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廚房什么時候會忙空,等廚房差不多忙空的時候,她就會給我打電話……不過,大多時候,還沒等她打過來,我一忙完,手一洗,就會給她打電話。”
餐館里,白熾燈亮著,餐館外,天色似乎又暗了許多,
望著餐館外,餐館老板臉上笑著,說著,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就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她的聲音,好像也是那么干凈……”
“……她給我講,今天她遇到了什么,發生了什么事兒,我就那么聽著,聽著她說話,聽著她那頭的聲音……明明隔著不遠,卻好像是兩個世界……”
“……有時候,我想跟她講些什么,但好像又沒什么好講,廚房里,每天好像都只有那些事情,那些聲音。”
“……慢慢的,我和她關系好像越來越近……那天,她說完一件事情,突然約我,說要不要一起出去……我聽著她的話,好像愣住了……在那之前,我好像覺得,就是那樣,時不時打個電話,就夠了……她那么干凈,我就像是攤臭水溝里的爛泥,靠她近了,我都覺得,好像她也會被我弄臟……”
“……我答應了她……但是出去,總是要花錢……掛了電話,我把兜里所有錢都摸了出來,坐在床上,一張張理著,數著,算著……但怎么算,都不夠。”
餐館老板緩緩轉回了頭,沉默了下,繼續說著,
“……我去找了我師父,想問他借些錢。我本來以為他會罵我……”
“……他知道,我和她還在常聯系……或許是她沒再那兒堅持下來,就離開了,我師父有些不喜歡她。”
“……不過,那天,我找到我師父借錢的時候,他聽了我的話,看了看我,卻什么都沒說,就直接給我拿錢了……到了我轉身要走的時候,他又叫住了我,張了張嘴,又什么都沒講……我知道,我師父覺得我和她不太合適,想要勸我……”
再沉默了下,餐館老板再抬起了頭,望著門外,臉上又漸漸露出些笑容,
“……那天,她帶著我,我們去了個餐廳,吃了飯,然后去電影院看了場電影……我知道有電影院,也常聽人提起,但那次,是我第一次去到電影院里……我們兩的位置緊靠著,她就坐在我身邊,我好像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她看著電影,我忍不住,不時看著她,她笑的時候,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電影放了什么,只記得我好像很高興……電影散場過后,我送著她坐車回了家,看著她上了樓……”
“……身上的錢加上我師父給的錢,那天正好夠,我一路從她家走了回去,一路上,忍不住的想,想她的笑容,想她的一舉一動,想下一次再和她這么出來是什么時候……”
“……那次回去過后,我心思好像全掛在了她身上,在后廚的時候,還出了些錯,挨了幾頓罵……從那過后,我也一點點攢著錢,想著下次再和她出去,要去哪,要做些什么,就那么反復盤算著,想著,念著……我師父雖然有些不贊同我和她來往,但還是每月多給了我些錢。”
“……到了第二個月的時候,我再把她約了出來,我們一起去了,早就商量好的地方,就像是計劃的那樣,玩了一天,她很開心,我也很開心……”
餐館老板臉上笑著,說著,
“……就那么,慢慢地,我們確定了關系……我也慢慢地,在那后廚里,學會了些手藝。”
“……在我師父那兒做了段時間掌勺后,我準備回去了。那會兒,我想著,我已經那么大了,那老畜生總不敢打我了吧。我盤算著,從老畜生那兒,把這餐館接過來,然后掙些錢……然后有些錢了,我就能和她約會,和她在一起,和她結婚。”
臉上浮現著笑容,餐館老板望著那餐館門外,說著,
緊接著,笑容漸漸褪去,餐館老板沉默了下,才繼續說了下去,
“……就和我想得一樣,我帶著她回到這餐館里過后,那老畜生的確是不敢打我了。不過我爹多心疼我,對我多好啊……”
臉上再露出笑容,餐館老板緩緩轉回了頭,看著那餐館里,那幾只啃食著骨頭的野貓,笑著,說著,
“……他哪舍得讓我再起早貪黑,累死累活,受開店這份罪啊……那天,餐館關了門,我收拾著餐桌上的桌子,他提著瓶酒,端著盤骨頭,從廚房走了出來,坐到了那兒……他一邊啃著骨頭,一邊喝著酒,一邊沖著我笑……跟我說,別以為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想讓他把這店給我,他就是把這店給關了,給拆了,賣了,也不會給我這個狗東西。一邊笑著,我爹啊,還朝著我扔他吃剩下的骨頭,跟我說……”
“……吃啊!狗東西,你不是喜歡吃別人剩下的嗎,還不撿起來吃……吃啊,狗東西,趴在地上吃啊……”
餐館老板瞪著眼睛,突然吼道,緊接著,又一頓,臉上再浮現出來笑容,
“……你看我爹多心疼我啊,還記得我這狗東西喜歡吃骨頭呢……”
說著,臉上笑容又漸漸褪去,語氣沒什么起伏著,餐館老板繼續說了下去,
“……等他把骨頭扔完了,顛三倒四的走了,我拿著那掃帚,一點點掃著地上那些骨頭……就在那時候,她過來了。她看到我,就笑著問我,說最近有新電影上映,問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到她,我好像也忘了之前那老畜生的話,也跟著笑了。”
再浮現出不一樣的笑容,餐館老板停頓了下,繼續說了下去,
“……慢慢地,我和她到了該結婚的時候了。但我卻沒結婚的錢。那老畜生也從未給我開過工資。”
頓了頓,餐館老板臉上笑著,說著,
“……那天晚上,她來了趟店里,又走了過后。餐館里,就剩下我和那老畜生兩個人,他炒了兩個菜,坐在那兒喝酒,我走了過去,坐到那老畜生旁邊的凳子上,他喝了杯酒,然后一腳就踹到了我坐得那凳子腳上,讓我這個狗東西滾到一邊去。
我坐在那凳子上,沒動,我看著他,跟他說,我要結婚,需要錢,讓他給錢。
他聽到我的話,好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起來,我看著他,我也笑。
他笑著跟我說,他就是有錢,也不會給一分,給我這個狗東西,然后夾了筷子菜,扔到旁邊地上,笑著,讓我吃。
我看著他,也笑著,我笑著跟他講,對,我是野種狗東西,但他還記不記得,我這個野種,狗東西的媽,那個婊子,是跟哪個野男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