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禎吩咐完護衛,那護衛就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顧明珠只當沒有瞧見,繼續拿起幾根草來編。
她是個傻女,不用被人用禮數約束,喜歡玩就多玩些,落得一個隨心自在,而且動手編做東西的時候,垂著眼睛不必費心去遮掩,還能方便思量些事情。
崔禎尋聶忱做什么?想要從坊間人那里得知些消息嗎?
顧明珠捻動著草葉,心中做了些猜測,崔禎決定要將山陰的事稟告朝廷,就是想要將戰馬案查明,卻又不能完全信任旁人,所以要私下里掌握一些消息,以便于判斷形勢。
正好她也想向崔禎打聽十二年前山西兵變的一些細枝末節,雖然那時候崔禎還沒有出入軍營,但種種線索表明老定寧侯與此事相關,他們與崔禎可以交換些線索,這樣就能更快查明案子。
顧明珠正想著,又有一只草兔子送到了他面前,雖然這草兔子在編的時候,草上的絨毛不少都被捏壞了,兔子看起來毛發斑禿而稀疏,但好在沒有散開,比之前那只兔子要幸運的多。
顧明珠伸手拿了過來,與她那些“毛發鮮亮”的草兔子擺在了一起。
崔禎看著珠珠,臉上再次露出笑容,珠珠給他的感覺,就似現世安穩,莫不靜好,這一刻一切煩心事都被拋諸腦后,也許他缺少的就是偶爾舒一口氣的感覺,無論走到哪里都要征戰,著實太過疲累。
姨父和姨母有珠珠是天幸之事。
“禎哥兒吃過飯再走吧,”林夫人走過來道,“廚房都準備好了,簡單用一點,也免得忙起來顧不得這些。”
“多謝姨母。”崔禎向林夫人行禮。
“那般客氣做什么,”林夫人道,“你小時候最喜歡吃我做的栗子糕,現在正好是時節,你來嘗嘗還是不是那個味道。”
崔禎是想要立即去衙門里做事,聽到這話便打消了離開的心思,跟著林夫人一起進了門。
栗子糕散發著甜甜的香氣。
崔禎看向林夫人,林夫人望著珠珠的神情溫和極了。
崔禎吃過飯帶著護衛離開,林夫人望著打哈欠的珠珠,不禁莞爾:“去歇著吧。”珠珠畢竟年紀還小,跟著她跑了一整日定是累了。
顧明珠拉住了林夫人的手臂:“母親一起!”
那脆生生的聲音讓林夫人歡喜,耐不住珠珠的央求,就跟著珠珠一起進了內室。
母女兩個躺在榻上。
林夫人靠在引枕上看書,只覺得珠珠那雙眼睛落在她手里的書本上。
“珠珠在瞧什么?”林夫人低聲道。
顧明珠指了指林夫人手中。
林夫人試探著將書遞過去:“珠珠要看書?”
顧明珠指向書上的字。
林夫人心中大喜:“珠珠想要識字?”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看來珠珠的病委實在一點點變好。
“那母親念給你聽好不好?”林夫人拉住女兒的手。
顧明珠認真地點頭,就這樣一點點的慢慢好起來,逐漸地母親就能接受她病情的好轉。
若非怕母親太過擔憂,她愿意做一輩子的傻小姐。
顧明珠擠在林夫人身邊,認真地聽著林夫人讀起來,等到一會兒母親累了,她就閉上眼睛“睡著”好了,等她讀書多了,想必母親也會請個西席前來,到那時她就能正大光明地識字了。
太原府太子的宅邸里。
申先生跪在地上向太子請罪。
申先生自從輔佐太子以來,從沒有被太子爺如此的責怪。
太子在屋子里來回踱步,臉上的怒氣越來越濃重,側室里傳來籌算的聲音,不停地有賬目遞進門。
太子看一眼賬本上的數目,氣得將賬本用力貫在地上,汪道昌和趙二都在騙他,打著他的旗號卻在私下里做這些事,從行太仆寺每年消耗的糧草上來看,有許多戰馬下落不明,與他的私帳根本就對不上。
這若是都算在他頭上,他別說大周的儲君,項上人頭也會不保,母妃也會因此受牽連。
太子眼睛中仿佛要冒出血來,惡狠狠地道:“看著點韓鈺,他不說出實情本宮就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兒。”
