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菩提達摩高天的向山在高空中環顧四周。他將一個人驟然失去戰友時候的迷惘給表演出來了。
但是，向山知道，這并不是天衣無縫的。
他剛剛使用熱能劍從背后一劍切開了“偽向山”的后背，并且保證切過了生物腦，同時盡可能避讓存儲設備。
與此同時，他的聲子刀也重重磕在了塔納托斯身上。
聲子刀有一個極大的優勢，便是“作用產生所需的時間極短”。刀刃與合金萬分之一秒的接觸，千次針對微觀結構的特定頻率碰撞，足以讓合金瓦解。聲子刀的劍術往往輕柔，因為它并不依賴武器上的動能造成殺傷。這類劍術只需要制造輕微碰觸。
在這一點上聲子刀要勝過熱能刃太多。
但是，就在剛才，向山從德文尼亞的整備間內奪得的數據，結合偽向山的種種表現，領悟出了一路科研騎士才會想出的劍術。
在一秒之內進行數十次頻率變化，同時斬出一劍。在觀察這一劍是否奏效的同時，在不同部位斬出第二劍、第三劍……每一劍都是如此，進行數十次頻率變化。
往往在五次斬擊過后，就能確認對手外裝甲主體部分合金的種類了。
當然這種做法的代價也很大。沒能精準瓦解合金微觀結構的能量，都會作用在聲子刀的刀刃之上。刀片會因此飛速劣化。
向山剛才那一擊，便導致身上繳獲的唯一一枚刀片與塔納托斯的義體一道碎了。
絕對奢侈的用法。
這一下，便是造成了兩人死于彼此武器的假象。
向山雙手拋下廢掉的武器，一只手插入塔納托斯的傷口之中，腕部微型飛彈直接在體內射出，打穿反應堆。洶涌的等離子體融掉了一切可能成為證據的東西。
向山在這最后的功夫火中取栗，另一只手抽出了德文尼亞存儲設備的位置——連同那個裝飾性的頭顱一道。
他用于殺死塔納托斯的那一條胳膊幾乎融化了。
與此同時，向山剛剛用來演算戰況的超級計算機就這么爆炸了。再也沒有技術手段能復原剛才的過程了。
向山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稍稍有點遺憾。
塔納托斯其實不弱了。只不過他的敗亡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埋下伏筆。
向山一路過來，都在旁敲側擊跟他表示“下面的軍隊不知道接到了什么指令，太不可控了，不經過細致審查絕不可用”。也正是這個緣故，向山忽略了庇護者指揮系統中重要的“設置臨時指揮權”流程。
嗯，沒有錯，哪怕是太空電梯駐守部隊這種重要軍事力量，也依舊是“依附于私人”的。下面的士兵都是菩提達摩高天的“私人武裝”。
如果要進行聯合作戰，那么給友方的高級武官設置“臨時的次級指揮權限”是很重要的步驟之一。
而向山在言語煽動之后，又裝作“冒進”的樣子。
而塔納托斯被“人造向山”這種事震撼到，一時之間也沒精力糾結這個天大的疑點。
身為一名軍官，塔納托斯沒機會發揮出自己在軍武道方面的優勢，就被那個量產型的玩意逼得狼狽不堪。
這次倒算是完美了。
而現在，就是回去的時候了。
向山掃視著下方的軍隊。
他扔出身上的閃光彈存貨，其實是為了防止被下面的部隊看出端倪。
熱能刃上流溢的等離子體或許可以稍稍遮蔽熱成像的視野。EMP沖擊則保證了雷達失靈。但是向山仍舊不敢保證，自己是否會被某種高精度的手段窺破動作。
他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回歸本尊。而他現在的狀態卻不算好。
彈藥消耗、機體損傷……
——不過，以我現在的彈藥儲備，不可能快速殺光這支部隊。
向山望了一眼遠方。在包圍圈的邊緣，有星星點點的交火跡象。
看樣子是俠客們。
