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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33:我真的曾經是個皇帝啊——泗水停漲


更新時間:2021年08月10日  作者:榴彈怕水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榴彈怕水 | 紹宋 


我曾經是個皇帝。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一開始,我是堅信不疑的。后來,我的信心動搖了。因為周圍的人都說我有病。

我知道自己沒有病,但說的人多了,我也就相信我真的有病,病得還不輕。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我曾經做過的那個夢。

在那個夢里,我清晰地記得,我在一個叫做明道宮的道觀不慎失足,跌進了觀里的九龍井。

在跌落之前,我是康王,是皇帝,帶著一眾大臣、兵馬、后妃倉惶南逃。

前有大江,后有追兵。

汴梁,我不要了,被我甩在了身后;淮北,我不要了,也被我甩在了身后;甚至江北,我都可以不要了。只要金人追不上我,只要我能不象父王和兄長一般北狩。

逃跑雖然辛苦,但逃啊逃啊的,逃得久了也就習慣了。

至于被我拋在身后的半璧江山、那些沒了家園的大宋子民,唉,我倒是想帶著他們一起南渡,可他們的雙腳畢竟跑不過金人的鐵騎啊。他們只能自求多福了。帶著他們就是帶著個累贅,帶著他們只會影響我逃跑的速度,帶著他們我可能也跑不掉。

這哪行啊,所以,沒有一絲留戀,我輕裝上陣,扔掉所有的包袝。我知道只要逃離淮北,逃過大江,大江以北全丟了都不要緊,我還可以在江南偏安。

半壁江山,也是江山啊。

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那該死的御前班值,那該死的大押班,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們都不在我的身邊。

以我的脾氣,我一定斬了那個楊什么中。至于那個大押班,我忘了他的名字。畢竟,時間太久了,有些人,有些事,再也不象開始那般清晰如昨。

我白日里逃,晚上一有風吹草動也馬上逃。我逃跑得如此辛苦,我在黑暗里逃了那么久,逃跑這個技能已經深深刻在我的骨子里,成了我的一種本能反應。馬上就要逃到江南了,我就要看到曙光了——

特么的,我墜井了。命運和我開了一個玩笑,這個玩笑有點大。

其實墜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墜井時身邊沒人。

身邊沒人其實也不十分要緊,只要這井不那么深。

這井很淺。但我卻覺得下墜了很久……

黑暗在金人的鐵蹄之前追上了我。

我在黎明到來前又墜入了無邊的黒暗。

那黑暗,可真TMD的黑啊!

我只覺得頭疼欲裂。我還沒睜開眼就大喊:“大押班……”

可那個公鴨嗓子般的諂媚聲音并沒有象往日那般回應我。

耳邊只是傳來一個女人的驚呼聲:“兒啊,你終于醒了,嚇死媽媽了……”

我勉強睜開雙眼。我的眼睛已習慣了黑暗,可是眼前好亮啊,亮得我一時無法適應。

這一定是幻覺,沒錯,就是幻覺。我揉了揉眼睛,想把這該死的幻覺趕走。

可是,我的左手被別人緊緊攥住了。

我的心沉下去了。

然后,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我的臉上。

我又睜開了眼,想斥退那個膽大包天攥住我手的人。

這時,我看到了她,一個中年女人,她在我的眼里由模糊慢慢變得清晰。她關切地看著我,眼里滿是淚水。

我卻很生氣,總有刁民想害聯!

我正要喝退她,卻一眼看見了她的發型,她的穿著。頭上沒有珠釵,想必是民女。可那身奇裝異服,又是怎么回事?當時,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我呆呆看著她,心里卻在翻江倒海:這是誰?這是在哪里?她要干什么?

周圍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不僅僅是這個著裝奇怪的女人。

我把就要脫口而出的疑懼咽回了肚子里。

心里雖然有一萬匹大宛良馬呼嘯而過,但《皇帝的自我修養》告訴我,此時此刻,即使泰山崩于眼前,也必須裝作風輕云淡。

現在最穩妥的應對方法就是不回應,不拒絕,不說話,多觀察。

那民女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她的嘴唇在不停翕動。聲音,卻從我的耳邊消失了。

然后,我看見一個戴著白色帽子穿著白色大褂的女人也站在了我的床邊。

她們之間相互交流著,我明明聽到了她們說的每一句話,可是我悲哀地發現,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但是,我也慢慢明白了。

這里,不再是宋朝。

而我,也不再是那個只知逃跑的皇帝。

過了幾天,我出院了。

出院小結上的字跡龍飛鳳舞。一如我曾經收藏過的張旭的《草書四帖》。屋漏痕,折釵股。從小習練書畫的我,寫的字雖比不上父皇,但也別具一格。看過的人都說好。

《草書四帖》上的字,雖翩若驚鴻,宛若游龍,但我勉強還看得懂,可這所謂的醫囑,我卻怎么也看不明白。

女郎中向那個民女交待著什么,我隱約聽見了狂想癥、失憶等字眼。

臨走前,那個女郎中看了我一眼,對那個中年女人輕聲說:別忘了讓你兒子吃藥。

民女把我帶回了家。于是,我不但多了個媽,還多了個爸。他們總是圍著我轉,無微不至地照看著我。我呢,總是目無表情怔怔地看著他們。

這個世界讓我吃驚,讓我目眩神迷。

我漸漸沉溺其中。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

我親自坐在馬桶上,學會了上廁所。

我親自洗澡,把身上抹得都是泡沫,然后一沖了之。

我親自刷牙,呲著牙,咧著嘴。

我看電視……

我玩手機……

我忘了我曾是個皇帝。

我樂不思蜀。

直到有一天,我徹底溶入了這個世界。

面對那個民女時,我喊了聲:“媽……”

她喜極而泣。

我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

這讓我很不舒服。

一開始,我有點緊張。

有時,我在街上走著,忽然回頭,想看清是誰在跟蹤自己。但每次都一無所獲。

那道目光就象蛇一樣。我如刺在背。

后來,我習慣了那道目光,就象習慣了我不再是個皇帝一般。既然擺脫不了,那就當他不存在好了。

但我還是想和過去告個別。一切都是從那座井開始的,那么,以前的一切或者說夢中的一切也從那座井結束吧。

我踏入了那座古典園林。

園林里古木參天,遮天蔽日。

游人很少,耳邊不時傳來幾聲鳥鳴。

我朝九龍井的方向走去。

我離那座井只有十幾米了。

忽然有個藍衣木髻的老道不知從哪棵樹后轉了出來,攔住了我。

那老道蒼顏白發,并不說話,只是微微側身,手中的拂塵指向了一個白底紅字的告示牌。

上有八字:男人與狗,不得入內。

我最終沒能站在九龍井前憑吊自己的過去,那老道如影隨形,禮貌卻又倔強。

我踏出了這座道家園林的大門,走了百十步后,回頭望去,那老道幑幑躬身,似在禮送我的離去。

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老道。我再也沒有去過那座道家園林。

我的心里有座墳,葬著那個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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