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站在一人高的換衣鏡面前,緊張的咽下一口唾沫。
她纖弱的肩膀上站著一只猶如鷹隼一般的巨大渡鴉,手中捏著一枚橙碧璽。
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她清了清嗓子,念誦道:“請鏡主為我們打開通往靈界的大門!”
“愿燈父指引我們前進的道路!”
就在最后一句咒語完成之前,她肩膀上的渡鴉突然開口道:“錯了!”
薩拉被嚇了一跳,手中的碧璽險些跌落,她沖著渡鴉抱怨道:“為什么突然出聲!拉莫?”
“你的秘儀錯了!”烏鴉拉莫平靜開口道:“像我這樣念,薩拉……”
薩拉不滿道:“這是圣三一秘儀!‘靈界行走’——它是一切神秘的根基,也是最初的秘儀,無論是圣教會還是密斯卡托大學的靈修會,甚至連全知教派也是用它開啟靈界之門。”
“拉莫,我知道你很博學,我的確跟你學了很多神秘學知識,但你的知識太古老了!”
“它蘊含太多的隱秘,我的靈性根本承受不住。”
“而且它根本沒什么用!”
薩拉惱怒的說:“別再告訴我原罪教派的那些故事了!什么圣子、受胎、善惡果、七大原罪和血杯圣母,我只是一個超凡學徒,我真正需要的是靈界行走,采集魔藥和無形之術的知識。”
“因為你的污染,我沒法使用園藝協會的純潔之花,靈修會也對我關上了大門。”
“蓋博教授是唯一一個愿意幫助我的人了!”
“他愿意介紹我去蘊藏一切隱秘真理的全知教派,那可是橙燈法師的道途!自從七燈之書現世之后,一切神秘學都落伍了!你教我的那些古老知識,德魯伊、巫師和魔女,還有那些黑暗生物的異怪們,他們如今統統混不下去了!”
“血杯教派都落魄成什么樣了?”
“被綠燈騎士們當狗一樣宰殺!”
“它們曾狩獵人類,但復仇紅燈的獵人們如今正反過來狩獵它們,傳至燈父的七燈道途太強大了!大家都說源自正神的道途降臨之后,人類積累的一切關于超凡的知識都已經落伍了!”
烏鴉拉莫聞言也沉默了,它安靜了許久,等到薩拉發泄完一切不滿之后,它才幽幽開口道:“你以為蓋博為什么會看重你?薩拉!你并不平凡。”
“《七燈之書》的確改變了一切,它是近千年來真正被確認能夠打開飛升之門的道途。”
“但薩拉,你是一切魔法師的祖師,原罪教派的始祖之一——所羅門的后裔!”
“你的傳承,足以傲視一切隱秘組織。”
“七燈之書并非如圣教會所說那般,是源自于教會千年前黑暗時代的失落的美德之途,而是源自原罪教派的創造。”
“所羅門與我們交易,用我們給予的知識中,關于無形之術那些最微不足道的那部分,締造了魔法。”
“而他從我們這里得到,關于靈界和三位主宰的知識,便開創了原罪教派。”
“是我們傳給了人類秘儀、咒語和靈界知識。所羅門從我們這里得到了原罪的知識,發現了人類血肉中蘊含的最初之罪。魔法、血杯一切隱秘知識,皆源于我們。”
“但真正最珍貴,最隱秘的那些知識——與我們的契約,卻只流傳在你的血脈之中!”
“我們既是魔法的化身!”
“我們是原罪和靈性的王!”
“我們是靈界的深淵的統領!”
“我們既是——魔神!”
“得了吧!”薩拉小嘴叭叭:“你們是被圣教會趕下神位,貶斥為惡魔的喪家之犬。你們是從靈界墮入深淵的墮天使,你們是被巫師們欺騙,被我的祖先利用的傻大個。你們是曾經在人類之前主宰現世,但創世三正神皆不待見的破落戶兒!”
“你們就是……魔鬼!”