向山嘆了口氣，強行讓自己的思維從這件事上轉開。他如果現在下去幫忙的話，就沒法前往本體那邊了。
哪怕即將戰死的俠客中包括了自己認識的人也一樣。
在戰場上，具體的人必須被抽象成純粹的數字。
向山停下EMP，不等通訊恢復，就留下了“繼續維持包圍圈，捉拿六龍教黨羽”的命令。
隨后，他朝著太空電梯的方向，快速遠離。
包圍圈外圍，賈德爾放下了光學儀器，喃喃道：“生產線的……這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啊？感覺有點像是火并？”
“沒道理吧？”一名俠客道：“沒聽說過黑色死神跟高天尊之間有什么大矛盾啊？這個節點火并？”
“雖然這邊看不清細節，但是，怎么想那一撥閃光彈都不是針對那幾個一重天武者吧。”
賈德爾陷入沉思，之后說道：“你們覺得……這個時候，維持包圍圈的中級軍官們，現在在想什么？”
那名本地俠客也陷入了沉思：“你的意思是……”
“我不是什么伶俐的人，但我都能看出來……”賈德爾沉吟，“你們說朝廷鷹犬想要舉報自己的頂頭上司通俠客，得走什么流程？有沒有以前當過鷹犬的？來解說一下？”
“咱們這邊當過鷹犬的同志有，但是當到那個職位的真沒見過。”本地俠客有些遲疑，“而且高級軍官的上司，不就是剛剛離開地月系的那個……”
他抬頭望去。月球邊緣有幾點最亮的星。那就是天星艦隊的尾焰。
“能處理針對菩提達摩高天的舉報的……也就這狗了。”
“其實這個問題……”湯魯棒試圖給自己找一點存在感，“如果是針對高級軍官的話，人人都可以通過管理AI進行舉報。AI會根據職位權重來進入不同的判斷流程……”
賈德爾轉過身，“這個過程應該很麻煩，并且成功案例很少吧？”
“質疑軍官首先就需要一定的定力。如果忍不住產生了‘與上司交戰’的雜念，就容易觸發督戰官機制，大腦強制凋亡。”湯魯棒說道，“所以那邊，我是說基因庫保衛武裝那邊，一般第一課都是‘不要質疑’……內功有一定成就，才能保證壓制了‘虛擬交戰’想法的前提下對上司進行質疑。而大部分情況下，高級軍官又握著中級軍官的生死……”
賈德爾頓時來了興致：“如果舉報不通過，中級軍官就有被處死的危險？”
“一般來說沒人會做得那么明顯……”湯魯棒有些支支吾吾。
科研騎士團是為數不多擁有“組織結構”的單位。盡管“騎士學徒”與“騎士導師”也是人身依附關系，但是大型科研項目仍舊少不了復雜的分工合作。
約格莫夫明明是當初參與了向山“學界制度革新運動”的角色，但是他現在似乎完全走向了
就算口頭上再怎么嘴硬“這不違反戴森原則”，實際上科研騎士就是被特許掌握了關于“組織學”的知識。
科研騎士也因此而獲得了稍稍有些不一樣的視角。
正式騎士，尤其是在管理職位上的正式騎士，大多都看得出來。隔壁的基因庫保衛武裝，簡直就是被憎恨著的。戴森原則對他們而言只是在單純降低整體的戰斗力。指揮型AI的輔助，以及軍武道對個人指揮能力的提升，才能維系部隊的運轉。
越是有見地，就越是覺得，萬機之父對保衛武裝的情感包括了“憎惡”。
神恨著世人。
也只有在正面戰術對決的時候，指揮AI與軍武道加持的庇護者軍隊，在戰術行動上可以超過舊時代有嚴密組織的軍隊。但是在日常維持上、在多部隊協同作戰上，這支幾乎沒有合理組織結構的軍隊就會暴露出弱點。
單殺王摩挲下巴：“我有一個想法……”
旁人連忙說道：“完成任務為先……”
“任務已經完成了。分一組人送這幾個實心管材回去……不，我一個人去就行了。這是我的獨斷行動。”賈德爾放下手，嚴肅說道：“奪取太空電梯的行動，多半就在今天，或者明天。這片大地所有俠客都要參與進來，負責咬住各地的庇護者軍隊。這里就是一個絕好的戰場。軍隊里的所有人都接到了一個明確的命令，但是命令卻來自一個疑似有問題的指揮官。他們的戰斗意志正在最谷底。我們只需要較低的代價，就可以造成較大的戰果……”
