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長安雙雙落春雨,橋邊杏花桃李并蒂開。
又是一年好時節,行人如織,游人如梭。分明是看不出半點國家正在打仗的模樣,反倒是一副國泰民安。
長安的春院中正是落櫻之時,紛紛颯颯伴雨滴答,有那文人騷客冒著雨駐足而觀,透過學校的懸窗看過去,如夢如幻如詩如畫。
“狄青,你將來想干什么?”
十三歲的狄青坐在課桌邊上,看著外頭的雨水正出神,卻聽聞友人在耳邊呼喚,他回過頭來倒是看了一眼,略微思索后說:“倒是想當個將軍為國爭光,倒是我爹卻想讓我子承父業。”
“聽說了沒有,長安北海軍校開了課,你報了名沒?”
狄青赧然一笑:“報了,只是那地方都是些天縱之才,我這樣的,人家可是瞧不上咯。”
“那可說不定,你平日不是最喜歡琢磨那軍政之事么,還有排兵布陣的。”
“哈哈……”
狄青有些害羞,倒是沒有再說些什么。
而就在這時,外頭匆匆進來兩個人,身后還跟著學校的大先生也就是校長,他們幾人在班中掃視一圈,那大先生指了指狄青,接著那兩人便拿出一份名冊看了幾眼:“狄青。”
“在呢在呢!”狄青連忙站了起來:“怎的了?”
“收拾東西,明日起去北海軍校報到。”
班級里原本各干各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接著便是嗡的一聲鬧開了鍋。
這軍校可不是一般人能上的,天下就兩個軍校,一個是在金陵城的雨花臺軍校一個便是長安的北海軍校,其中北海軍校尤其好,都不用說出來當個將軍什么的,但凡是能進去的,將來都是一個衣食無憂的前途。
那若是能當上個將軍,更是了不得,那可是光耀門楣的事,就像狄青這樣家里是商人的孩子,能進那北海軍校,真的可謂是祖墳上冒了青煙,他爹恐怕今晚上要擺席了。
而且吧,這軍校出來之后便直接是個校尉,不用去當那大頭兵,若是能再進北海軍操練幾年,出來文則參謀武則參將,若是混得好,過不得幾年便是參謀長或者是偏將,甚至是主將。
這放在誰那不招人羨慕?
狄青先是沒能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了,卻是一蹦三尺高,悶著頭就往外跑,不過跑到一半卻是讓大先生給一把攔了下來:“跑什么?”
“不是去軍校么?”
“我看你也是糊涂了,這交接的手續還沒辦,你著什么急。”
狄青一愣,然后便是訕訕的笑了起來。
今日啊,這一貫嚴肅異常的大先生說話也格外柔和,狄青倒是不知道為什么,但大伙兒卻是心知肚明,這能直接被從普通的學堂里提到北海軍中去,要么是這孩子家中有人在軍中就高位要么就是他天賦異稟,亦或者他天賦異稟且家中有人,而且只要沒什么意外,等出來之后他可就是要拜將入仕的,他這小小的校長可犯不著得罪人家。
而就在狄青正式踏入歷史舞臺的這一刻,前太子趙桓卻正坐在一塊大青石板上喝著一碗稀粥,他褲管子卷著,身上濕透,全是泥水。手邊擺著一擔稻苗,面前的田間正在蓄水,等待插秧。
他的身后是一眾相親,大伙兒都在喝著各自家中女人給帶來的苞米面粥,還有幾個大白饅頭。
趙桓在這沒有家,一般也就是東頭蹭兩天西頭吃兩日,他也總是自嘲說他堂堂太子爺竟也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不過鄉親們倒也不把他當外人,這孩子有些莽撞,但卻也是真有能耐,才一年多的光景,他帶領著村子的人先是把通往縣城的路給修整了,然后還引了江西的橘樹過來,又是蓄水養魚又是圍山養雞,生把這個往年一到年底就要上山打獵的窮山溝子給帶出了一條活路來。
大伙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只是知道他是朝廷拍下來支農扶農的讀書人,有時辛苦的活兒倒也不會讓他干,至于吃吃喝喝什么的,一個村子擺在這誰還缺他那一口糧食呢。
窮山惡水的地方,刁民多也不過是因為那一口吃食,如今日子有了起色,刁民倒是也少了許多。
趙桓不光在這里當村官,晚上時候還會開課教山里的孩子讀書寫字,初來乍到時的細皮嫩肉現在早已不復存在,活脫脫變成了一個質樸的山里漢子。
“桓哥,你的信!”
