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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章 交鋒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03日  作者:鑲黃旗  分類: 都市 | 都市生活 | 鑲黃旗 | 國潮1980 


新大谷酒店為客人商務需求所設置的會議室,有著相對明快簡潔的裝飾風格。

屋里不但充斥著淺色的墻紙,選用來自歐洲的極簡式現代家具,就連茶具也沒有花紋,全是白瓷的。

然而即使這樣的房間也遮蓋不住此時房間里的壓抑感。

身姿筆直的寧衛民默默凝視土屋陽一,杯口邊的嘴角浮現出若有若無的笑意,自信而又強勢。

而他帶來的下屬們,沒有一人的表情是和緩的,眼神里全都是冷漠和肅然。

哪怕是EIE陣營其他人也不由扭過頭去看這個冒失的家伙,眼神里都充斥著對土屋口無遮攔的責備。

這讓剛才發言的土屋陽一氣勢頓時為之一挫,頭不由微微低下,以避免直視對方的眼神。

似乎這時他才剛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么話。

所有在場的人里,惟有長銀的代表田中重彥則還能保持相對的淡定。

作為EIE董事會目前真正的首腦,他咳嗽了兩聲,放下了一直拿在手里的咖啡杯,終于放棄了矜持,打破沉默。

“希望你不要介意。土屋的話或許有些冒犯,但他是無意的。他想真正表達的意思其實是我們都是受害者。是高橋治則那個家伙把我們一起拖下水的。既然如此,我們都應該相互理解才是。我們沒有必要因為高橋這混蛋相互敵視,繼續保持對立的立場。你認為呢?”

“就像您所說的那樣,我今天正是為和解而來的。不過,我對高橋的下場還是很好奇。不知道貴方能否告訴我,你們打算如何處置這個引發我們雙方沖突,造成如此破壞的罪魁禍首?”

寧衛民神態緩和,對田中的話予以肯定,算是賣了對方一個面子。

他詢問高橋治則的情況,也屬應有之義。

然而就在氣氛剛剛緩和起來的時候,又是那個大概在股票上虧慘了,才會對于股價念念不忘的土屋陽一毀了這一切。

“這種時候,誰還顧上這種小事。我們還是先談談實質問題吧,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收手……”

這個市儈鬼居然再次不過腦子的插了口!

“這不是小事!”

寧衛民當即毫不猶疑予以反駁,“雖然這種事兒對你來說可能無關緊要。但對我卻完全不同!你無法想象,高橋治則使我蒙受了多大的損失和屈辱。而我為了回擊這一拳,又做出了如何的讓步和隱忍。已經多半年了,這么長的時間里,我一直沉默著,沒有辦法計較。現在到了清算的時候,你居然膽敢說這是小事,你憑什么?”

土屋陽一被懟的啞口無言,他的冒失和愚蠢,惹得其他同伴再度對他投射來怨艾的目光。

只是田中重彥身為今天談判的首要代表,雖然內心也對土屋不過腦子的多嘴充滿抱怨,但仍然要為他擦屁股,打圓場,總不好真讓談判的氣氛就此惡化。

“哦,請您原諒,這事是土屋做得不對,他是關心則亂。當然,對您的訴求,我也非常理解。好了,土屋,快為你的失言向寧先生道歉……”

這下土屋陽一真是尷尬的要用腳摳出一條地縫來了。

但面對田中重彥不怒自威的眼神,又有同伴厭棄的目光,他還是頂著自尊心被虐的傷害,在眾多不屑和譏笑的眼神里,向面前的華夏人低頭服了軟。

而且哪怕寧衛民他要年輕許多,他同樣像田中一樣也用上了敬語。

“對不起,寧先生,是我太心急了。請您務必多多擔待。”

如此,寧衛民才終于神色釋懷,點點頭表示此事做罷。

不得不說,此情此景下,寧衛民的內心多少也有點心潮涌動,耳邊甚至響起了“昏睡百年,國人漸已醒……”的BGM。

沒說的,多年前的他可沒想到自己真有一天能和這么多日本商界精英當面談判,在看似平靜無波的水面下激烈博弈,而且竟然居于上風。

尤其是日本人的上層人士對自己彎腰,特別得勁。

這讓他的虛榮心和民族情感獲得了極大的滿足。

不枉他潛伏多年終于割到了這把豐美的日本韭菜。

“至于高橋……”

