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邵永坐在屋外,他不敢進去,以免自身的厄運連累屋頂的瓦片掉下來,砸不砸的中他的腦袋另說,修屋子很累的!
屋頂的瓦片實質上是墓的封土所化,陰宅的瓦片掉落,實際上是封土有坍塌的跡象。
他英年早逝,自然沒有子孫后代,每年只有清明祭祀的時候,族人才會給他墳頭添一把土。
至于給侄子托夢什么的,為了陰宅的屋頂也實在麻煩人……
掉了的瓦片,如果不用陰冥寶物去修,就只有再等一年。
因此邵永干脆就不進門的,就在院中盤膝席地而坐,今日錢晨傳授給他的道德靈光,實在精微,尤其是五德始終的學說,說他簡略,實在是太簡略的。
以五位大神通者,道祖道尊級數的人物比喻五德,最差的黃帝亦是五帝之首,太古神庭的主宰。
說復雜嗎?
五德的精妙都在五位道祖的道統經文之中,任意一位的道統、學說,縱然窮經皓首,也難得其萬一,那可太復雜了。
錢晨所言的精妙便在于,但凡有對那五位大神通者道統有所了解,那五德始終便有了一個模糊的輪廓,但想要修習精深之處,卻有幾乎無窮無盡的玄妙可以挖掘。
邵永只是閉目冥思,回憶這五圣之學。
佛祖之教傳播最廣,但凡有幾本書的地方都有佛門子弟豢抄佛經,因果之說,緣起性空人人都能說上兩句,陰德的精妙,也就在其中了。
但其他幾位那可就太難了!
太上只有一本道德五千言,元始甚至不著經書,只有弟子傳人為其道統留經。
天帝更是舊天人物,新天之中縱然有一些抹不去的痕跡,但亦是只鱗片爪,好在天帝對于諸天萬界的影響已經深入大道底層,甚至天帝本身就是大道所化。
他的功德都在神道之上,可以說‘神道’便是天帝道統!
最后一位黃帝,三墳五典八索九丘這等上古經典早已經失傳,天界都未必有保留,反倒是地仙界的五帝世家和龍族、鳳凰這般的五皇道統,可能還保留了其原本。
邵永欲更深一步參悟那五德精妙,卻發現自己的智慧不夠用了。
微微一動,便能算出六品陰宅的兇神位,稍稍動用就把能邵家老祖預備許久的養煞惡奴的真命煉為命器,一下除去兩大隱患。
但這等智慧用于參悟這五位圣人的真傳,還是有點不夠用。
就在邵永有些心浮氣躁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那片竹林的天音,只是縈繞在記憶之中的一絲余韻,就瞬間驅散了他心中的焦躁。
“唉!若是能時時請教老師就好了!老師若是允許,我睡在竹林也可以啊!時時刻刻能受道德天音的洗禮,當真是……”
“圣人聞《韶》樂,三月不知肉味,我本以為是夸張,未想竟是真的。”
這時候,邵永突然恍然道:“我也是傻了!這不就是老師給我的鑰匙嗎?”
“羲皇作琴和黃帝作樂,更命樂師,埋竹昆侖,以定律呂。黃帝的道統傳五帝,五帝傳三王,最后歸于宗周,由周公重制禮樂……”
《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夫神道廣大,妙本于陰陽;形器精微,義先于律呂。”
神秘的道無所不包,其神妙體現于陰陽;有形器物的精微,其根本體現在律呂。
圣人觀四時之變,刻玉紀其盈虛,察五行之聲,鑄金均其清濁,所以遂八風而宣九德,和大樂而成政道。
“然金質從革,侈弇無方;竹體圓虛,修短利制。”
邵永連忙進屋,只聽啪的一聲,屋頂的瓦片驟然垮塌了一小塊。
邵永持著幾根陰德竹,拍了拍身上的灰就淡然走了出來。
他看著手中通體淡紫,竹節長短粗細均勻的修竹,微微嘆息一聲,這是他前世積累的陰德滋長,在陰宅角落長出的一叢紫竹,縱然是請命師批命,亦只忍痛拔了一根。
但他為陳金田奪取鬼格,破了真命之后,陰宅之中的紫竹瞬間枯萎,還被家中小人全數拔光。
現在這幾截,還是他回來之后,施了辣手,弄死了一位族老重新尋回來的。
邵永衡量竹節,只見紫竹的竹節不長不短,正好九寸。
“九為至陽之數,故而黃鐘律管長九寸,六為至陰之數,故而林鐘律管長六寸。”
邵永量好尺寸,一一截下竹管,事實上并非是黃鐘九寸而林鐘八寸,而是以黃鐘九分,林鐘六分乃以定尺寸!
