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般震響傳到謝宅時,池棠正被薛箏拉著引薦給傳說中的謝大姑娘。
見到這位前世久聞其名的謝大姑娘時,池棠還是有點羞愧的。
怎么說呢?畢竟她好像趁對方還在守孝的時候把太子殿下給搶走了……
謝大姑娘不愧是陛下和齊國公都看得中的太子妃,鐘靈毓秀這四個字仿佛就是為她而存在的。
美麗,高雅,又溫柔可親,簡直跟太子殿下——
當然是不配的!
池棠想想自己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不能輸了氣勢,忙在腦中搜尋了下氣勢該怎么表現。
過濾了薛箏的囂張和高霽雯的虛偽后,池棠發現她認識的姑娘里,稱得上有氣勢的也只有陸先生和大姐姐、不,是太子殿下!
學誰呢?
池棠剛開始想,薛箏已經介紹完她了。
來不及想了,池棠匆匆回神,下意識沖謝大姑娘笑了笑。
謝大姑娘也笑了起來:“阿池笑得真好看。”
池棠忙謙虛地回答:“沒有,不如謝大姑娘好看!”
這是實話。
池棠見過的姑娘里,比謝大姑娘貌美的沒她有氣質,比她有氣質的沒她貌美。
這樣一位堪稱完美的姑娘,不做太子妃、不做皇后,真的有點——
不!一點也不可惜!
池棠忙堅定了一下信念。
謝大姑娘看著她直笑,正要再次開口,突然——
“轟!”
仿佛天際雷響,震得地面一顫。
“發生什么事了?”
“什么聲音?”
屋內頓時亂了起來。
謝大姑娘吩咐了身邊侍女出去打聽,回頭見池小姑娘一雙眼睛直直地望著聲響傳來的方向,小臉發白,好像被嚇到了。
她看得心中憐惜,便拉了她的手柔聲安慰道:“別怕,這聲音隔了很遠——”
“我去看看!”沒等她說完,池小姑娘便甩開她的手跑了出去。
謝大姑娘忙一面追趕,一面讓人攔下她。
外面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更不能讓這樣一個小姑娘跑出去冒險。
然而池小姑娘剛跑出門,便喊了一聲“青衣”,緊接著,不知從哪里閃出一道青色人影,將小姑娘一攬,飛身上樹,踩著屋檐離開了。
青衣抱著她出了謝宅,踩著屋脊疾行片刻,便停下了腳步。
因為已經看到了聲響所在。
安上門外,人影如堆,寒光如織,黑衣人穿梭其中,即便池棠再看不懂,也感覺到了險象環生。
戰局的邊上,赫然一個數丈見方的大坑,仿佛被天降火石砸出來的,隔著這么遠都能聞到焦土味。
而真正讓池棠恐懼到渾身顫抖的,是坑里那個焦黑的人影。
“快、快帶我過去……”池棠哆嗦著去拉青衣的衣服。
青衣握緊她的手:“那里危險!”
池棠甩開她,自己跑了出去。
她眼里只有那個人影,沒有腳下的路,才跑出一步,就從屋脊上滑了下去。
青衣忙上前攬住她落地。
“我去看看!”池棠掙扎著要往前跑。
什么危險?危險什么?
刀光劍影能比得上那道人影更令人驚恐?
青衣不是沒看到,不是不心驚,可這種情況,她怎么敢放池棠過去?
正為難時,忽然聽到身后馬蹄聲疾來,還沒近前,先一道灰影撲來。
“你怎么帶小棠棠到這里來了?這么危險的地方你帶她來干什么?這是小孩子玩的地方嗎?你是離開太久皮癢了是嗎?信不信殿下馬上來揍你——”
“殿下!”青衣忙抱起池棠,轉身迎上策馬當先而來的李儼。
“怎么回事?”李儼看到池棠也面露驚色。
“有人用了火雷彈,池姑娘聽到動靜跑來了——”青衣微頓,“有人受傷了。”
李儼一驚。
“放開我……讓我過去,我去看看……”她的聲音啞得不像話,好像根本沒看到他,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眼里淚珠兒打滾,卻還沒落下。
“池長庭?不會吧?不會的!他怎么會受傷呢?哈哈哈……雖然乍一看有點像,但肯定不會是他的,你這孩子,哭什么哭啊,回頭你爹看到了還以為我們欺負你——”
“何必!”李儼低喝一聲。
話音未落,何必已經沖了出去。
李儼彎腰將池棠撈上馬背,策馬向前奔去。
池棠渾身顫抖著,看著何必沖到坑里,從剛剛進坑扶人的禁軍手里搶過那個焦黑的人,手忙腳亂地抹他臉上的塵土。
“池長庭……”她聽到何必顫抖著喚了一聲,頓時眼前一黑。
“阿棠!”李儼忙停下馬,掐了一下她的人中。
池棠驚醒,掙扎著要下馬,口中喃喃道:“爹爹受傷了,我去看看,我去看看……”
李儼抱了她下馬,還沒站定,她就跌跌撞撞沖了出去。
沖到一半,池棠突然停了下來。
前方,被火雷彈炸出的坑里,那個焦黑的人扶著何必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他一把推開何必的攙扶,站穩了身形后,抬起手臂振了振,抖去一身焦土,露出了緋色官服的真面目。
官服背上還是有一塊焦黑,也許是焦土沾上的顏色,也許是真的受了傷。
但他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池棠忍了許久的淚終于落了下來。
何必又要去扶他,仍舊被他一把推開,隨后他舉起了右手。
池棠抹去眼淚一看,認出了他手里拿的正是展遇的隨身勁弩。
“住手!”身后有人急喊。
然而箭已離弦。
箭去之處,有一名穿著囚衣的中年男子越眾走出,眼里不知看著誰,對周圍的險狀仿佛一無所知。
弩箭準確無誤地從側面沒入他的咽喉,他抬手向前,身體卻朝后倒了下去。
池棠正想轉頭看男子所看的方向,卻被身后的李儼捂住了眼。
“義父——”有女子撕心裂肺般喊道,其中悲痛令人心尖一顫。
未幾,女子再次嘶吼:“殺了他們,為郡王報仇!”
殺誰?
池棠猛地一驚,用力拉下李儼的手。
仿佛因為中年男子的死,所有黑衣人都不要命似地朝池長庭撲去。
何必正要掩護他后退,卻被他往邊上一推:“保護陸先生!”
陸先生?
池棠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見池長庭一個趔趄。
跑在最前的那個黑衣人已經揚起長刀,刀光凜冽,正向著她唯一的親人頭頂砍去。
池棠呼吸一窒,猛地握緊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