烏鴉莫拉不說話了……
薩拉躺在了法陣的最中心,手指輕輕一撥,鏡子就翻轉到了她的頭頂,倒映著她趴在地面的身影。
“莫拉!承認吧!”
“縱然你們曾經立于黑暗生物的頂端,甚至一年前你們還可以威風八面,在現世使勁霍霍,但《七燈之書》,色光道途出現之后,你們就已經不行了!”
“瓦沙克……排行第三的魔神,通曉過去未來以及所有隱藏或失傳的事物與知識,多么強大的一位惡魔之王。”
“三個月前,在舊敦倫想要奪取綠燈之書,被三位圓桌騎士吊起來打,更是被那位卡美洛的騎士王憑借意志發出綠燈之光生生奴役,被迫許下滿足她三個條件的契約和誓言,臉都不要了!”
“巴爾!你們的老大,派遣信徒潛入圣教會,想要尋得七燈之書的秘密,結果自身降臨后,被持著黃燈之書的教皇從現世斥退。”
“橙燈的法師呢?”
“更是直接用隱秘知識和橙燈之光,鑄造了燈靈,完全替代了你們,甚至掠奪了好幾個魔王的全部知識。如今橙燈的燈靈拉普拉斯獸,已經有了超越所有魔神的知識和智慧。甚至獲得了阿加雷斯和瓦薩克的承認!”
“它在現世擁有超越我們所有的智慧!阿加雷斯和瓦薩克只是為了操縱法師們的傲慢才如此說的。”
拉莫強調道:“僅僅在現世而已!”
“比起整個已知宇宙,現世只是微淼的一角,靈界和深淵都有遠超現世億萬倍的體積。論及關于靈界的知識,唯有救世主和祂的天使們略微勝過我們,但論及深淵的知識……”
拉莫本想說無人能比我們更了解,但念及東方這個和它們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只能說:“他們都差我們太遠!”
“那橙光之主呢?”
薩拉輕而易舉就找到了它的死穴,用笑容將惡魔的心臟刨開:“你們是曾經靈界最高處的美麗生靈,達到了距離燈父之光僅差一步的高度。你們是燈父之光孕育的天使,因為受到了來自異界知識的誘惑而墮落,最后被救世主打落深淵。”
“但,如你們所說,靈界一共有四層,燈父之光高居最上的真靈界,而你們便是夢靈界的領主。”
“可色光道途源自于燈父,這是你們都無法否認的。若是真如橙燈全知學派的法師們所說,升鏡秘儀重鑄為七燈之主,飛升之門開啟色光道途。七燈之主將升起創世之鏡,通過色光道途飛升真靈界,成為真神!那時候,你們引以為傲的古老隱秘和智慧,又置于何地呢?”
拉莫頓時無言,它只平靜道:“色光道途和飛升之門,必不會如你們所預料的那樣。”
看著落寞的大烏鴉,薩拉嘆息了一聲,起身道:“教我你的秘儀吧!”
大烏鴉猛然抬頭,意外的看向薩拉。
卻見女孩猶如新大陸沒有教養的女人那樣聳了聳肩:“你說得對,我的姓氏是所羅門,我們簽過契約的,不是嗎?”
拉莫精神一震,瞪著豆大的眼睛道:“現在,將鏡子置于你的頭頂……”
“將你的血滴入銀杯,放在胸口。熄滅銀燈,讓黑暗籠罩你。”
“跟著我念誦……”
“請鏡主為我們打開通往深淵的大門!”
“我愿沉溺于偉大黑暗的墮落之途!”
“盛血于杯中,由杯母釋放我們原罪的靈……”
周圍的黑暗猶如水一般涌上來,沒過了薩拉的口鼻。
一瞬間她身后堅實的大地似乎消失了,整個身軀猛然一墜,沉入了黑暗里,那一瞬間薩拉有些后悔自己相信了惡魔的鬼話。
黑暗如水一般包容了她的靈,讓她像是溺水,沉入深淵,而并非踏空墜落。
這種沉沒感越來越深,越來越窒息。
就在薩拉感覺自己徹底的失去了對于時間空間和一切的感知,仿佛千萬年一般漫長后,她的身軀猛然一墜,讓她恍然驚醒,坐了起來。
在她面前,一個彬彬有禮的男人穿著紳士的燕尾服,對她屈身行禮道:“歡迎來到深淵第一層,我的小姐!”