先有律呂,而后有度量衡。
周公之所以重制禮樂,孔子之所以不斷強調禮樂,又說樂有正人心風氣的作用,便是因為律呂乃是一切度量衡之母,樂音不正,度量衡都要混亂了,能不重要嗎?
邵永截下十二節律管,正準備將它埋在四面八方。
樂有八風之說,最初便是指吹什么方向的風。
天地之氣動而生風,吹南風的時候,將十二律管置于離位,受南風之熏,因而發聲,依此音而作曲,便是八風之曲。
剛剛依十二地支的方位將律管埋下,邵永就愣住了。
天地之氣動而生風。
但幽冥地府有地氣而無天氣,是沒有風的。
但在那片竹海之內,錢晨立身所在,卻有滾滾的陰風吹拂而來。
邵永坐在原地眼神呆滯了半響,忽而明悟:“心動而生風!幽冥無天,但卻有人,故而陰風為人所生,吹拂而來。我在錢師的那片竹林之中聽到的,并非是天地所奏的樂曲,而是錢師的心音之曲!”
“大音希聲……這才是大音希聲。”
“他的心動,故而幽冥響應,地氣化為陰風吹拂而來,在竹海億萬青竹之中,化為萬籟,演奏天音。這曲調如此和諧,并非是因為天地和諧的原因,而是錢師的心如大道,無比和諧。”
“道德天音,難怪是道德天音,原來一個人心中的道理不僅能化為言語,還能化為大音希聲!”
邵永了悟,心念依那一日得聞天音的心境。
果然他回憶著角調之時,東風吹拂而來,此乃滔風,亦是幽冥地氣所化的陰風,東方的夾鐘律管被風吹拂,驟然發聲。
那調子微高,有些尖銳!
邵永正襟危坐,慢慢用禮儀收拾心性,直到將心念調整到一種似繃緊又似放松,心中智慧通明,包含仁愛,骨子里以勇氣支撐,心念依正道而直。
夾鐘律管的聲音漸漸宏大響亮,悠遠綿長。
其間夾雜的些許雜音,在邵永聽來無比的清晰。
“果然,天地失調風氣就會不正,風氣不正,律管發出的聲音便會有偏差和雜音!”
“時日于晷度,效地氣于灰管,故陰陽和則景至,律氣應則灰飛。灰飛律通,吹而命之,則天地之中聲也。”
“節氣是乃是用律管埋在地下,到了那一天地氣萌動,對應的律管之中的葦灰便會噴出,如此度量的。所以律管之音不正,代表地氣混亂,節氣亦不按天時而來,由此便會生出水旱蝗災。”
“所以音樂律呂不正,會導致災厄!”
“人生天地之間,因此天罡地煞,天干地支才會形成我們的命格,所以天地之氣影響人,人也影響天地之氣,人的道德紊亂,自然會影響天道運轉,天地和諧,造成災劫。修士的法力感應天地,更是明顯!”
“以天地運轉的和諧之音,感化自我,這便是樂以正人心,修道德的玄妙所在。”
“天地運轉便是天道,以天道正人心,即是修道德!”