田中重彥沉吟了一下,他并沒有忘記寧衛民剛才表達過希望獲知的信息,又繼續說道,“目前董事會對他還沒有明確的處置意見,也沒給我明確的授意。但我可以向您保證,高橋以后肯定不會再保有社長的頭銜了。甚至連在EIE繼續任職的可能性也不會有。另外,他這次想要炒高股價,應該以個人名義在外借了不少錢,經濟損失慘重,即使不破產也好不了那兒去。哪怕日后股價能漲回來,他也需要出讓大部分股份才有可能填補債務窟窿。所以,他以后也只能做個普通人了。至于其他方面,我沒有切實的把握,真的不太好說了……”

見田中對自己十分痛快坦言相告了高橋治則的情況,寧衛民當然是承情的。

只是可惜,這樣的結果他卻不甚滿意。

因為對于高橋治則的所做作為來說,他居然還能從泡沫經濟中全身而退,繼續過普通人的人生,簡直是太便宜他了。

尤其從隱患的角度考慮,這個人出身慶應,性格乖戾,即使暫時喪失了財富,也很難說是否會放下對寧衛民的仇恨。

要是這家伙賊心不死,依靠往日的人脈對寧衛民暗中算計,想要報復他的家人怎么辦?

正所謂“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這才是寧衛民最擔心的。

所以弄不死他也不能讓他活蹦亂跳的繼續蹦跶啊。

寧衛民用手撓了撓鬢角,隨即便直言不諱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不,還不夠。相對于高橋施加給我的欺凌來說,這樣的下場太便宜他了。如果貴方只是以這種不痛不癢的態度來處理這件事的話,對高橋姑息養奸的話,那非常抱歉。我就只能按照原有的計劃來,靠自己來完成復仇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要把EIE的股價打到一萬円以下,我要讓高橋徹底爆倉!”

寧衛民的話讓所有EIE董事會的代表都嚇了一跳。

股價一萬円,那也就意味著當下的價格還得跌去至少四成。

真要是那樣的話,不但高橋完蛋了,連他們自己,甚至他們就職的企業,也得跟著陪葬。

這當然是他們絕對無法接受的。

饒是田中重彥如此沉穩的人,想想這種情況出現的后果,也不自覺哆嗦了一下。

“不,這絕對不行。寧先生,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大家就都完了。寧先生,我們已經知道你和高橋治則的沖突了,他這人實在是差勁,鑒于他過分的行為。我們都很理解你的不滿。哪怕他人不在這里,我們也都可以替他向你道歉,但你要是繼續打壓股價……”

說到這里,他環顧了一下身邊的伙伴們的神色,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隨即,他的語氣便加重了一些,回頭繼續對寧衛民說,“……那可就太過分了。如果你非要這么做的話,那么等待我們的就是破產。這無異于逼著我們和你為敵。事情真的發展到那一步的話,就沒有緩和的余地了,對我們雙方都是不可承受的災難。這點,你可要考慮清楚……”

委屈求全中,還帶著一點威脅,這種色厲內荏態度可瞞不過寧衛民的眼睛。

所以實際上,田中重彥的話聽在寧衛民的耳朵里,非但沒能讓他產生多少顧忌,反而進一步鞏固了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信念。

“既然你們不愿意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那么你們就得拿出誠意來才行。”

寧衛民毫不讓步的堅持自己的條件,“高橋治則在擔任EIE社長期間,經濟賬目方面肯定存在很多問題,我要他因違規的金融操作入獄,確認他失去所有!這一點,你們應該做得到吧。”

然而他的強硬表態,也引發了對方陣營的強烈反彈。

或許是因為面子問題,或許是物傷其類,兔死狐悲。

這次土屋陽一雖然沒言語,但另外兩位董事會代表,卻義憤填膺坐不住了,紛紛表達抗議。

“寧先生,何至于此啊!高橋即便得罪到了你,也不至于非得把他送進監獄吧。恕我直言,我們可沒有背叛同伴的習慣,你這實在太強人所難了!”

