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門作客,晏萩也沒閑著,三月初一,她被南平郡主送去閨學讀書了。閨學的課程排的非常寬松,上午辰時正開始上課,午時初放學,而且上九天學,可以休息一天;教小姐們識字的一個是族里的功名無望的老秀才,一個是廊上七房的定三奶奶杜氏。依照輩分,晏萩叫老秀才堂叔祖;叫杜氏定三伯母。
午休后,未時正回閨學,可在琴棋畫中任意選擇喜歡的學習一個時辰,教琴的是董娘子、教棋的是黃娘子、教畫的京中有名的才女蘇慧。
老秀才教年紀大一點的小姐們,晏萩歸杜氏教,杜氏將晏萩帶進了學堂,指著第二排的左側的空位,溫和笑道:“小十二,你就坐那兒吧。”
晏萩提著小書袋,乖乖地去位置上坐下;早兩年來閨學讀書的晏苔也在這個房間,郁芳菲雖然年紀到了,但她去年才入學,因而被留在了這個房間,沒有隨晏薌她們去大房間,還有韋家的韋妙娘和韋姍娘,其中韋姍娘和晏萩一樣是頭一天來讀書。
杜氏在書案后的椅子上坐下,“上次我們教到‘外受傅訓,放奉母儀,諸姑伯叔,猶子比兒。’誰來解釋一下這句的意思?”
郁芳菲主動站了起來,“先生,弟子愿意解釋。”
杜氏笑著頷首,郁芳菲朗聲道:“在外接受師傅的訓誨,在家遵從父母的教導。對待姑姑、伯伯、叔叔等長輩,要像是他們的親生子女一樣。”
“不錯,解釋的很對,坐下吧。”杜氏笑贊了句,“今天我們就接著識后面的字,‘孔懷兄弟,同氣連枝。交友投分,切磨箴規。’”
申時正,晏萩從閨學回來,還要跟著曾姑姑學半個時辰的禮儀規矩。曾姑姑性格溫和,又非常有耐心,雖在宮里多年,卻并不古板嚴肅,在教導時,還不時說些有趣的小故事給晏萩聽,告訴晏萩,“外人首先注意的就是女兒家的儀態和身姿,所以瀟瀟一定要好好學,哪怕私底下行為無狀,但是在人前,一定要讓大家都覺得你是個儀態優雅的名門貴女!”
晏萩一下就領會到曾姑姑的意思,那就是要會裝,還要裝得別人都看不出來,裝淑女,她拿手,笑著道:“瀟瀟在外面一向守規矩。”
曾姑姑也笑了,點著她的小鼻子道:“姑姑知道瀟瀟是最機靈的。”
學禮儀規矩,晏萩從不喊累、發脾氣,也沒有遲到過,非常的用心,嚴格依照曾姑姑所教的做。晏萩的認真態度,讓曾姑姑倍感欣慰,教起她愈發的細心有耐心。因而兩人相處的非常融洽,曾姑姑越來越喜歡看似嬌憨懵懂實則內有乾坤的晏萩;而晏萩也十分尊重曾姑姑,并不把她當成奴仆對待,知道曾姑姑愛喝茗眉,就讓婢女每天為曾姑姑泡一壺。
這天曾姑姑去春暉堂給晏老夫人請安,晏老夫人讓她在身邊坐下,笑問道:“怎么樣,我家瀟瀟是不是很乖?”
“瀟瀟是個有心的好孩子。”曾姑姑笑道。
晏老夫人笑道:“你能來教瀟瀟,我真得很開心。”
“宮里出來能教瀟瀟的姑姑有許多,閔姨,我知道,您之所以讓我來教,不過是為了讓瀟瀟供養我終老。”曾姑姑眼中含淚道。
晏老夫人笑容微斂,輕嘆道:“你呀,是個固執又長情的孩子,你母親臨終前,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了。”
曾姑姑垂首,將淚水強忍了下去,“我不孝,讓母親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心。”十六歲那年,未婚夫急病去世,她不肯聽從家里安排另嫁他人,執意進宮去當女官;在宮里消磨了二十多年的時光,而今雙親已故,兩個庶弟在鄉下種田為生,她不愿去依附他們。
晏老夫人抬手摸摸她的頭,“現在你來到了我身邊,我會代替你母親好好照顧你的。”原本她是想認曾思悠做干女兒,可是曾思悠固執的不肯答應;晏老夫人為了讓她能來晏家,只能以請她教晏萩規矩為由。
下午,晏二爺的信送到了府上,他又為二老添了個庶出的孫女,半個月前晏府十四小姐出生了,取名晏菁。得知又多了一個妹妹,晏萩這個當堂姐的,把玩具箱搬了出來,“把這些,還有這些,都送去給小妹妹玩。”
“哎喲,我們瀟瀟就是大方。”晏老夫人笑贊道。
“我是姐姐嘛。”晏萩眉眼彎彎地笑道。
多了個庶孫女,晏老夫人其實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到了傍晚,晏太傅回來,晏老夫人沖他道:“你寫封信給老二,說說他,他都是要當祖父的人了,這么大的歲數了,還不知道保養身子。有個風流的名聲,很好聽嗎?”
晏府五位爺,三爺、五爺是庶出,老實本份;晏大爺是標準的士大夫,聽從父母之命娶妻生子,婚后由妻子安排通房、小妾,他沒有主動提出過納妾;尊重妻子,恪守規矩,每月初一、十五必然留宿晏大太太房里,并依照妻子的安排的日子去睡通房和小妾。隨著年歲漸長,他去妾室的房里的時間,愈發的少了,頗有守著老妻過日子的架式。
晏四爺是兄弟五人中,最具才華,相貌也是最佳的,看似風流,實際專情,身邊只有正妻南平郡主,再無旁人,從少年時,就潔身自好。
晏二爺也不知道象誰,最為貪花好色,沒離京之前,身邊就有兩個妾和三個通房,到了江寧,離了父母的身,方氏又管不住他,也不知道這幾年納了幾個妾,又添了幾個通房。
“明兒我就寫信說他。”晏太傅也覺得老二這事做的不好,很容易被政敵攻訐。
“要是可以,等冬月他回京述職,就讓他留京吧,省得他在外面胡來。”晏老夫人蹙眉道。
“他的政績還是不錯的。”晏太傅笑道,晏二爺風流歸風流,但沒有耽誤政事,這一點還是挺令晏太傅感到欣慰的。
晏老夫人斜了晏太傅一眼,氣悶地不想說話了。她感到慶幸的就是二房的幾個孫子,潔身自好,不象老二那樣。
這天半夜,方側妃也開始陣痛,一個半時辰后,生了一個血糊糊的嬰孩,力竭的方側妃昏厥了過去;一刻鐘后,楚王府的側門開了,一個提著食盒的婆子鬼鬼崇崇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