俠客的首要任務，是攻下太空電梯，而第二步則是死守，必須要撐過庇護者軍隊的瘋狂反撲。
俠客會罕見地變成防御方。
而這份防御，至少也要持續到足夠的人手與資源被運送上去。
一直到俠客撐不住。
或者太空電梯被摧毀。
或者……最好的結果，在地球的庇護者們開始收縮自保。
而這一支部隊，距離太空電梯最近，也最容易被更上級的命令強制征召——在確認了菩提達摩高天有問題的時候，菩提達摩高天原本所依附的王便可以將這支部隊的指揮權轉增給其他的高級軍官。
這支部隊幾乎一定會參與接下來的戰斗。
因此，必須趁著這個機會，盡可能造成殺傷。
趁著人心浮動、戰意低迷的時候，殺傷基層軍官，來達到癱瘓軍隊的效果。
俠客們會將暫時用不上、同時又不方便攜帶的資源埋藏起來，然后通過網絡來共享這些資源的位置。而啟用這份埋藏補給的人，也有義務在事后上傳自己的使用記錄。穩定的俠客圈子里，幾乎都有隱秘的區塊鏈賬本記錄。
“我不打算回去了。”賈德爾說道，“分享一波本地的補給點資源。現在就是最合適的時候了。”
“這太冒險了！”一名本地俠客驚呼。
“這是能打出最大交換比的時機。”賈德爾道，“而且我也不算什么頂尖高手。讓我試一試吧。”
另一名俠客抱起武器：“一起。”
“也行。”賈德爾環視一周，見其他俠客也有意動，搖了搖頭：“不需要更多人了。你們還得把這些實心管材送回去。這是任務。另外，高天尊異動的情報，也必須盡快送達。走吧！”
一支車隊從隱蔽的地道里出來之后，大地內部傳來了沉悶的聲音。
俠客們選擇自己毀掉一條地下線路。
這一條地下通道是專為這次行動而挖掘的。這個地方距離太空電梯的地面部分只有不到六公里的距離。
車隊在離開道路之后立刻分成兩股。最后一輛卡車的車廂就地展開，無數的旋翼無人機分散飛出。
激光信號在無人機之間中轉跳躍，形成了穩定的數據鏈路。
在夜色中，倒數第二輛卡車內，一個身影沉默的走了下來，與車隊保持一定距離，安靜地前進。
這附近區域的地形圖是經過高手多番探查的，詳細資料早已分享在所有人的存儲器當中了。尼婭古蒂甚至都不用借助外接的攝像頭，就可以敏銳感知到自身所在的位置。
——五、四、三、二、一……
佯攻的車隊在這一秒越過了一個土丘，與巡視的庇護者協同小隊正面相遇。俠客們一方反應更快，坦克立刻轉動炮口，一炮掀翻了庇護者方巡邏的戰車。
EMP驟然爆發。
眾多敵人朝著佯攻隊伍圍攻。附近的所有步坦協同小隊都快速匯攏、集結，制造局部的絕對優勢兵力。
戰斗在短時間內就進入白熱化階段。炮聲幾乎連成一片。
主攻車隊則繞得稍遠。
三分鐘之后，他們才離開最后一段地形遮掩，暴露在守軍面前。
尼婭古蒂最先看到的便是那臨時工事。鋼絲網格、高聚合物面料與沙土構筑的防御工事。這種防御工事類似于舊時代常見的“沙袋”，只是更加便于運輸，可以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平地升起十米以上的“懸崖”地形。由三根鋼柱制成的反坦克拒馬已經被密密麻麻固定在地面上，朝向外側的鋼柱上還固定了觸發式的金屬射流穿甲彈頭。
不待對方反應過來，四發飛彈就已經激射而出。
庇護者那邊也有槍炮高手，反應極快，四枚飛彈中的兩枚就已經被提前社保。
而另外兩發飛彈，則拖曳著排雷索犁過大地。
在第一波地雷爆炸的煙塵之中，拓拔軒轅十四完成了加速，后發先至，如同一道雷光一般穿過煙幕，撞在防御工事上。原本為了吸收彈片傷害而存在的松軟沙土，吸收了拓拔軒轅十四身上的動量。他很輕松完成了減速。
