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是整條河都變得金燦燦的嗎?”米契爾追問。
“沒錯,”池非遲看著河面,繼續向米契爾描述,“河面閃著金色的光,像寶石一樣,岸邊有草地,河對岸有一叢白色的小花,也被夕陽染成了黃白色……”
米契爾安靜地聽了一會兒,沒有再問新的問題,感受著河面吹來的風,小聲道,“小烏鴉,你一定要陪我回英國。”
池非遲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走,沒有打算欺騙米契爾,“我盡量。”
米契爾的愿望沒有落空。
一個月后,池非遲跟著米契爾回到了英國,回到了菲爾德家的莊園,見到了不滿十歲但已經在研究機關技術的尼爾,見到了還是個小不點、身體也還健康的羅德。
這時主屋旁還沒有種上接骨木,只有一片開闊的草地,種著幾株耐寒矮樹。
池非遲特地去草地上看了看,米契爾聽池非遲提到接骨木,轉頭就找上了烏丸秀彌,第二天,園丁開始在草地上挖坑,兩個月后,坑里就種上了一棵棵接骨木。
接骨木全部移栽完的那一天,米契爾帶池非遲到接骨木林子里走了一圈,晚上坐在房間里,跟池非遲閑聊起來,“這些接骨木都是五年以上的樹,我會讓園丁好好照看它們,過上兩年,它們就能長成一大片樹林了……你還想要什么東西嗎?不管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訴我,我去轉告父親母親,他們一定有辦法找到,既然你可以做我的眼睛,那我也可以做你的嘴巴。”
“你這么說,給我一種我們兩個命很苦的感覺。”池非遲吐槽了一句,才道,“我暫時沒有想要的東西,有的話,我一定會告訴你的,好了,你該凝煉魔力了,凝煉完魔力早點睡,明天你還有數學課和語法課。”
米契爾惆悵地嘆了口氣,“開始上課之后,我覺得我每天的命都很苦。”
“別急著嘆氣,以后你還有更多課要上,”池非遲說話毫不委婉,“我昨天偷聽到你母親跟你父親說,過兩個月再幫你和尼爾請一位老師來上歷史課。”
米契爾:“……”
命更苦了。
之后的時間里,池非遲開始避免在白天跟米契爾聊天,就算自己感受到的時間流速不快,也飄在空中發呆、休息,讓米契爾以為自己在斷線狀態,等到了晚上、確認周圍沒有人之后,再跟米契爾交流。
米契爾這幾個月跟他說話,在其他人眼里完全是對著空氣說話,烏丸秀彌夫婦早就開始擔心米契爾的精神狀態了。
他試過讓米契爾不要在外人面前跟他說話,但小鬼頭的想法天真,比起把他晾在一旁,米契爾更想讓家人也接受他的存在,不僅沒聽他的建議,還認真地向烏丸秀彌夫婦介紹‘小烏鴉’的存在,反倒讓烏丸秀彌夫婦更擔心了。
此外,傭人們已經注意到了米契爾的情況,對待米契爾也變得小心翼翼,似乎很擔心米契爾在某一天爆發、做出什么危險的事。
他希望米契爾生活得輕松一點,既然米契爾不配合,那他不如試著用其他手段來達成目的。
雖然米契爾有時候高興起來,還是會突然對著他說上一句話,但只要他假裝掉線、不做回應,米契爾就不會有來有回地跟他聊天,這樣大家至少會覺得米契爾的病情不嚴重,時間久了,米契爾大概就會習慣不在白天跟他說話了……
在池非遲的有意控制下,米契爾也發現自己召喚的‘小精靈’白天會進入休息狀態,加上白天有課程安排、有家人互動,精力被牽制,漸漸習慣了不在白天找池非遲說話,只有在晚上回到房間后,才會找池非遲聊一會兒,聽池非遲說一說魔法故事、魔法咒語。
烏丸秀彌夫婦看到米契爾恢復正常,安心了不少,帶著孩子們籌備起了圣誕節。
池非遲看著菲爾德一家過完圣誕,突然意識到菲爾德家現在的情況還不是很糟:尼爾雖然有白化病,但只是不喜歡出門,本身聰明又有耐心,是溫柔的兄長,也是能干又懂事的兒子;羅德此刻身體健康,會笑著叫哥哥、爸爸、媽媽,會動手幫忙擺榛果,雖然未來可能會患病,但大家此時或許沒想過,羅德未來的病會比白化病更加麻煩;三個孩子里,失明的米契爾大概是最讓人擔心的,但米契爾眼睛之外的其他感官很敏銳,其他人稍微照看一下,米契爾就能正常生活,而且有父母、哥哥、弟弟陪伴,時不時還有他陪著聊天,米契爾的生活其實并不苦悶;在這種情況下,烏丸秀彌夫婦當初失去長子的痛苦,或許也能得到緩解……