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沖到了田埂上來,興沖沖的揮舞著手上的信,臉上都是興奮。
自從這路通暢了,外頭的貨郎、郵差隔三差五的就會來上一次,帶來屬于外頭世界的新鮮,而每次取信取書時,則是這幫孩子們最開心的時刻,這從郵差那取信再分發到各家中的活兒,那還得是孩子王才有資格干的事。
趙桓接過信,抖落了兩下手上的泥水,又在身上蹭了蹭,這才撕開看了起來。
這展信一看,都不用看署名就知道是誰寫給他的了,畢竟天下能將“宋體”寫得如此工整的,只有一人。
趙桓看到這封信,卻是沒由來的長嘆一聲,自己親爹從來也沒寫過一封信,自己所有的家書都是舅舅寫來的。而一想到自己那個爹,趙桓就很愁……
信中大概把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情對他說了說,然后就開始切入正題了,也就是關于他調離現在的山村去協助主持福建鷺島開港的事情。
雖然這不是正式的調令,但以舅舅的身份來說,話既然說到了這里,就基本上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只是本應該高興的趙桓卻怎么樣都高興不起來,怎么說呢……人都是有感情的,他在這里一年多,每日跟這里的人朝夕相處,那自然也是有了感情的,再說了如今那些孩子的學業還剛剛開始,這驟然離去的話,誰知道他們還要多久才能等來一位先生。
但他也知道,自己如果拒絕調令的話,那是會被舅舅派人抓走的,這一點毋庸置疑,畢竟要是自己親爹還有的商量,親爹到底是不太管事,但舅舅可是純純的鐵腕,沒有半分商量余地。
所以趙桓此刻就顯得格外沉重,但也只能默默的把信送回到了懷中。
他其實不知道該怎么跟鄉親們提起這事,畢竟所有的工作干到一半,他要是跑了這件事可就太不厚道了。
而今日同時也是前線主帥與各國簽盟約的日子,楊文廣將早就準備好的文書遞給各國的使臣過目,然后以他全權代理簽署了“亞洲多國裝備物資租借贈與法案”。
要不說牛逼呢,這個法案五年前就已經準備好了,這次出來隨軍就帶了出來,當年就已經通過了中樞審議,如今只需要直接簽署就好了。
這個法案重點就是在發生抵抗外部侵略時,宋國可以允許盟約國以租借和贈與的形式獲得宋國的軍事援助。
援助內容包括但不限于:武器裝備、生產物資、人員訓練、戰略補給等。
以絲綢之路為紐帶,橫跨整個亞洲形成一條完整、完善且互相信任的戰略鏈條,而之前所提出并被很多人詬病的“互不干涉、和平共處”原則,則成為了當前所有法案通過的基本基礎。
在此基礎上構建了一個軍事、經濟、人口、文化完全平等的一體化戰略部署,而從這天開始,真正的亞洲怪物房才算是上線了,在不遠的將來,在宋軍幫助建設下的新概念的亞洲軍團會重裝上陣,并且得到大量來自大宋的裝備支持。
至于大宋擔心不擔心有人會用這些裝備翻過去侵略大宋,大宋表示根本不用擔心,這里是亞洲怪物房,而大宋則是怪物頭子。即便是有那么一天,那就證明了大宋已經衰落,而衰落的國家被任何人侵略都是有可能的,跟裝備關系并不大。
落后是會挨打的,雖然落后和挨打沒有因果關系,但這個世界本身就不是講道理的地方。
所以發展么就大家一起發展,反正不是吹牛逼,只要大宋保持現在的姿態發展下去,把握住大海、把握住科學,別說中亞那破地方了,就算是亞歐大陸捆一塊也不是對手。
至于為什么,其實也沒什么啦,就是天生比較牛批而已。即便是被自己人嚯嚯了兩三百年,凋落的不成樣子,仍然能在五十年內重登世界舞臺而不是跟波斯、埃及、印度那些地方一樣被干了個稀碎。
