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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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你搜集情報時的習慣嗎……”
貝爾摩德笑了笑,聽到舞臺上的樂隊說‘準備好了’,沒有再追問下去,坐直了身,看向舞臺。
前排,池非遲稍微留意了一下后方的動靜,在樂隊開始演出后,就將注意力放在了曲子上,認真傾聽。
這是一首充滿活力的曲子,旋律、樂器運用都有著十多年前搖滾樂的特色。
如果放到十多年前,這首曲子的風格并不算突出,路人隨便走進一家LIVEHOUSE,或許就能聽到一首相似風格的曲子。
但時間過去了17年,當年一些簡單的樂器使用習慣,反倒讓曲子有了復古懷舊的感覺,而那些當年屢見不鮮的旋律特色,也成了現今樂隊竭力模仿也難以模仿到位的事物,讓這首曲子變得特別起來,好似被時間賦予了某種韻味。
波土祿道在最后一場演唱會上,用這首曲子來為自己演出生涯的謝幕,是一個很明智、也很浪漫的選擇,演出后的反響應該不會差到哪里去。
唯一的問題是,這是波土祿道期待女兒降生時、為女兒寫下的曲子,歌曲里充滿對新生命、對新生活的期待與向往,但現在的事實是,那條新生命還沒來得及看到這個世界,就已經凋亡,這大概就是波土祿道當年塵封這首曲子、現在也難以完成填詞的原因——一個已經失去期待的父親,該怎么為一首充滿期待的曲子填詞?
這事有些難度,但也不是沒辦法解決。
他前世聽過不少歌曲,偶爾也會了解歌曲創作背景,這些累積在他大腦里的素材,是他敢答應敏也過來幫忙的底氣。
對于敏也來說,波土祿道是個很特別的存在,要是波土祿道像原劇情一樣自殺,敏也肯定會難過得要死,所以,就算是為了敏也的心理健康,他也會盡力幫忙的。
舞臺上,激昂的旋律過后,曲子戛然而止。
那種仿佛在等待著歡呼時刻到來的感覺,讓小田切敏也一陣頭疼,伸手扶額,“如果是為了紀念那個沒誕生的孩子,這首曲子的整體旋律未免太歡欣了一點,既輕快,又熱烈,跟悼念之類的主題一點都不搭啊……”
舞臺上,波土祿道抱著吉他、走到了舞臺邊上,聽到小田切敏也這么說,無奈地笑了起來,“抱歉,這是我當年計劃送給那孩子的禮物,如果對曲子進行修改,我會感覺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變得面目全非、失去了原本的意義,那樣就像是對那孩子的背叛,所以我舍不得改動任何一個音符,可是,那孩子畢竟沒能順利來到這個世界上,我又無法以原本那種期待、歡欣的情緒來填詞,就算勉強完成了歌詞,我也無法開口唱出快樂的歌詞,就這樣導致了僵局……”
“也就是說,需要把這首熱情的曲子,填上悼念的歌詞,還要不顯得奇怪……”鈴木園子理了理波土祿道的想法,忍不住道,“這也太難了吧?”
