁案子查明的時候,也是他讓崔家還債之時。
只不過不同的是,現在他知曉如珺變成了珠珠,崔家、周家以及暗中加害如珺之人,自然他就不能越俎代庖,代替如珺拿主意,一切都要按如珺的心意行事。
魏元諶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當年如珺提及定寧侯時臉頰上那一抹紅暈,她清澈的眼眸中泛起一抹瀲滟,如煙似霧般,似是羞怯似是欣喜。
從那之后,他也沒見過她露出如此的神情。
但不管是從前的如珺還是現在的珠珠對崔禎,都不可能再有半點的動心。
這一點他無需擔憂。
“魏大人也在這里。”
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魏元諶抬頭看到了慢慢踱步而來的喬嵩和喬徵。
“喬大人。”魏元諶與喬家叔侄見禮。
獄吏搬來椅子,幾個人重新落座。
喬嵩握著小巧的暖爐,在大牢中昏暗的燈光照射下嘴角上似是掛著一抹笑容:“這段日子魏大人辛苦了,山西的案子還沒了結,又查到都察院和五城兵馬司皇上雖然讓三法司一并查案重擔還是要落在魏大人身上。”
魏元諶沒有與喬嵩客套語調淡然地徑直道:“大人來這里是要接手白敬坤一干案犯嗎?”
“不,”喬嵩笑,“這樁案子順天府衙門也牽扯其中既然是幾個衙門協辦此案順天府審理白敬坤等人最為合適。”
喬嵩說著站起身來:“而且皇上下令刑部處置戰馬案案犯,這段日子衙門上下都要為此奔忙,也的確沒有余力不過有些重要的案犯還是要照例提審。”
魏元諶看向白敬坤大牢的方向:“案犯就在前面喬大人請自便。”
比起魏元諶的冷淡喬嵩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他仔細地看向魏元諶魏家經歷了自五年前風波之后,走出這樣一個后輩,魏元諶與魏從晟相比,更加聰明且氣勢上咄咄逼人。
朝廷上下應該有不少官員都覺得魏家這個后輩走不遠,就算皇上一時啟用將來也會尋個理由棄置一旁。他卻不覺得因為這個魏家子弟遠遠比旁人想得更加聰明。
就像這次查戰馬案魏元諶果斷請命前往山西何嘗不是利用了皇上制衡貴妃勢力的心思,能看透局勢又敢于放手博弈,這樣的膽識非常人能及。
不過就算這樣喬嵩也并沒有感覺到魏元諶十分危險,因為五年前魏家的經歷依舊在魏元諶身上落下痕跡,魏元諶就像一個站在黑夜中的人,渾身漆黑沒有一點的生機,即便魏家在他的經營下能夠渡過難關,魏元諶這個人也走不了多遠。
可是現在卻不同了,魏元諶表面上看似與從前沒有改變,身上卻少了那種壓抑的冷寂,坐在這里巋然不動,旁邊的一切在他的襯托下都變得渺小了似的。
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會留給別人任何的機會。
喬嵩心中微微一笑,一下子變得棘手起來,人有了這么大的變化,比查清幾樁案更加可怕。
太原府的案子魏元諶處置的很好,陸慎之明明與珍珠大盜案有關,卻讓人查不出半點的痕跡,這兩日陸慎之就會回到太原做他的同知,將來有很大機會升遷知府,魏元諶的這份恩情陸慎之、太原府百姓都要銘記于心。
這次都察院和五城兵馬司的案子也是如此,順天府蘇甫一腳踩了進來,誰知道結果會如何?會不會心向魏元諶?
蘇甫明知道不該與魏家結交,卻讓魏元諶坐在順天府大牢里審問案犯,顯然對魏元諶十分信任,貴妃娘娘那種明目張膽的籠絡,不知比魏家差了多少。
但就是沒人能挑出魏家的錯處,即便將局勢看得清楚,狀告魏家,留下的也不過就是奸佞之臣殘害忠良的名聲。
喬嵩想到這里,忽然覺得自己今日不該來到大牢,喬徵說今日魏元諶提審恐怕會有重要線索,他不想錯過,但踏進了順天府大牢,何嘗不是為魏元諶助威。
喬嵩想要退回去卻來不及了,他站在了燈下,不遠處大牢里的人也看清了他的面容。
果然,一只手從不遠處的牢房中伸過來。
“大人,喬大人,”白恭人聲音沙啞,緊緊地攥住了牢門,“大人,求求您救救妾身,妾身無罪為何要將妾身關押在這里?”
喬嵩道:“你是袁知行的家眷?”
“是,妾身是。”白恭人發髻散亂,枯瘦的手指張開盡力地向前伸著,仿佛要抓住喬嵩身上的官服,她一直都在苦苦忍耐,終于見到了上官,她要將冤屈都說出來。
獄吏上前舉起了火把,四周光芒一盛,燈光照在白恭人臉上,白恭人看起來更似鬼魅。
“出去,讓我出去……我沒有罪,為何要關押我……讓我……”白恭人雙手揮舞,目光混沌,一時得不到喬嵩的回應,她伸出手開始抓撓脖頸,脖頸上立即出現一道道血痕。
“你從這里出去要做什么?”魏元諶淡淡的聲音傳來。
“我要出去……”白恭人仿佛被提醒,“我要出去治病……我……好疼……求求你們救救我……讓我見見孫真人,孫真人有藥,她有神藥。”
提到神藥,白恭人只覺得疼的更加厲害,腦子里,心里仿佛有許多螞蟻在爬,皮肉、骨縫中又有無數把刀一起切割著,讓她生不如死。
白恭人將頭“咚咚咚”地撞在大牢的欄桿上。
“給我藥,給我藥。”白恭人撞了幾下,仿佛覺得自己的頭能從大牢欄桿的縫隙中鉆出來,她開始用力向前蹭著,額頭上有鮮血淌下來,落入她鬢角內,她卻感覺不到半點的疼痛。
喬徵不由地皺起眉頭,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喬嵩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整個人卻依舊溫和、平靜,這就是魏元諶想要他看到的場面。
喬嵩道:“袁知行的家眷為何變成如此?”
“因為仙藥,”魏元諶淡淡地道,“她哥哥運送進京的仙藥,那藥并不能治病,反而會慢慢奪走人的神智,只要不用藥就會感覺到萬分痛苦。”
喬嵩道:“這么說,是她哥哥要害她?”
喬嵩話音剛落,牢房中的白敬坤終于忍不住道:“我沒有……我沒害二妹妹,我只是想要給二妹妹治病,沒想到會這樣……妹夫說二妹妹用了這藥病情有所好轉,我以為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