作為代價，他身下的十米工事如同山崩一般坍塌。
——很好，活著抵達。
雷古洛思腳后跟一頓，一根管狀高爆炸藥被打入工事之中。他飛身一躍，跳到工事的另一個火力點上，殺死了控制機炮的士兵以及看起來像基層軍官的家伙。
沖過去。尼婭古蒂在有線連接之中下達指令，保證了能讓一條能讓車隊沖過去的路就行了。沖！
車隊發起了沖鋒。開在最前面的那輛車干脆就是無人駕駛的特化車型，整個車身干脆就是一個錐形，最大限度增加了彈藥射入角，強化了正面的防御能力，車身上也貼滿了反應裝甲模塊。
這輛車的投影面積剛好可以遮擋住后續車輛。
與庇護者正面交戰，俠客們的勝率并不高。俠客們必須進入近距離作戰，才能發揮單兵戰力的優勢，盡可能收割掉基層指揮員，令軍隊陷入混亂，顧此失彼。
望著持續加速的車隊，庇護者的參謀中心陷入了小小的恐慌之中。
菩提達摩高天現在沒有消息，而用太空港的聯系也被切斷了。他們這里沒有一重天武者。最近的支援也得在一小時之后抵達。
但是參謀中心里也有明白人的。在EMP的強烈干擾之下，他們還是通過有線網絡，盡可能調動部隊，集中強化防御。
一重天武者在面對普通軍隊的時候可以打打黑槍然后揚長而去。但是在面對依托工事防御的部隊，一重天武者也休想輕易打穿！
菩提達摩高天與塔納托斯兩大高手只是暫時離開，很快就會回來的！這些中級軍官們十分相信這一點。
于是，更多的部隊匯聚在一起，亞了上來。
短短幾分鐘里，拓拔軒轅十四身邊的死人就已經堆了快兩米高了。不斷有子彈落在他身上。拓拔軒轅十四也不敢長久在一個地方逗留，不斷揮動手中熱能劍，斬殺身邊的敵人。他的子彈只留給基層軍官、機炮手或攜帶了重武器的武者。
但是，越來越多的人朝著他涌來。
雷古洛思不得不一躍而起，跳到半空之中。
那些接近一重天水平的游騎兵們發出歡呼。這名可怕敵人不得不退讓，也就因此失去了與隊友匯合的機會。防空炮陣對著拓拔軒轅十四齊射。
拓拔軒轅十四身體前后左右都發生了爆炸。他身形一卷，勉強閃避過。
無情游騎驅動著一部分士兵重構防御工事。
尼婭古蒂部隊的沖車與士兵們直接撞上。反應裝甲的爆炸，如同某種廉價特效一般掀飛一票士兵。一名冷血游騎手持白焰火尖槍，如同騎士一般挺身而出，一槍刺在裝甲車的斜前側。槍尖靈巧避過反應裝甲的炸藥，槍頭迸發的金屬射流穿透裝甲，直接刺穿發動機。
這輛沖車立刻失去動力，被后續車輛推著沖擊了好幾米。背后來不及撤下的工程機械伸出了挖土用工作臂，截停了車隊。
足夠了！上！
隨著尼婭古蒂的命令，待機的松島宏一躍而出，撲向了那一名出槍的冷血游騎。
尼婭古蒂則扔出了手雷。
俠客們這次一反常態，就這樣傾瀉火力。他們不止需要沖殺進去，同時也要盡可能殺傷這里的敵軍。
這里的每一個敵人，都會是接下來太空電梯守衛戰中的敵人。
就算是一重天武者，被槍械連續攻擊同一個部位也會受傷，也會破防。敵人最簡單的做法，就是不計代價用人命來限制一重天武者的騰挪閃轉。
而一重天武者自然也可以利用重火力，快速消滅掉敵方有生力量。
血腥的拉鋸戰——如果“腥”這個字眼在這個時代還有意義的話，那么這一瞬間一定會被這么形容。
面對潮水一般涌來的敵軍，俠客們依托身后戰車進行攻擊。松島宏已經連續沙雕了八名中低級軍官。俠客們每一步前進，都伴隨著大量敵人倒下。
而另一邊，拓拔軒轅十四在騰挪閃轉之下，不得不拉升高度，來給自己更多的反應時間。
在第一次掠過防空炮陣的時候，他就用遠程武器擊殺了一名依靠有線連接控制防空炮陣地的軍武道武者——應該是個中級軍官。這令防空炮陣的破綻更大，拓拔軒轅十四有了更多騰挪閃轉的余地。但是，這樣的軍武武者不止一個。
伴隨著他高度的抬升，拓拔軒轅十四所使用的遠程攻擊也更容易被躲閃。