這樣的日子,大概還能持續三年。
之后的三年,池非遲一直待在菲爾德家,看著尼爾從機關技術的愛好者、變成一個能自己創造復雜機關的專家,看著米契爾吸收著各種課程的知識,漸漸在上課時游刃有余,即便看不到鏡子里的自己,也能在禮儀老師的指導下、將笑容展示練得完美無瑕,看著羅德從小不點慢慢長大,開始在米契爾上課時旁聽。
待在菲爾德家的時間越久,池非遲感受到的時間流速也越快,有時走一會兒神,十天、半個月時間就過去了。
時間流速變慢時,池非遲就抓緊時間,教米契爾一點魔法。
米契爾的天賦不算差,池非遲大致評估了一下,可以確定米契爾的魔力凝煉速度不比小泉紅子差,而且米契爾的悟性不弱,學習起魔法還算順暢。
但魔法修行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就算米契爾對魔力的凝煉沒有松懈過,三年下來,除了打基礎之外,還是只學會了一些效果接近魔術的簡單魔法。
池非遲也沒指望米契爾能三五年學成魔法宗師,只是想讓米契爾多一點自保、保護家人的手段,實在不行,只要米契爾能靠一些小魔法生活得方便一些,那些魔法也算是發揮作用了。
又一個圣誕到來前,池非遲從米契爾那里聽到了羅德生病的消息。
米契爾說起這件事時,順手將一個小號木屋模型放到自己房間的長桌上。
長桌上擺滿了米契爾這幾年陸續送給池非遲的禮物,有米契爾拜托尼爾做的袖珍餐桌、椅子,有烏丸秀彌夫婦外出帶回來的一些小玩具,還有米契爾自己用卡紙、木片做的花草樹木,布置得像一個童話中的小花園。
等木屋模型放上桌,整張長桌已然變成了一個有屋有花園的小莊園。
“父親和母親打算明天帶羅德去醫院再做一次檢查,是我們家投資的醫院,醫生都很可靠,我和尼爾哥哥也準備一起去……”
米契爾摸索著放好木屋,發現池非遲飄到木屋旁邊,把屋門打開,“這是我拜托尼爾哥哥做的,里面有床和絲綢床墊,你可以進去看看。”
池非遲飄進木屋里看了看。
雖然這些東西,他都用不上,但跟米契爾待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倒是讓他想起自己以前在蒙格瑪麗家的生活。
米契爾在桌旁坐下,嘆了口氣,“羅德的畏光情況比尼爾哥哥嚴重,陽光會讓他的皮膚有灼燒感,而且我擔心……羅德的病可能沒那么容易治療,就像尼爾哥哥一樣,也像我的眼睛一樣……”
池非遲飄出木屋,穿過房間墻壁,到了走廊上的另一個房間,看了看坐在墻角走神的羅德,又飄回了米契爾房間里。
“你說,祈福魔法會讓他好一點嗎?”米契爾問道。
“羅德的狀態不太好,”池非遲飄低了一些,“目前對于他來說,家人的鼓勵或許跟祈福魔法一樣重要,我想你或許可以再去看看他,不需要違心地說一切都會變好,只要告訴他,就算情況很糟糕,家人也可以陪他一起面對。”
“你說得對,”米契爾站起身來,“我應該需要去看看羅德。”
米契爾來到羅德房間時,尼爾已經先一步到了房間里。
發現米契爾到了門口,尼爾招呼了一聲,讓米契爾進入羅德房間,兩人一起陪羅德聊天。
聊著聊著,尼爾和米契爾開始聊下一步該怎么做。
“我明天跟管家說一聲,羅德房間里的燈或許需要暗一點,”尼爾摸著下巴,神色認真道,“像我房間里的燈光亮度,這樣就很好了……”
米契爾也一臉認真道,“我贊同,雖然燈光亮度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尼爾、羅德:“……”
這個時候說地獄笑話,真的好嗎?
不過笑話是由本人來說,那應該就沒問題了。
不管怎么說,尼爾、米契爾本身就是不夠健康的孩子,兩人面對生活困境的積極態度,也讓羅德有了面對疾病的勇氣。
烏丸秀彌夫婦倆來到走廊里,聽了聽三個孩子在屋里的說話聲、不時調侃的笑聲,暫時離開了走廊。
等尼爾、米契爾離開,烏丸秀彌夫婦才去了羅德的房間。
池非遲在羅德的房間里多停留了一會兒,確認羅德跟父母溝通時的心態也算積極,這才返回米契爾的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