薩拉瞪大眼睛:“拉莫?”
看著頭上巨大的哥特式穹頂,她仰頭起來,發現自己躺著的地方好像是一個祭壇。
首先檢查了一下自己,發現皮膚依舊觸手有溫度,一切都和現世沒有任何的不同。
不遠處甚至有圣教會的三位一體,神圣三角。
“這里是深淵?”
拉莫平靜道:“這里是教堂!”
“但這座教堂就在深淵第一層。”
“我以為深淵沒有教堂,你不是總說救世主是一個竊賊,騙子,欺世盜名之徒嗎?”
“沒錯,他就是個雜種,一個下賤小人!”
拉莫提起那個稱呼只有輕蔑和不屑,他話鋒一轉道:“但我們尊敬三位創始者,祂們的偉大無法言說。所以,圣教會能驅逐我們,并非是我們畏懼教士們那些可笑的經書,而是因為我們尊敬創始者的法度。”
惡魔如是道。
德拉蒙德緩緩走進了教堂,他一只藍色的眼睛露出笑意,另一只卻是一個丑陋的疤痕。
他笑道:“這里的主教前段時間用自己為祭品,呼喚圣子降臨!但他不知道真正的圣子已經降臨!他這樣的拙劣的偽冒品只能顯得自己無知而可笑,我用他留下的儀式接引你們降臨,我親愛的兄弟!”
“我最親愛的兄弟啊!”拉莫叫道:“你那湖藍寶石一般漂亮的藍眼睛呢?”
“被一只烏鴉叼走了!”德拉蒙德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
“你來的正好,這個城市的盜賊行會委托我們為他們打一樁官司,論及在法律中尋找漏洞,誰也比不過你,我的兄弟拉莫。”
薩拉有些不知所措,德拉蒙德卻上前吻了吻她的右手:“歡迎您蒞臨深淵,尊敬的契約者。”
“這里或許和你想的不一樣,但請記住,無論它有多像你的世界,它都只是地獄烈火中的余燼,這里的人沒有任何救贖可言,他們都是惡鬼!”
“但唯有一位,唯有一位最偉大的存在需要尊敬,除了他,沒人能阻攔你在深淵的任何行為,就和回家了一樣。”
“小心點它,小姐!”拉莫的語氣很不客氣:“就算在我們之中,它也是最狡詐的那一個。”
“它的真名是?”薩拉緊緊握著手中的橙碧璽,第一時間逼問惡魔的要害。
“它是阿蒙,我的小姐……”
拉莫看著德拉蒙德微微陰沉的面孔,笑的得意而狡詐。
薩拉警惕的看著阿蒙,捏住了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小聲念誦起了咒語。
德拉蒙德嘆息道:“我愿與你立下契約,將我的力量供你驅使,所羅門的后裔。”
拉莫看到了德拉蒙德身上的祖母綠石板,皺了皺眉頭:“哈加提的翠玉錄?那可是它的寶貝,你怎么借過來的?”
阿蒙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薩拉,道:“拉莫雖然誠實,但它總是會狡詐的隱瞞下最關鍵的那一部分真實,可它并無惡意,我的契約者!”
“身為所羅門的后裔,一切隱秘知識對你予取予求,一切無形之術對你輕而易舉,你天生就屹立在神秘學的頂端,你就是神秘!你不需要任何魔藥和靈性,只要一一召喚我們,逼迫我們簽訂契約,便會站在所有人的頂端,實現一切不可思議的奇跡!”
“所以,靈界并非你的道路,契約者。”
“深淵才是歸屬,你不必排斥它,對于任何人來說,深淵都是最終的歸宿!”
阿蒙意味深長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