陶鐸應了一聲,吩咐人去衙門知會,韓鈺的情形他倒是不擔心,即便東宮不加派人手,魏元諶也不會讓如此重要的案犯出半點差池。
“太子爺別急,”陶鐸道,“總算是早些察覺了其中的問題,現在只要將王道昌和趙二身后的人找出來,就能順藤摸瓜,看看是誰在背后加害太子爺。”
“我看就是老五,”太子道,“整日里好似病病殃殃,說不定就是在裝模作樣,他那生母德嬪一向會人前示弱,這對母子表面無害,指不定私底下謀劃些什么。”
“老七雖然尚小,但他母妃安嬪也可為他謀劃,”太子冷冷一笑,“別人家的兄弟乃是至親,可以互相扶持,本宮的這些弟弟全都盯著東宮的儲君之位,一個個都想將本宮拉扯下來。”
太子說完甩了甩袖子:“這次太原府的案子可謂是一箭雙雕,既讓他們得了戰馬和鐵山礦之利,又讓本宮與魏家斗起來,最終若是落個兩敗俱傷,他們正好漁翁得利。”所以魏元諶也不是好東西,戳穿此事并非要救他,是不想要被人利用罷了,他不會念魏氏的好意,現在先不對付魏氏,等聯手魏氏將那害他的人抓出來,他再卸磨殺驢。
父皇能夠借魏氏的力,他為何不能?
“讓魏元諶繼續查,”太子吩咐陶鐸,“不過你也要派人跟著,查出來的線索全都要過目,不能讓魏元諶耍任何手段,總之這案子的最終結果要在我們掌控之中。”
陶鐸領命立即下去安排。
太子低頭看向申先生:“先生平日里做事仔細,就沒有發現趙二的異樣嗎?”
申先生臉上滿是驚詫,隨后神情變得十分悲傷:“殿下是在懷疑我與那趙二勾結?太原府的事務一直都由韓鈺打理,每月韓鈺將細情報給太子爺,我身為東宮幕人從來沒有與韓鈺等人私下來往,也就是這次太原府的案子,我才奉命插手處置。
這些年我一直為殿下殫精竭慮,身家性命早已系在東宮,怎么會做那些自掘墳墓之事,還請殿下明鑒。”
申先生說著深深地叩拜下去。
聽著這些話,太子心中煩悶,他還是相信申先生的,也許申先生這次是不小心中了對方幕人的詭計,若是錯一次就殺一個心腹,只怕也不會有人愿意為她效命。
太子這樣想著向前走了兩步將申先生扶起來:“先生的辛苦,本宮都看在眼里,現在本宮是如履薄冰,一步都走錯不得,眼下我們落了下乘,接下來要想方設法扳回一局才行。”
“幕人立即思量對策,”申先生道,“定要將功補過,報答殿下的恩情。”
太子點點頭,他也這也算恩威并施,想必申先生對他又能多幾分忠心:“你去看文書吧!”
太子說著又看向內室:“趙家和行太仆寺賬目就徑直呈給本宮,別人不要沾手了。”
申先生應聲躬身向外走去,太子還是起了疑心,所以要親自查看那些證據,走到園子里,風一吹,申先生額頭上一片冰涼,不知什么時候他起了一頭的冷汗。
這次他敗了,滿盤皆輸,不但沒能陷害魏元諶,還被太子爺懷疑,最可怕的是太子要與魏元諶聯手查趙二背后的人。
申先生感覺到脊背的汗水浸透了衣衫,如果他護不住那人,要如何向公子交待?
申先生反反復復思量,總覺得光靠魏元諶自己不能有今日的結果,他分明將魏元諶的人手牢牢地看住,是誰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太原府衙的人?定寧侯府?
還是那些不起眼的坊間人。
申先生思量著走回了住處,剛剛進了門就有親信上前道:“京中有了消息。”他向公子問了一些事,希望能夠得到解答,眼下京中有消息傳來,定是在回他的話。
申先生將字條放在火上烘烤,上面的字漸漸清晰起來。
“珍珠大盜五年前已被處斬。”
申先生眼睛一陣緊縮,所以韓鈺并非被珍珠大盜所傷,那所謂的“珍珠大盜”是旁人假扮的。
是誰?是誰假扮了珍珠大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