參謀中心的軍官們都放下心來。他們現在覺得，眼前的這一批俠客實在是蠢得可以，居然采用了如此硬如此呆的作戰方式，完全就是拿俠客的短板去拼庇護者的長板。別看他們現在氣勢如虹戰場無雙，但是一旦彈藥耗盡、義體過熱，依托戰車而建立的防線就會立刻崩潰。
拓拔軒轅十四突然做出了一個出乎參謀中心意料的舉措。他居然拉升高度，然后將雙臂的盾牌拼接，小腿后側的尾翼豎起，整個人化作導彈一般的形狀快速遠離。
拓拔軒轅十四被逼得離同伴越來越遠，現在已經有一千米左右的距離。
在夜色之中，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拓拔軒轅十四投下的一個漆黑啞光圓球。
不過下一瞬，所有人都不得不注意到這一個小球了。
火球一瞬間擴張到百米。俠客們提前避開了自己的視線，但是參與圍攻的士兵之中，超過四成就在這一瞬間失明。義眼的補償機能沒能適應如此突兀的變化。
球面的白霧以超音速擴張，幾乎要追上正在遠離的拓拔軒轅十四。
接踵而至的，是吹響爆心的氣流。
空氣之中仿佛有了一個無形的深淵，拉扯著周圍的一切。
參謀中心內，菩提達摩高天的副官尖叫：“為什么……他怎么敢？”
這必定是核爆。
盡管在現代戰場，核彈已經
在閃避的過程之中，拓拔軒轅十四同俠客之中的其他人拉開了1.5公里的距離，但是他距離核爆爆心來得及拉開500米不到，就算是一重天武者也不一定能這種威力的攻擊之下保持完整的戰斗力！
他怎么敢？！
灼熱滾燙的煙塵直沖云霄，與周圍常溫的空氣攪動，形成菌菇一般的云朵。
蘑菇云前，拓拔軒轅十四當空翻滾缷力，落在地上，帶起一叢煙塵，身上的顏色黑金斑駁。
沒有比炸彈更方便解決密集陣型的東西了。無論什么武功，都難及炸彈半分。
而核彈，依舊是性價比最高的炸彈。
這是一開始就定下的策略。
拓拔軒轅十四身上這些新的外裝甲零件，全都來自“射手座”義體替換下來的部分，當初為第九武神所用，能在支撐在太陽表面作戰的特殊外裝甲。
這些射手座外裝甲的最大價值便在于，它們提供的光輻射、電磁抗性足以讓機體在太陽表面作戰。上面的反射涂層更是精華所在，當初向山改裝的時候都覺得難得，因此只在射手座外裝甲上另外增加涂料，來保證第一層涂層蒸發之后，還有第二層涂層對抗。
這一層特化涂層是數十年前最尖端的實驗性質產物，放到今日也算是夠用。
一般環境，也沒有它出場的余地。
但是，軒轅十四擔任“擲彈手”的時候，這些替換件就有巨大作用了。
為了避免槍炮武者凌空擊毀核彈戰斗部，那一枚鉛外殼包裹、吸光涂層處理的核彈在被拋下之后沒幾秒就會引爆。而在防空炮陣地面前，他沒法飆出最高速。
在這種情況下，能夠拉開幾百米的距離，便算是走運了。
一重天武者在這個距離下必定能夠活下來，但對于這次行動來說，光是活下來可還不夠。
拓拔軒轅十四必須盡可能保證完整的戰斗力。
白色的激波橫掃。大量的士兵被直接掀飛，如同動畫電影一般夸張的表現。
其實在半秒之前，就有太多的士兵義體直接停擺，遍布戰場的無人機也紛紛開始墜落。這些軍隊最廉價的部分，就連電磁防護都是最廉價的。
光輻射、沖擊波、熱風、電磁脈沖……
能量以人造天災的形式恣意擴張。
殺傷力被均攤在每一個人的頭上。
核彈的毀傷半徑超過了三千米，半徑三千米的圓心之內，軍隊被無情擊倒。
距離最近的一批庇護者軍隊被當場蒸發。包括了太空電梯南側的防空炮列陣在內，數千軍隊灰飛煙滅。
這簡直就是在“篩選”。
少數高手在短時間內便重振旗鼓。距離超過1.5千米之后，這種程度的爆炸便對一重天武者沒有什么威脅了。甚至中層軍官之中也有不少好手，能夠在短時間內爬起。