歷代先賢所言的種種,涌上心頭,。
此刻,邵永以天地之大音樂聲去修正心中的種種尺度,端坐陰宅之中,隨著東風吹奏夾鐘,很快南風吹響蕤賓律管,北風吹響黃鐘。
邵永坐在宅中,八風吹不動。
原本單調的音律漸漸和諧,伴隨著心中縈繞,竹海天音的流淌,陰宅地支方位插下去的十二根律管發出了和諧的曲調,而這一刻,邵永也達到了天人合一,模模糊糊感應到幽冥地氣的變化,地氣演化十二地支的玄妙。
此刻,不遠處的屋宇上,掉落的瓦片忽然從地方飛起,回到了屋頂上。
東南角,早已經被拔空的那一叢紫竹,忽而萌發了一個淺紫的竹筍,筍頭甚至帶著一點嫩黃。
整個陰宅的衰敗之氣,陰晦之氣,失去了原本氣運華蓋庇佑,漸漸滲透沾染的濁惡地氣在那大音之中盡數被化去,地氣依著邵永之心運轉,很快,整個八品的陰宅煥然一新,風吹律管的雜音消失不見!
主宅之中,邵家老祖看著面前的青銅人頭甕棺面色陰晴不定,但就在遠處的樂聲傳入耳中的時候。
他忽而一震,面色大變,飛到了屋頂的重檐之上,和陰宅系于一處的心神凝聚鬼格虛陰,透過地氣流轉就要窺視那片小宅。
但樂聲如幕,他的六品神游鬼竟然不能闖入分毫。
邵家老祖感應到陰宅所成的鬼格受阻,面上更是凝重,要知道邵家的陰宅以風水地術連成了一片,相當于諸多陰宅融入了主宅,他身為主宅之主,依附的陰宅不可能拒絕他,更無法阻止他調用自身的風水地氣。
但此刻,邵永的八品陰宅依舊融入在主宅之中,非但沒有破壞地氣的運轉,甚至更加和諧!
可邵家老祖卻無法掌控其地氣,甚至連陰宅的假鬼格都無法感應,滲透進去……
“長安君!”
邵家老祖凝重道:“你僅僅跟那位長安君學了三天,第一天你說那位長安君在陳命師初講述道德,陳命師心懷不軌,聞之肝膽俱顫,不敢在長安君面前造次,因而奪你鬼格破你真命而去。我本以為你是真命被破,發了瘋!”
“但沒想到你回來的那一天,便擁有了不遜于我的命道造詣,藏兇神,破真命,挾大勢,厄運難傷,我亦奈何你不得。”
“如此命道智慧,真是可怖可畏!”
“但我沒想到你第三天再去見長安君,赫然已經到了一種我也看不懂你的境界,此音,此聲……竟然有一絲天音的影子。我不懂啊!我不懂!那位長安君,究竟看中了你什么?”
“難道你真的是天縱之才?”
“我爬了一輩子的山,你一日登頂。我看了一輩子的天,你一日飛升!”
“邵永!邵永!”
邵家老祖低聲喃喃,初時聲音低沉,很快已成吶喊,近乎撕心裂肺:“為什么我當年真命被破,鬼格被奪,只能沉淪地獄,受了厄運無數折磨,縱然崛起,亦是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代價。而你呢?長安君,長安君啊!仙秦關內侯真就有如此大能?昔年我在鬼君座下聽命道,也沒有如此進益?”
“是我悟性太低,亦或是命道大命師鬼君亦不如長安君?”
這一刻,耳邊的模糊,近乎天音的樂聲驟然變得清晰。
邵家老祖感覺到自家的陰宅驟然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布下風水大陣,統合各方小宅融合在一起的福地雛形,種種不協調之處,風水陣法的微小沖突,漸漸的,漸漸的包容為一,在一剎那變得無比自然。
原本六品中上的陰宅,在這一刻驟然沖上了六品上。
陰晦之氣一掃而空,宅中眾人無不感覺心曠神怡,邵家老祖走出屋內,卻看到墻角的運寶銀杏,瞬間鋪滿無數金色的扇葉。
每一片葉子,都是一日的陰壽!
