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相逢應不識
縱使相逢應不識
元熙伏在宣平帝的懷里，狠狠哭了一回。心里的委屈，隨著熱淚傾瀉而出。
宣平帝輕拍女兒的后背，心中愈發愧疚。暗暗想著，以后定要加倍對女兒好才是。
哭了一場后，元熙的情緒平穩了許多。
她紅腫著一雙眼，聲音沙啞：“父皇，有了弟弟，我心里也很歡喜。就是這幾日，大家張口閉口都是小皇子如何，父皇母后還有皇祖母，眼中也只有弟弟，我心里有些泛酸。”
頓了頓，又說了下去：“這門親事，我心里也是愿意的。”
宣平帝松了手，后退兩步，溫柔地說道：“話說開了就好。我們是世間至親的親人，心里有什么不暢快，直說便是。”
元熙都十四歲了，自覺長大成人了，被親爹當做幾歲的孩童來哄，既覺得幸福，又覺得丟人。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宣平帝沒有離去，令御膳房備膳。父女兩個，一同用了晚膳。
晚膳后，宣平帝要回椒房殿。
元熙主動張口道：“父皇，我也想去椒房殿，陪一陪母后和弟弟。”
宣平帝眼中掠過笑意：“好，你和朕一同去。”
元熙要面子，不愿讓人看出自己哭過，特意去梳妝了一回，還用脂粉敷了臉。
大晚上的，別人看不出來，梁皇后卻是一眼就看出女兒的不對勁了。她輕聲說道：“熙兒，你坐到床榻邊來。”
梁皇后生這一胎受了不少罪，傷口還疼得很，不能下榻，得每日臥榻靜養。
小皇子自有奶娘宮女們照顧，梁皇后想孩子了，便令人抱過來看一回。此時，孩子已經睡下。
元熙磨磨蹭蹭地走到床榻邊坐下。
梁皇后略略蹙眉，柔聲問道：“瞧瞧你的眼，腫得像桃子一般。難道敷了脂粉，我就看不出來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不樂意這門親事？”
元熙羞臊不已，紅著臉應道：“母后誤會了，女兒沒有不樂意。”
這丟臉的事，她才不愿說出口。
梁皇后看向宣平帝，宣平帝略一眨眼示意，梁皇后就明白了幾分。
梁皇后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愧疚，勉力伸出手，握住女兒的手：“熙兒，你不要胡思亂想。父皇母后是盼著有兒子，可我們一樣愛你。”
“這幾日，母后身子虛弱，不能下榻，也不能像往日那樣照顧你的衣食起居。等母后出了月子，還像以前一樣。”
元熙越聽越是臉紅：“母后這么說，女兒真是羞愧難當。女兒都十四歲了，已經長大成人，沒好好照顧父皇母后，還要父皇母后為女兒操心。”
梁皇后輕笑一聲：“傻丫頭，別說十四歲，就是二十四三十四了，也是我們的女兒。在親爹親娘面前，有什么可羞愧的。”
“不瞞你說，阿曜剛出世的時候，我和你父皇就想為你們定娃娃親。后來，阿曜八歲，就被召進宮里住下。也是為了讓你們熟悉彼此的性情脾氣，一同長大，情分自然深厚。”
“這幾年，你們兩個一直親厚。你父皇下旨賜婚，想的是雙喜臨門。可沒有拿著你的親事酬謝你姑母的意思。”
不得不說，最了解女兒的，非梁皇后莫屬。
元熙的那點別扭，梁皇后一猜便知。
元熙俏臉通紅：“是我一時鬧了小性子，沒想明白。母后放心，以后我不會胡思亂想了。”
梁皇后笑著嗯了一聲，面上露出倦色。
元熙心疼親娘，張口叮囑梁皇后好好休息，便告退出了椒房殿。
初冬的夜風，帶著沁人心脾的涼意。
元熙出了椒房殿后，慢慢走回自己的寢宮。
月色明朗，寢宮門外，站著一個穿著月白錦袍的俊秀少年。少年的眼眸，比天上的明月還要明亮：“熙表姐。”
元熙臉頰微熱，停下了腳步。
宮女們十分識趣，各自退開了數米遠。
圣旨已下，賀三公子就是元熙公主的駙馬了。未婚夫妻見上一面說說話，也不算出格。
月華如水，一雙少年少女默默對視，情景美得如一幅畫。
前一天，兩人見了面還有說有笑。今日賜婚的圣旨一下，彼此間的關系忽然不同了，心情也有了微妙的轉變。
對視許久，是賀曜率先打破沉默：“熙表姐，沒料到，皇上會忽然下旨賜婚。我驚喜得都快飄起來了。我想問一問你，你高興么？”
問得也太直接了。
元熙耳根都熱了。
她移開目光，沒有說話。
賀曜鼓起勇氣，上前幾步，在元熙的面前停下了：“熙表姐，我喜歡你。你……你喜歡我嗎？”
元熙臉頰都快燒起來了，她抬眼看著賀曜，想捉弄他一句“我才不喜歡你”。可話到嘴邊了，怎么也說不出口。
賀曜看著臉頰泛著紅霞雙眸璀璨的少女，心頭的甜意迅速蔓延至全身。他咧咧嘴，傻笑了起來。
元熙紅著臉嗔他一句：“笑得像個傻瓜一樣。”
賀曜繼續咧嘴笑。
元熙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兩人如此熟稔，身份轉變帶來的別扭羞澀，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相視一笑時的甜蜜。
賀曜小聲道：“我今日接了圣旨，只顧著高興了。我娘帶著我去保和殿謝恩，后來，不知我娘和皇上說了什么。”
元熙自然清楚得很，心中涌起陣陣暖意：“姑母最是敏銳細心，她是怕我驟然接了圣旨心中不暢快。父皇得了姑母提醒，特意去安慰我了。”
賀曜大著膽子，飛快地握住元熙的手。匆匆一握，又縮了回來：“熙表姐，皇上和娘娘一直最疼你。小皇子剛出世，皇上和娘娘心中歡喜，對你稍稍疏忽了一些。不過，這絕不代表他們就不珍愛你了。”
元熙輕笑著嘆了一聲：“是啊，我都這么大了，還像個孩童一般。父母稍微有些疏忽，我就鬧別扭不痛快，令他們操心。現在想來，真夠羞臊的。”
賀曜看著她，低聲道：“在父母眼中，我們都不是唯一。等日后成了親，你在我心里永遠排第一。”
元熙紅著臉，啐了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