但是，這正是“篩選”的意義。
核彈會自動甄別軍隊之中的高手。
這些高手雖然能夠重新站起來，但是感官卻難以避免地遭到了破壞。在沒有預先保護的前提下，核彈的強光可以損毀光敏元件。俠客們事先就讓義眼避過那個方位，同時關閉了對應方向光學儀器的保護結構。
大多數重新爬起來的中層軍官都暫時失去了常規的光學感官。
反器材狙擊槍所釋放的、凝聚成一點的破壞力，成為了核彈的補充。
拓拔軒轅十四則重新抽出熱能劍，反身撲向外圍。他對義體下達指令，命令各處完成自檢。
在自檢進行的過程中，拓拔軒轅十四保持飛快沖刺，目標依舊是受到損害最小、爬起來最快的人。他劍尖低垂，手中常見如同犁一般，卻是不沾泥土，只是針對倒在地上的敵人。沿著他奔馳的路線上，倒地的士兵死成一線。
而那些站起來的軍官們，就要吃上迎面而來的熱能劍一斬。
軍官、重型義體這些最為顯著的目標，逃不過俠客們的定點攻擊。
俠客們甚少使用核彈，因為在大多數時候，核彈交換比不算高，沒法達成最優的作戰效果。但尼婭古蒂這一次卻專門準備了數枚核彈。
參謀中心的軍官們已經坐不住了。太空電梯的地基部分是最為先進的材料建成，距離核爆的原爆點也超過了五公里，沒有受到任何沖擊。電梯的地基建筑之內，還有一支保存完好的部隊。
菩提達摩高天的副官站在陣前，通過室內依舊保持運作的無線網絡，向所有人傳達了明確的指令。
俠客們正在重點殺傷基層軍官與軍中高手。等到他們癱瘓掉外圍部隊戰斗力，我們在這里也活不了。戰友們，為了人類文明，也為了我們自己的生命，我們現在必須離開堡壘，頂上去，為外圍部隊爭取時間！
我們必須重新集結起來！一直到高天閣下回來！
這個時候，一道亮光悄然出現在天際。那分明是庇護者高級軍官飛行組件常見的樣式。
閣下！是高天閣下！副官振臂高呼：來吧！人類文明的庇護者們！讓我們守護這座太空電梯！
俠客方面幾乎是同時注意到了那一道光。
拓拔軒轅十四此時此刻已然完成自檢。外殼的升溫不成問題，核彈的激波也沒有造成關鍵部位損傷。拓拔軒轅十四用信號彈傳遞了“我來阻擊”的信號，然后一躍而起，全身矢量噴口綻放等離子的彩光，化作一道流星，迎向了敵人。
地面上，只有尼婭古蒂暗道一聲“糟糕”。
那是幾十秒鐘之前的事情了。一道特制的無人機頂著核爆的余波沖入戰場，撞在尼婭古蒂身上。這也是俠客們預先留下的手段。如果核爆之后有緊急情況，就用這種無人機將存儲器運送進來。
由于這種情報運輸手段非常不穩定，并且有被截獲的風險，因此尼婭古蒂事前就說過，如果不是十萬火急的情報，便不要使用這種方法進行運送。
看到這無人機的時候，尼婭古蒂心中便“咯噔”了一下。她默默祈禱，千萬不要是后方全線崩潰——她實在想不出有什么情報非得在這個時候傳達。
尼婭古蒂快速將特化了抗干擾能力的存儲器插入自己胳膊上的接口。
出乎意料的是，外面的俠客居然送來了一段未加密的情報。
那是一份視覺記錄，來自生命熔爐騎士團那邊的攻堅隊伍。
似乎是……
塔納托斯戰死的那一段……
——塔納托斯死了？
尼婭古蒂心中生出一股狂喜，可旋即就被驚駭所覆蓋。
就這份視覺記錄來看，下手殺死塔納托斯的，居然最有可能是……
菩提達摩高天？
這怎么可能？
菩提達摩高天使用了大量的閃光彈來掩蓋自己的身形。可這種欲蓋彌彰的做法，本就暴露了一部分意圖！
這怎么可能？
菩提達摩高天是瘋了嗎……
——等等……
作戰會議時那個詭異的猜想浮現在尼婭古蒂心頭。
——難道說……向山……
——難怪外面的俠客沒有加密……恐怕他們內心深處根本不怕這份情報泄露……
——“長官叛變”對這些守軍的士氣是一個巨大打擊……
——但是，如果那個人是向山……
這個時候，一名高級軍官的身影出現在天邊，并很快接近。
