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年柊分類:
異姓封王,在哪個朝代都不多。
本朝也只有一個江南的姚氏,一個西北的郭氏。
吳興郡王姚無忌雖然取名有些橫,言行舉止也多豪放,容貌卻是生得斯文儒雅。
待賓主落座,姚無忌揚眉笑道“池郎來江南這么久,踏足烏程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這回可真教我這王府蓬蓽生輝!”
池長庭聽得心中突了一下,感覺有些古怪。
開場不提正事,也許是為了壓一壓他的氣勢,可姚無忌說的這幾句話雖然帶了些擠兌,細聽之下,卻是輕飄飄的,毫無內容可言。
池長庭神色不動,卻心頭念轉,很快從袖中取出信封,遞出,道“這封信,郡王可認得?”
姚無忌含笑等著左右呈上信件,拆開,目光掃了一遍,哈哈一笑,彈了彈信紙,道“池郎這回來得正巧,前日新酒釀成,今夜吾與池郎不醉不歸!”
將信紙隨手一揉,漫不經心道“其余事,待為池郎接風之后再談!”
池長庭看著他手里揉成一團的信紙,眸光微沉。
池長庭前腳剛走,后腳便急匆匆走進來一名青年,還沒站定,就迫不及待問道“父親,池長庭是不是抓到我的人了?”
姚無忌臉上的笑容陡然一收,臉色瞬間沉下,將手中信箋拍在桌上。
“你看看,這是誰的筆跡?”姚無忌冷冷道。
青年展開一看,搖頭“不認得——池長庭是因為女兒失蹤了來的?這么說他沒抓到我派去的人?”
姚無忌沒有理他,詢問左右“十七郎回府沒?”
左右答道“不曾回府。”
姚無忌沉吟片刻,吩咐道“把十七郎身邊伺候的人都帶過來!”
青年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問道“父親覺得是十七干的?他寫這封信把池長庭引來做什么?”
姚無忌站起身,冷冷一笑,道“不管是誰做的,要做什么,池長庭既然來了,可就由不得他了!”
池棠抬頭看了看天色,估摸著大約申時過半的樣子。
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個季節,不到酉時天就黑了,如果天黑前她不能走出這座山……
池棠打了個冷顫,不敢再想下去。
可環顧四周,仍舊不知往哪個方向走。
她已經在這座山里轉了兩個多時辰了。
辰時,她放倒秦歸離開,自信地找準了回吳縣的方向,可是走了一陣后,便迷迷糊糊進了山區。
原以為穿過攔路的兩座山,就可以繼續往吳縣方向走,沒想到進山沒多久,她就迷路了。
更令人絕望的是,走了這么久,她竟然連一個人都沒遇上,真不知道秦歸怎么會在這么荒無人煙的地方有一座房子。
池棠一邊走,一邊抬頭望天,企圖能找出點線索來。
中午吃了兩個路邊的野果,可大概走路多了,這會兒又餓了;裙擺衣袖被橫生的枝葉勾得破破爛爛,腳上的繡花軟鞋根本不能拿來走山路,到如今,每一步落下去,池棠都覺腳心疼得不行。
可她半刻也不敢停留,哪怕橫沖直撞,也要繼續走著。
只有走著,才感覺還有希望離開這里。
但這種感覺畢竟沒什么依據,眼看天色暗了下來,池棠還是被困在山里。
一陣夜風吹來,瑟瑟發抖。
盡管咬緊牙關,池棠還是后悔了。
留在秦歸家里,至少還是安全的……
就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感動了哪位路過的神仙,她突然聽到了人聲。
隔了重重山石和樹木,遙遠而模糊,但確確實實是人說話的聲音。
池棠大喜過望,正要出聲喊人,張了口,卻又猶豫地閉上了。
不知怎么,她平時看誰都像好人,這會兒卻忍不住疑神疑鬼,看誰都像壞人。
現在荒郊野外的,萬一遇上的是壞人,不是比沒遇上人更可怕?
池棠咬著唇掙扎的時候,人聲仿佛遠了些,她心里一急,也不喊人,只悄悄跟了上去……
申時五刻,夕照猶暖。
玄袍皂靴,拂過石階枯草,李儼負手立在門口往里看,眸光清冷,依稀肅殺。
“池長庭的女兒真的被藏在這兒?”商陸一邊看著院子里忙活的侍衛,一邊好奇問道。
“或許。”李儼道。
“或許?”商陸驚訝地看他一眼。
馬不停蹄找了一整天,結果只是或許?
李儼沒有解釋。
確實只是或許。
池長庭直奔吳興王府,他也不能閑著,便從最外開始搜尋。
會找到這里,是因為何必離開前提到過,將會被送到這一帶,而這一帶名義上都是無主之地。
也許在吳興郡內,所有無主之地,其實都是姚氏之地。
“殿下——”跑出來一名侍衛,用帕子包著什么小心翼翼奉上。
借著昏黃的光線,不甚清晰地看到一根比繡花針還細小的銀針。
“是我的針!”商陸忙搶了過來,夸贊了侍衛一句,“不愧是殿下身邊的人,就是小心謹慎,這針上還淬著麻藥呢!沾上就是十二時辰,一般大夫都解不了!”
李儼神色一緊,道“再去找找其他針!”
“不用找了!”商陸頭也不抬,甚是自得地說,“我這如意環只要面對面發動,二十步以內不可能躲得開——”頓了頓,狐疑地看李儼,“殿下有囑咐那小姑娘要面對面吧?”
李儼“嗯”了一聲,垂眸沉吟片刻,面色一變“傳令!圍烏程!”
池長庭危險!
申時七刻,暮色昏昏。
池長庭被安置在客院后,便一直安安靜靜坐在庭前看云卷云舒,直到天光不與,才起身進屋。
掩上房門,青衣閃身而出。
“沒有找到池姑娘!”
“人不在姚無忌手里!”池長庭毫無意外。
姚無忌要是認得那封信,也不必接過去拆閱。
無論人在不在姚無忌手里,現在他已經進了吳興王府,姚無忌就不會放過他。
倘若姚無忌手里有人,還可以用來要挾他;但是沒人,姚無忌也不會妄想用空城計控制住他。
既然控制不住,就只有毀了。
所以——
“今夜接風,必是鴻門宴無疑!”
籌備夜宴的這一個時辰,便是用來埋伏殺機!
“即刻撤退,四散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