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是個棄兒,被師父撿回去既當兒子養又當徒弟教。
何必的師父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于是何必學成之后非常自然地也成了個偷兒。
正如他自夸過的,何必在這方面既有天賦又肯勤學,一出道就干了幾樁大案子,很快就打響了名聲。
名聲響了,麻煩也來了。
“你何叔叔現在都這么好騙,更何況年輕時?被人吹捧了幾句就忘了輕重,結果惹了惹不起的人——”
“什么人?”池棠聽得起勁,恨不得眼前有一盆瓜子。
“范陽節度使韋寬!”池長庭道。
池棠一驚,忙問:“韋寬很不好惹嗎?十四年前就不好惹了?十四年前就是范陽節度使了?”
這么不好惹的人物,她那封信還有用嗎?
“韋寬二十年前就是范陽節度使了,范陽這一塊是他替太祖打下來的,太祖就讓他做了范陽節度使,要說有多不好惹——”池長庭想了想,道,“大概跟江南的姚無忌、西北的郭仲瑛差不多吧!”
池棠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嚇。
“怎么了?”池長庭疑惑問道。
池棠苦著臉將寫信給韋寬的事說了一遍。
池長庭聽完笑道:“你是君,他是臣,你沒直接下令已經很給他面子了,何必怎么能跟你比?”語氣微頓,睨了她一眼,“太子也給韋寬下了一道令,讓他調靜塞軍護衛平陽長公主。”
小姑娘頓時雙眸閃亮,小臉泛光,喜不自勝的模樣看得池長庭心里泛酸。
這有什么好高興的?早知道就不告訴她了!
池棠發現太子殿下和她不謀而合后,覺得他們心有靈犀,很是高興了一會兒,才繼續問道:“何叔叔怎么惹到韋寬了?”
“他偷了韋寬的將印。”池長庭淡淡道。
池棠啞聲半晌,問道:“然后呢?”
“韋寬拿出黃金萬兩懸賞他的人頭,何止為保他性命,將他賣給了東宮,自己拿著將印去找韋寬了。”
池棠又半天說不出話來。
“至少十四年前,何止待何必是可以舍命相護的,這次出現是不是另有所圖也不好說,不過,如果說何止背后有人,我倒覺得替韋寬賣命的可能性要大一些。”池長庭道。
爹爹都說不好說,池棠就更一頭霧水了。
如果何止是韋寬的人,那韋寬為什么要來提醒她七鳳谷之圍?
池棠對韋寬實在不熟,推測不出來,索性丟開不想了,要緊著問另一件事:“爹爹,你剛剛說什么接我?接我去哪兒?太子殿下還回來嗎?”
池長庭輕哼道:“他不會來了!”
眼見女兒臉上露出失望神色,池長庭突然良心痛了一下。
想起剛才她著急解釋朱弦離開的原因,仿佛怕他誤會朱弦的樣子,再想想自己——
呃……好像猝不及防地良心發現了一下?
池長庭干咳兩聲,道:“太子在太原等我們……”將大軍東進的原因簡單說了一下,“呃……他惦記著對你的承諾,本來想假裝受傷,來個金蟬脫殼,然后親自來接你,但我想著他是主帥,還是儲君,受了傷反而更引人注目,不容易走開,就跟他嗯……商量了一下,換我來了。”
池棠聽罷,皺著眉看他:“所以,是爹爹假裝受傷,金蟬脫殼了?”
池長庭面色淡然地點了點頭。
“是假裝的受傷?”池棠追問道,目光灼灼地將他上下打量。
池長庭鎮定自若:“當然是假裝的,你爹什么本事?還能讓自己真的受傷?”
池棠“哦”了一聲,朝外喊道:“青衣,去請商大夫來!”
池長庭忙張口想要阻止,觸到女兒嚴厲的小眼神,只好訕訕作罷。
商陸很快就跑來了,聽池棠簡單一說后,便瞅著池長庭道:“自己脫還是我替你脫?”
池長庭斥道:“當著孩子的面,措辭注意點!”
商陸樂了:“當著孩子的面,行事注意點!”
為了趕回來給女兒過生日,就能假裝戰場受傷?這么無恥的主意誰給他出的?
太子殿下竟然還慣著他?
商陸忍不住覷了一眼邊上的太子妃。
哎,紅顏禍水啊!
池棠以為商陸那一眼是在示意她避嫌,便乖巧地跑了出去。
池長庭哭笑不得:“我就肩膀一點小傷,跑什么跑?”
說著,扯了扯衣襟,拉下半邊衣衫,露出包扎整齊的左肩,不耐煩地催促道:“快點,面要餳好了!”
池棠站在門口往里看,卻正好被商陸擋去了視線。
只見商陸動作粗暴地撕扯了幾下,突然“咦”了一聲,然后“哎呀”一聲,接著低頭似乎在仔細查看。
查看了一會兒,又“啊”了一聲,接著搖搖頭,然后是“嘖嘖嘖”數聲。
“怎么了?”池棠被他這一連串不知所謂的聲音搞得有點心焦。
“有話說話,少裝神弄鬼!”池長庭冷冷瞪他一眼。
商陸直起身,往后招了招手:“來來來!看看你爹這傷口,我行醫這么多年,第一次見到這么完美的傷口!我敢打賭,你今天不看,這輩子都不一定能看到這么渾然天成的傷口了!”
渾然天成的傷口?什么意思?
池棠好奇地跑了進來。
進來一看,卻嚇了一跳:“怎么這么大的傷口?這是什么刺傷的?槍嗎?傷口深不深?”急得眼淚汪汪,忍不住埋怨起池長庭,“都傷成這樣了,還揉面,胳膊不要了嗎?”
池長庭踢了商陸一腳。
“沒事沒事,這傷口就是看著嚇人,哈哈哈……”商陸忍不住笑了一會兒,才指著傷口給池棠解釋,“這就是個箭傷,你看這里,這神奇的中箭角度,箭是這樣斜著刺進去,中箭的一瞬血會噴出來,看起來非常嚇人,但是傷口一點也不深,因為正好卡在骨頭中間哈哈哈……”
“這么點傷,血很容易就止住了,不傷筋,不動骨,連使力都不容易扯到傷口——”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嘖嘖驚嘆,“我一個大夫,都不知道有這么好的角度,池長庭,你他媽也太心機了!不去宮斗簡直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