而拓拔軒轅十四也迎了上去。
——不好！拓拔還不知道這份情報……
——可是，我們也無法確認，現在菩提達摩高天究竟是什么情況……
尼婭古蒂一面點射遠處爬起來的基層軍官，一面飛快思考。
由于核彈爆發所帶來的電磁脈沖，現在電磁環境十分惡劣，通訊根本沒有恢復。這個距離之下，若無事先約定也沒法立刻建立激光鏈路……
“糟糕，尼婭這家伙這次有點果斷，緊趕慢趕沒趕上……”
在看到核爆的時候，向山覺得要遭。
他現在狀態很差，實體彈藥幾乎消耗一空，一只手臂因為仿星器內的等離子體而損毀，戰斗力十不存一。
況且就算他還有戰斗力，他也不能就這么跟俠客硬拼一撥。
哪怕是纏住一個俠客方的一重天武者，那都算是他向山的過錯！
“可惜了好不容易奪來的數據。”向山硬著頭皮繼續前進。
地面之上，一道流星逆沖天空。
一名陌生的武者攔截在向山面前。
向山一眼就認出了這家伙。準確來說，是認出了這家伙外裝甲上的部分零件。
那是當初他拆解“射手座”剩下的，沒準這家伙還從他義體上毛了一些護甲。
再結合這家伙熱成像里仿佛在發光的身影，向山可以肯定，這家伙就是負責扔核彈的俠客，絕對是俠客陣營中的高手。
——要完要完……
向山停住身形，懸停在半空中，輕微振動身后羽翼狀飛行組件。
而那名陌生俠客只是觀察數秒，便一劍劈來。
向山舉起那只快要報廢的胳膊，就這么格擋劍勢。
熱能劍的殺傷力并不只在劍刃上，向山光是將劍勢“推”出去，與劍脊接觸的外裝甲上就要留下一個赤紅的光點。只幾招的功夫，手臂便不能再用。那俠客一劍豎劈，向山舉手格擋，熱能劍斬入手腕。
向山正要發勁遮斷劍刃，就聽到對面用聲學組件嗤笑：“老頭子啊。”
“沒素質啊！”向山火了，猛然發勁，他的胳膊就這要爆開，隨著熱能劍碎片迸射而出。
那個年輕俠客朝著后方飛了數米，道：“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要干什么。只是我沒想到你居然能做到這一步……”
說話之間，他空著手撲了過來。
向山舉手相迎。兩名武者在半空中施展擒拿功夫，彼此勁力擾動，竟螺旋著朝地面栽倒。
向山感覺到，自己手上被塞入了一個存儲器。
“對自己這么有信心？就不怕內功修為不精，認錯了？”
“哼，相關研究我……我們做了太多了。假性人格覆面的你會是什么樣子，我太熟悉了。”
向山飛起一腳，踹開那個青年俠客。
那青年俠客就這么順勢關閉了自己半側的矢量噴口，慘叫著栽向地面。
拓拔軒轅十四在落地之際大聲咆哮：“老東西！我跟你不共戴天！不共戴天！你逃不掉的！”
“臥槽，這么戲精的俠客，這年頭還真不多見。”向山也震驚了，但又有幾分贊許地評價道，“倒是個運用舞臺武術打宣傳戰的好苗子。”
向山掃視一圈，立刻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在交火區外圍指揮后備部隊圍攻的菩提達摩高天副官。
他立刻降落到菩提達摩高天副官身邊。副官立刻大聲道：“閣下！您終于回來了！我……”
“我必須立刻前往太空港，更換戰斗義體。”向山舉起自己剛剛被雷古洛思斬斷的斷臂，道：“我的彈藥打空、激光武器過熱，就連肢體都報廢了。我現在根本沒有戰斗的力量。你難道是想要自己的主人戰死嗎？快點讓我搭乘去太空港的電梯。”
說著，他就抓住副官，朝著太空電梯飛去。
向山飛得很快。轉眼之間，他就已經來到太空電梯基座部分的貨運中心。在這里，那些裝著冬眠嬰兒的集裝箱正在安靜待在原地。核爆似乎沒有對這里造成什么損傷。俠客開火時也有刻意避過這個方向。