“就是,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再怎么說,高橋也曾經是EIE的社長,是我的學弟。現在你要我們把高橋送進監獄,這和要我們自己抽自己耳光有什么區別?我們又該怎么和其他慶應畢業的同行交代?無論如何,我們也做不到。”

甚至就連田中重彥也從長銀的立場出發,皺著眉頭堅決否認EIE集團的經濟運營存在問題,“寧先生,EIE集團的財務狀況沒有你說的那些問題,希望你不要相信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我們長銀挑選長期合作的商業伙伴,對待貸款用途的問題,向來都是很嚴謹。你這么說,可有敗壞我們長銀名譽的嫌疑。何況高橋雖然對你做了不好的事兒,但換個角度,他也助你逃過這次股災。你也算受益于他。你想想看,如果不是你做空,他做多,那你現在的財產又會損失多少?就不是發財了,而是負債了。”

看到他們這么護犢子,雖然有所預料,但寧衛民還是笑了。

尤其是田中重則認為他之所以避開股災,是誤打誤撞受惠于高橋治則,更是讓他忍俊不禁。

對他來說,這天底下就沒有過這么可笑的事情。

只是話說回來,畢竟這也算給了他一個能夠向世俗解釋,為什么別人都逃不開股災,自己卻在股災中受益的合理借口。

要是能讓別人都誤會他只是單純走了狗屎運,而非早有先見之明,才賺了個盆滿缽滿,這對他反而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更何況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讓他放棄對高橋的窮追猛打。

他又不是來日本做道德標兵的,辦事兒非得讓人心服口服,五體投地。

他只要實現自己的目的就足夠了,那他又何必戳破呢?

故而他便做出了一幅“即便如此,那又怎樣”的樣子,繼續堅持自己的要求。

“哎,田中先生,話不能這么說呀。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這次是老天爺站在我這一邊,我才能遇難成祥,把壞事變好事。難道我不感謝上蒼,卻要感謝敵視我,凌辱我,逼迫我的高橋不成?沒有這樣的道理。”

“恰恰相反,高橋治則是什么樣的人,我恐怕比你們誰都看得更清楚。他就是個心眼小,又易怒的自大狂。鑒于他如此的性情。他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禍患。你們別告訴我說,事情到這一步他不記恨我,會老老實實認輸,接受所有他應該承受后果。我不相信,所以我才要確定他永遠不會對我構成威脅才行。”

“另外,你們也別急著否認EIE集團的財務賬目沒有問題。以高橋治則頭幾年發展事業,拼命擴張的生意模式。他的債務數目是巨大的,這一點早在雷曼兄弟的做空報告中就說的很清楚了。何況現在還有大摩出具了做空報告,自然進一步證實了這一點。我們都是明白人,誰都清楚在這種高杠桿的金融游戲中,無論怎樣,以高橋治則做事的風格來說,他也絕對和‘清白’二字無關。”

“所以現在的癥結只在于你們的態度,你們是否愿意拿出誠意,這才是我們合作的基礎。沒錯,我大可以這么說,我們最終能否互相諒解,化敵為友,看你們是否愿意把他送進去了,這一條沒法談判……”

寧衛民伶牙俐齒的逼迫,讓EIE董事會的各位代表臉色越發難看。

說實話,他們現在似乎處在了一個騎虎難下的處境。

拒絕吧,寧衛民已經展示出來清晰頭腦,讓他們看清,這個年輕人沒那么好對付。

他們不能不擔心他們的表態會讓談判就此破裂。

而周一轉眼即來,到時候迎接他們的,則是無法挽回的敗局。

可要是答應呢,無論是面子,還是道義,都不好交代。

要知道,日本商界也有商界的規矩。

高橋治則作為慶應的畢業生和EIE曾經的社長,在集團年內部是有某種免責特權的,即便是他做出了罪大惡極的錯誤行為,可按照潛規則,追究起來也是有底線的。

通常免除職務,驅逐離去就是極限了。

這要是按照寧衛民的要求,把高橋送進監獄,無論是外界,還是內部,會產生什么樣的風評?

聲譽這種東西,對一個人來說可能一文不值,也可能比生命還重要。

他們實在不想破壞規矩,成為日本財界大多數人眼中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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