此刻,縱然他心中翻騰千種念頭,亦只能平息,苦笑……
“弟子如此,其師如何?”
“那位長安君,當真是……深不可測!”
如果說對于這個自己看著成長起來的小子,他還有幾分信心和把握,那對于背后那位神秘莫測的長安君,他便連想象的智慧,出手的勇氣都沒有了。
邵永漸漸從天人合一的狀態醒來,發現院子已然一新,就連自身碎裂的命格,也愈合了無數細小的牛毛紋,只剩下幾道大的裂痕。
“原來這就是風水之術,以音律探查風水,協調地氣如此好用,為何……”
“哦!”
“陽間有天,有時序,地氣隨天而動,因此以音律查探風水需要在對應的節氣時辰,這樣一年只能聽一次五音十二律查探地氣風水,自然不如看天星變化和地形龍脈來的快捷!”
“但在陰司地府則不一樣,地府沒有天,只有人。天地之氣不動,只有地氣因人而動。”
“陽間人對天地之氣的影響很小,只有人聚集成國家,城邑才能稍稍影響天地之氣,所以人皇天子的命格,舉措才會造成災異。但陰間是因人而成,有地無天,所謂的‘天’,只是假人而成,所以人對幽冥地氣的影響很大。陰宅的風水都要因人而成。”
“陰司的命師看風水,受陽間的影響更重。”
“所以他們才會用自身心盤去模擬天地,通過觀察陰宅的各個方位,感應陽間龍脈起伏,通過將無數鬼魂的命格,拼湊出天道的運轉,模擬日月星辰的運行。”
“但實際上,陰司之中,人最重,命最重!”
“在陽間,人的命運因天地而成,但在陰間,整個陰司地府都是因為人的命而成。所以,唯有此地才能孕育命修體系!”
“奇怪,以音律量地法,以聲音律呂,權真命,衡風水,量鬼格,度陰德,難道前人,那些大命師真的沒有想到嗎?”
邵永摸著下巴,有些懷疑。
但畢竟他并沒有見過真的大命師,也只能將這個疑惑壓到了肚子里。
只是想到,剛剛他以心生八風,催動律管,然后以律呂之道衡量感應地氣,卻是察覺到了安陸縣城之中,諸多陰宅在城隍福地的統率之下,亦有許多不協調之處。
其中藏污納垢,他俱都感應清楚。
只是不知道是城隍有意放縱,還是……
而且他察覺到判官司方向,有一顆紅色大星正在遙遙升起。
帶來的赤氣籠罩安陸,那赤氣分明吉利歡喜,但不知為何,他感覺到安陸縣之外,幽冥的蒼茫大地上,似乎有無數陰晦氣機正在涌來。
那氣機不祥,陰晦之中帶著一種污穢的青色。
“奇怪,為何以音律感應安陸,總有一種劫氣纏繞,潛伏而來的感覺?但又好像被人故意遮蔽!我看那劫數從北方而來,幽冥無天,我卻看到判官司有一顆大星升起,而北方也有一顆白色的大星,遙遙垂落一縷極為恐怖的煞氣。”
“那赤色大星好像是天喜星,白色大星應該是天狼星!”
“安陸縣的地氣雖有凝滯,但大體順暢,但安陸縣外卻有大空亡鎖定,難道劫數來自于外?”
邵永初試律呂調和之道,對于自己陰宅之外并沒有仔細感應。
許多東西都是籠統觀之!
但若是安陸縣大劫在即,城隍和判官怎么都應該比他這真命被破之人看的清楚,但如今城隍和判官卻毫無反應,邵永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縱然他依天音正了心性,確定了錢晨心聲回蕩的萬籟天音,果然是修道德鑰匙,天音正道,可以明智慧、養仁愛、正直心、孕勇氣。
但那種劫數臨頭的感覺依然無法消散。
甚至越來越重,開始壓在他的心中,有種喘不過來氣的感覺。
邵永不得不起身,準備出門查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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