副官這個時候才從宕機的狀態之中醒過來。他大聲說道：“閣下您瘋了嗎？我們不能就這樣從前線撤離，這會導致前線全線潰敗的——這次俠客里高手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我們需要您的支援……”
“我說了，我現在沒有戰斗能力。”向山冷冷說道：“我需要前往太空港口更換義體……”
“您的備用義體可以請上面空投下來！只需要在下面補充好彈藥就行了！您只需要在外圍舉著槍炮就好！只要給予對面威懾！”副官懇求道，“我們只需要有一重天武者坐鎮……您不能就這樣離開這里……”
向山冷哼一聲：“你要違抗我的命令？你知道后果。”
“不！不！”副官氣急敗壞，“您忘了嗎？王上！王上最厭惡的是不戰而逃者！您……你……”
向山道：“我再說一遍，我要立刻前往太空港。你再浪費我的時間，我就要懷疑你同情俠客了。”
“不，你到底是……”
副官的完成問句沒能說出口。向山飛起一拳，砸碎了副官的腦袋。
向山不會給他開口質疑的機會。
在這之后，他拖著菩提達摩高天副官的殘軀，走進了太空電梯地基建筑，一腳踹開參謀中心的大門：“我要以最快速度前往太空港。立刻。我要立刻更換義體。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了。”
參謀中心只剩下兩名中級軍官。兩人自然不敢違抗“上司”——盡管這個“上司”已然可疑得不能再可疑了。
向山扔下副官的尸體，便走向了高速電梯。在路上，他甚至不忘在關鍵通訊線路附近扔幾個高爆炸藥。
他跟埃迪卡拉團長來的時候，就在關注相關情報了。
向山甚至差一點就哼出歌來。他當然知道臨陣帶走一線指揮官會造成什么結果。他更知道臨陣殺死一線指揮官會造成什么結果。
想來“高級武官畏戰脫逃”與“高級武官斬殺副官”的兩幕好戲已經被很多人看到了。
他就不信了，這種情況下庇護者部隊的士氣還能不崩！指揮還能不亂！
進入電梯的時候，向山恨不得大笑三聲。
而在電梯升高到二百米左右的時候，向山感覺到下方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
向山直接踹開電梯門，來到電梯頂端，然后用戰術匕首割斷了通訊線路。
看樣子參謀中心那倆中級軍官還是選擇把同僚的尸體搬出去了。也不知道這個時代還有沒有“收尸”這種文化。也有可能是他們單純不想看著副官的尸體物傷其類。
不過，只要他們動了，就會觸發向山偷偷設置的詭雷。
向山當然會額外布置這么一手！
那可是菩提達摩高天隨身攜帶的最高級別爆炸物。雖然用來攻擊軍隊不夠，但是殺一般的武者綽綽有余。向山可是特意留下來玩這一出的。
“現在無線網絡已經完蛋了，有線網絡的指揮中心也完蛋了。”向山回到電梯轎廂，望向越來越遠的大地。
廝殺仍在繼續。
“鷹犬門，你們就自求多福吧。哼哼……哈哈哈哈哈。真是忍不住笑出聲。”
又是一聲爆炸。
這下，太空電梯底部與頂部的通訊也算徹底完蛋了。
接下來，他向山就要去上面接收菩提達摩高天的備用武裝了！
不好意思各位，這次確實太久了。一年多的時間，我都是靠藥物穩定精神狀態。這一次停止使用藥物之后，我的心理狀態長期在“我想自殺”跟“我真牛逼”之間來回切換，實在是難以工作。另外，我現在對時間的感覺幾乎喪失了。我似乎很難意識到時間的流逝。很抱歉讓大家等了太久。
之后應該會好一些吧。希望這個月還會有一更。
這個月也發生了一些好事。除開單抽出救世主梣、一個十連倆水C呆之類微不足道的小事之外，還有一件很讓人高興的事情——有讀者打賞了我一個豪華版黑神話！
希望這個月還有一更吧！
下個月應該會更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