這個東西要問有什么因果,那因果可太多了,但真的要說來,恐怕只能是一句天生桀驁吧。
在協議簽署下來之后,亞洲聯盟正式出現在了歷史進程之中,分割了千多年的亞洲,互相之間打了千多年的亞洲,在此時此刻成為了一個恐怖的超級集團。
而諸如波斯、突厥、金帳汗國這些地方人聽說歐洲有四百萬可耕種平原之后,他們現在很躁動,恨不得當即就縱馬殺過去。
畢竟中亞這破地方……真的是太慘了,他們又打不過東亞,那么現在歐洲就成了他們眼中的大肥肉。
什么?歐洲有槍炮?沒關系,他們現在也有了。
而且這次簽署協議,亞洲諸國都是拿出了十分的誠意,因為從他們的使團代表的規格就能看出來,有不少甚至都是國王親自帶隊,最次的也是親王級別的隊長。
他們敲定法案之后,第一件事就統合軍隊,而且指揮權可以完全交給大宋,而十七萬遠征軍到現在,人數已經擴充到了五十二萬。
這五十二萬人都是啥玩意,可能亞洲人提起來就記得一個草原韃子,但歐洲人可能記憶會比較深刻,因為里頭有上帝之鞭的后代、有后來讓君士坦丁堡改名伊斯坦布爾的彎刀勇士,有橫掃多瑙河的草原猛漢、有讓歐洲不少國家到2021年還管中國叫契丹的契丹佬,以及那個從來沒人真切的體驗過,但卻能在這幫猛漢里沖殺1500年的神秘國度。
編寫史書的人哪怕再嚴肅,在這一刻恐怕也是會笑出聲音來,歐洲人的傲慢真的將要成為他們生存的最大阻礙了,就連新大陸的土人都派了三千人帶著吹箭參加了遠征軍。
全世界黃皮聯合起來?
這東西恐怕是白皮們根本想象不到的,他們現在可能還在總結這次戰役的失敗,但完全不知道在遙遠而神秘的東方,一根箭頭已經直接指向了省城巴黎。
而就在盟約簽署的第九天,波斯灣內,一支聯合艦隊在薄霧的晨曦中緩緩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上頭的旗幟分明扎眼,它們的體型龐大無匹,就像是傳說中的深海巨妖。
同期,大量的工人隨著艦隊進駐蘇伊士,他們帶來的最新的設備,最尖端的人才,還有大量的錢。
一夜之間,數十萬當地人和遠道而來的技術人員開始在蘇伊士的東方十七公里處破土動工,計劃工期兩年,不計成本的干出一條橫跨印度洋和地中海的超級大運河。
而聯合艦隊就這樣停靠在波斯灣之中,他們手中拿著海圖,給當地的商人指向了一條通往東方的海運路線。
“那就是傳說中的聯合艦隊嗎?”
隨船而來的波斯貓終于回到了自己的故土,見到了波斯王朝的哈里發,只不過現在波斯貓已經是特使身份,即便是哈里發見到她這個讓他牙癢癢的女人也無法動搖分毫。
“很壯觀對嗎?這位大人。”波斯貓仰起頭,臉上全是戲謔:“沒想到我們是在這樣的場合下見面的,您肯定很希望我是坐著囚車回來的對嗎。”
“你回來是為了羞辱我的?”
“那可不敢,我是給艦長充當向導而來的。”
波斯貓讓開了一條路,接著就見從船上走下來一個人中年男子,但并不是常見的武夫,而是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男人,正是曾經負責開拓新大陸的韓先生,他現在已經是聯合艦隊的最高指揮官。
而他雖然站在地面,但身后那龐大而宏偉的艦隊卻讓他仿佛站在大宋的城墻之上,不過韓先生始終彬彬有禮,他先朝迎接他的國王隆重行禮,然后滿臉笑容的說道:“感謝您的迎接,希望我們永遠是朋友。”
波斯貓走上前翻譯之后,偷偷摸摸夾帶了一句:“想不想去人家的船上看一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