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站在門外,來得老人抖落了下雨衣上的雨水,才走進了堂屋里。
“冀叔,你把雨衣脫下來吧,月霞,拿根干毛巾過來給冀叔。”
中年男人重新合上了堂屋門,屋外透進的月光重新被遮擋,堂屋里再漆黑下來,
對著老人說了句,中年男人又朝著餐桌旁,已經站起身的女人喊了聲,
“不用,不用,一會兒我還要去別家。”
老人叫住了轉身朝著旁側屋子里走去的女人,又轉回頭,笑呵呵看了看餐桌旁,
“正吃著飯呢,慧慧也在家啊。那正好……”
說著話,老人在雨衣下摸索了起來,
從雨衣下拿出張紅色的請柬,老人朝著中年男人,和一旁走過來的女人,遞過了過來。
“……這不是我兒子要結婚了嗎,這先生給看得是后天,我這來給你們家送張請帖,請你們一家人到時候過來喝杯喜酒。”
老人笑呵呵著,說著,
旁側,廉歌轉過視線,看了眼這老人。
堂屋門邊,老人佝著身子,披著雨衣,遞著請帖。
雨衣上,還未抖落干凈的雨水,順著雨衣,往地上流淌著,
被淋濕的頭發上,水珠也不斷滴落著,
遞出請帖的手上,似乎被水泡過許久,有些發漲泛白。
頓了頓目光,廉歌也沒多說什么。
“嘿,冀叔你哪用得著給我們送什么請帖啊,說聲就成了。這還要你淋著這么大雨過來。”
中年男人笑著說著,接過了請帖,
老人松開請帖后,手指上,一層皮肉被撕扯下,黏在了請帖上,
只是,中年男人和這老人,似乎都渾然不覺。
“該有的,還是得有。”老人搖了搖頭,說著,“本來白日里就該過來,在鎮上耽擱了下,回來的時候,這天就黑了。想著這后天就要辦酒席了,還有些請帖都還沒送出去,明天也還要明天的事兒,就這會兒過來了,耽擱你們一家子吃飯了……”
“不耽擱,不耽擱,就自己家里吃個晚飯,有什么耽擱不耽擱的……那冀叔你還沒吃飯吧,要不一起吃點吧。”
中年男人笑著說道,又轉過身,對著自己妻子說道,
“月霞,去廚房里,給冀叔拿個碗筷過來吧。”
“不用麻煩月霞了,我這還得趕著去下戶人家,就不坐了,你們慢慢吃,我就先過去了……”
老人擺了擺手,便又轉身朝著堂屋門外走去,
“記得后天早點過來啊……”
重新拉開堂屋門,老人笑著再招呼了聲,便朝著堂屋外走了去,
“行,那冀叔你慢去,這下著這么大雨……”
中年男人跟著送出了堂屋門,說著,
“行了,你趕緊進屋吧,不用送了,你這一會兒淋濕了,著了涼,我兒子的喜酒你可就喝不了了……”
老人喊了聲,便朝著屋檐下走了下來,順著村道,往著遠處小心著跑去。
中年男人回過身,重新走進了堂屋,合上了門。
“……這外面的雨,還真是大,還刮這么大風,怕是海上又起風浪了吧。”
抖落了下身上,中年男人朝著堂屋餐桌旁重新走了回來,
“這雨,斷斷續續都下了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停,昨天才補得幾根番茄苗,這么大雨,怕是又被淹死了。”
“……得過幾天,天晴些了,再補吧,這兩天先看看吧。”
女人出聲接話道,
中年男人聞言,點了點頭,站在原地頓了頓腳。
又似乎聽到什么,中年男人看著餐桌旁,那空蕩蕩的座椅,臉上露出些笑容,
“……成,慧慧拿去,也給爸念念吧。”
說著話,中年男人走回了餐桌旁,在那空蕩蕩的座椅旁,坐了下來,將那還粘著層皮肉的請帖,遞向了那空蕩蕩的座椅前,
“……你媽和爸都沒讀過幾天書,像這種東西啊,平日里你媽和爸我拿著,也是拿著,也看不懂上面寫得啥……還是得多念書啊……”
“……慧慧要教我啊?成,爸看著……這個字爸認得,這個是年,這個是月……說得是,在后天,冀叔的兒子和兒媳辦酒席對吧?”
笑著,中年男人說著。
女人也笑著,坐在一旁,望著那攤開的請帖。
堂屋里,愈加顯得安靜,唯有中年男人的話語聲,回蕩著。
“慧慧,還吃嗎?那要再盛碗湯喝嗎?”
“……那成,那你先在這兒坐會兒,等媽把碗筷收拾了,就去給你燒點熱水,你洗了澡,就睡覺。”
似乎吃完了飯,女人站起身,對著那空蕩蕩座椅上笑著說了句,便收拾起桌上碗筷,
中年男人也站起身,幫著忙,
旁側,廉歌看了眼這對夫婦,站起了身,
“老哥,不知道房間在哪。”
語氣平靜著,廉歌出聲說道。
收拾著碗筷的中年男人頓了頓動作,緊隨著,才轉過頭,
似乎才注意到廉歌,
“……小伙子,吃好了啊,飯菜的味道還和口味吧。”
笑著,中年男人說道,
“小伙子你要休息的話,房間在這邊,就是好久沒住人了,得先收拾下,小伙子你先坐坐。”
中年男人說著話,轉過頭,看向仍舊收拾著碗筷的女人,
“月霞,你先給這小伙子把房間收拾出來吧,碗筷我來收。”
聞言,收拾著碗筷的女人頓住了動作,緊隨著,才轉過身,
“成,小伙子你先坐坐……我先收拾下,再給你拿床被子過來……”
說著話,女人便準備朝著旁側間屋子走去,
“就不勞煩了,”廉歌語氣平靜著說著,挪開了腳步,朝著那房間里走了進去,
“這屋里灰不少,我還是給你收拾收拾吧。”女人說道。
“不用了,一會兒我自己收拾吧。”廉歌說著,走進了房間。
“……那小伙子,你要洗澡嗎,一會兒我再順便多燒點熱水。”女人再頓了頓腳,出聲問道,
看了眼這女人,廉歌微微搖了搖頭,
“那小伙子你休息吧,有什么事兒的話,喊一聲就行。”
又招呼了聲,女人轉過身,在原地又頓了頓,朝著那餐桌旁走了過去,
“……困了啊?媽馬上就去給你燒熱水洗澡。”
端著收拾好的碗筷,女人笑著對著那空蕩蕩的座椅上說了句,便朝著廚房里走了進去。
看了眼堂屋里,朝著廚房走去的女人,和那朝著空蕩蕩座椅說著話的中年男人,廉歌收回了視線,轉回了身,朝著房間里繼續走了去。
屋里,朝著屋外的窗上,玻璃早已不見蹤影,脫落的木質窗框綴在窗邊,隨著陣陣清風,搖曳著,輕輕碰撞著墻壁,發出些細微的聲音,
透過窗,屋外的夜幕中,繁星點綴著,高懸著的斜月,往著屋內揮灑著月光,
看了眼窗外,廉歌轉回了身,伸出手,朝著屋里地面上一揮手,
地面上長著的青苔剝落,隨著一陣清風消散。
收回手,廉歌在地面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