毛利蘭試著思索了一下,一時間想不到怎么填詞,“是啊……”
“那就放棄吧,波土!”圓城佳苗在座位間站起身來,看著臺上的波土祿道,神色認真地勸道,“我之前就已經說過了,你在最后一場演唱會上唱這首歌,可能會影響到你的家庭,既然這首歌沒辦法完成,不如現在就放棄,明天演唱會上換一首歌來演出……”
說著,圓城佳苗向小田切敏也投去懇求的目光,“小田切社長應該認識不少詞曲人,我們可以拜托他幫忙,臨時能買一首足以應付演唱會的歌曲,改名叫《ASACA》,今天你們好好排練一下……”
“可是我不想那樣糊弄別人、也不像那樣自欺欺人啊,”波土祿道出聲打斷,見圓城佳苗呆住,低頭撥了一下吉他弦,嘆了口氣,繼續道,“對外宣布我要在演唱會上演唱《ASACA》那一刻,我就已經下定決心了,圓城,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這個決定的。”
圓城佳苗沉默下去,既沒有表示支持,也沒有再反對,但默不作聲的反應,還是表現出了不太認同的態度。
布施憶康、小田切敏也、鈴木園子等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該勸誰。
池非遲見氣氛僵住,坐在一旁出聲道,“我覺得波土先生堅持演出這首曲子,不算一件壞事,波土先生以17年前的音樂風格開啟演出生涯,再以17年前的音樂風格來結束,這未嘗不是完美謝幕,明天粉絲們聽到這種復古曲風的歌曲,心里一定會受到觸動,開始懷念自己的過去,當這首歌成為一個句號,粉絲們在懷念自己已經結束的青春時,也會開始懷念波土祿道。”
其他人忍不住看向圓城佳苗。
這樣看來,在最后一場演唱會上選擇這首曲子,好像真的不是壞事……
圓城佳苗有些動搖,神色猶豫地皺起了眉,“可是……”
“波土先生一直很任性、很固執吧?”池非遲突然問道。
波土祿道沒想到池非遲會突然點名自己,愣了一下,“這個……”
“沒錯,一直是這樣,”圓城佳苗有些無語地瞥了波土祿道一眼,“任性且固執到了極點,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波土祿道尷尬地笑了笑,“我也沒有那么過分吧……”
“我以前跟敏也討論過,搖滾音樂跟其他類型的音樂有什么區別,”池非遲又說到了搖滾音樂的話題,“從編曲的結構來看,Pop這類音樂會以人聲為主,器樂只是為了渲染氣氛、襯托人聲而存在,不會喧賓奪主,而搖滾音樂中,器樂不會為人聲讓步,一首歌結束,讓觀眾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不一定是歌詞或者人聲,有可能是大段的solo,可能是一段激昂又洗腦的旋律,也可能是某個樂器的獨特音色,從音樂風格來說,搖滾歌手、尤其是波土先生那個時代的搖滾歌手,大多喜歡自己作曲、作詞,不論詞曲質量如何,每首歌都是歌手情感、理念、心境的表達,這就導致搖滾音樂更個性化……”
波土祿道聽得連連點頭,心里一陣感慨。
不愧是H,總結得很精辟。
“而通常情況下,任性、固執的人更容易展現自身個性,也容易具備搖滾音樂中的反叛精神,”池非遲繼續道,“以披頭士樂隊作為例子,他們大多數歌曲都不帶批判性,他們演出時很少聲嘶力竭地大聲歌唱,他們穿著西服、常服,不進行朋克風格的打扮,像是一群儒雅守禮的紳士,看上去不具備任何搖滾所宣揚的反叛精神,可他們依舊是搖滾音樂中的不朽豐碑,根本原因是,在那個時代,他們的詞曲不斷突破舊有的音樂結構、一次又一次地創新,在創作時,他們無法完全預判歌曲會不會受到別人喜歡,但只要他們想要做,他們就會去完成詞曲,并將它展示出來,那種不屈服于傳統規則、敢于挑戰的精神,就是披頭士樂隊藏在西服下的反叛精神。”
臺上,伴奏的樂隊成員或站或坐,安靜聽著池非遲語調平靜、音量不高的聲音,沒有人出聲打斷池非遲說話,也沒有人擺弄樂器,只有聽到自己認可的地方,才有人輕輕點頭。
毛利蘭、鈴木園子、安室透等人也都保持著安靜,帶著幾分好奇心,聽著池非遲說下去。
“同樣,波土先生在音樂和演出上的任性、固執,都算是他內心反叛精神的體現,如果他失去了那種反叛精神,他可能就不再適合當一個搖滾歌手了,至少他就不再是波土祿道了,”池非遲看向圓城佳苗,“在波土先生正式告別舞臺之前,讓他把那種反叛精神保持下去,這就是我的看法,圓城小姐,你覺得呢?”
圓城佳苗轉頭看了波土祿道一眼,眼眶有些泛紅,點頭表示認可,“好吧……都已經支持波土那么多年了,這是最后一次,我當然不想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