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真的。”
高長雪態度篤定,“舅舅,你知道嗎?”
“我本來就可喜歡讀書了,總覺得書里面所記載的事情很是美妙。”
“要是當真有機會走出這宮門就好了。”
“可是沒想到大皇姐竟然那般厲害,竟向父皇提出來了女子亦是可以讀書識字上學堂,托大皇姐的福,長雪現在閑暇的時候就可以出宮去國子寺。”
高長雪的目光閃爍著光亮,說話的時候語氣中更是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偶爾還會和朋友偷偷的去街里閑逛,認識了好些朋友,甚至,還會被拉著去郊外賽馬,外面的世界可真好,就連空氣都比這宮里面的空氣新鮮。”
高長雪甜甜的笑著,更是緩緩拉上了曹京昆那雙滿是皺紋的手,“舅舅,將來要是能有機會,咱們一起到宮外好好的生活吧!”
看著高長雪那清澈明亮的眼神,曹京昆原本拒絕的話就這么生生的咽了回去,重重的朝著高長雪點了點頭,“好!”
“等著以后有機會出宮,舅舅一定帶你去吃好吃的。”
“時候不早了,早點回去吧。”
曹京昆疼愛的摸了摸高長雪的腦袋,“要是宮里面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就托人來告訴舅舅。”
“舅舅想法子幫你!”
“好!”
看著高長雪歡快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曹京昆那張老臉上的笑容難得不猥瑣。
只不過……
高長雪的出現,卻是給曹京昆提了個醒兒。
連她這個在宮中尚且不受寵的公主,都能聽說自己的存在,那么對于眼下后宮當真掌權的白貴嬪,怕是早先就注意到了自己吧!
只是一直都沒有插手罷了!
曹京昆揣測不準白貴嬪到底為什么對自己視若無睹,但是……他現在萬萬不能去二皇子的身邊了。
二皇子是個蠢笨的,就算是扶持也不一定有好結果……
說不定會和高長嫣一樣,沒有幾天的好日子。
白貴嬪!
只有白貴嬪!
曹京昆的心里面瞬間篤定,毫不猶豫的轉身,向著另外一個相反的方向走去!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桕斜射在床榻上,叫高長樂茫然的睜開惺忪的睡眼。
一夜好夢。
知道李劭就睡在隔壁,讓高長樂的心也跟著踏實不少,這一夜睡得竟出奇的好,半夜都不曾醒過來。
門外漸漸響起了聲音,珠翠試探著的開口,“公主殿下,您醒了嗎?”
“督主和九皇子已經命人整裝,若是您醒了的話,奴婢便伺候您起身,然后我們準備出發了。”
高長樂為了在路上釣出來大魚,已經放慢了腳步,如今勝敗已定,便是不管速度快慢,都不會再有其他的情況出現了。
寧家的人絞了,李劭來了,北燕之行還是要繼續,嘉元帝可以用義女結親來遮掩真相,卻不能當真叫高長樂這聲勢浩大的一行只是徒勞。
況且……
北燕那里周浩也是通了氣兒的。
高長樂瞇了瞇眼睛,很快的,便是從床榻上起身,朝著門外的珠翠喊道,“醒了,你進來吧!”
“是。”
珠翠和朱鹮手腳麻利,利落的替高長樂梳洗打扮,然而,高長樂卻是心思轉了轉,抬頭看著珠翠試探性的問道。
“督主打算什么時候回朝?”
高長樂這話問的很是巧妙,她沒有主動問李劭會不會主動跟隨自己前去北燕,可卻能側面打聽出來李劭的決定。
珠翠沒聽出來其中的關竅,一臉認真,“這就打算回去了,等著公主您起身之后和您告別便動身。”
昨天晚上驚險,高長樂提前叫珠翠她們躲起來了,因此珠翠等人也只是從培原的口中大概聽說了一些刀光劍影,至于女兒情長……
培原不知道。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都是不知道,更不敢隨便傳話了。
因此珠翠幾個也不知道,知道了憑借著她們兩個的情商怕是也不會多想。
高長樂瞬間正了正身子,她是沒經驗沒錯,但是沒經驗的也不只是她一個嘛!
“好,那便不用早膳了吧。”
“本宮先去同李督主道個別,畢竟李督主可是不遠千里趕來幫忙的。”
高長樂倏地看著銅鏡當中的自己笑了笑。
莫名的,叫珠翠和朱鹮有些發毛。
總覺得……
公主的笑,不是那么的友善。
驛站外面,周浩和李劭兩道身影背影修長,容貌俊郎,各有千秋,聽見驛站里面傳出來了動靜,皆是齊齊的轉身,那一瞬間,仿佛一副精心雕琢的畫卷一般,看得人賞心悅目。
高長樂唇角噙著一抹笑意,精明的眼神不著痕跡的打量在了李劭的身上。
“可是要回去了?”
李劭拱手,“回公主的話,皇上正在盛京當中等候微臣前去報信,是耽誤不得了。”
高長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煞有其事的開口,“這到的確是,父皇聽見岐山的情況急著擔憂本宮的安危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此,李督主便快馬加鞭的回去吧,早日替本宮給父皇報個平安。”
高長樂如此爽快利落的回答,只叫周浩看著她的眼神中滿是狐疑。
居然……
答應的這么痛快?
這李劭是給她吃了什么迷魂藥,說好的要將李劭給拐跑呢?
就這么沒出息的從了嗎?
顯然,李劭也是有些詫異的,只是拱了拱手,“是,微臣領命。”
高長樂緩步朝著驛站外面的轎輦走去,又不忘記催促周浩。
“還請請九皇子您帶著隊伍緊隨其后了。”
走的這樣急?
不等周浩在心里面徹底的將李劭給嫌棄一遍的時候,便已經被高長樂催促著上路了。
“知道了。”
周浩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李劭,蠻有幾分同情在其中的,高長樂的確是不負盛名的。
聰慧,美艷,但這驕縱……
卻也是實打實的。
這么異常的反應,日后吃苦頭的肯定是李劭。
轎輦有些搖晃,透過窗扇剛好能看見李劭那抹芝蘭玉樹的身影尚且還停留在院子里面。
就在李劭收回望著高長樂轎輦的眼神的時候,高長樂卻又再度笑瞇瞇的開口,“哎呀。”
“本宮忘記了,剛好本宮也有一件東西要交給父皇,培原,你快去,將李督主給本宮叫回來,說本宮有事情要同他交代。”
“哦,好!”
培原回過神兒來,小跑著的朝著驛站奔了過去,還不忘時刻的大呼,“督主留步!”
“督主留步!!!”
“我們公主有要緊的事情想要吩咐督主!”
高長樂掀開了幕簾,可是不遠處的周浩卻是不由得嘴角扯了扯。
什么叫忘記了!
分明就是故意的!
眼見著驛站里面的李劭已經上了馬,正打算扯著韁繩和那些東廠廠衛一同回京呢,卻是看著急匆匆的跑過來的培原生生的拉住了韁繩。
且高長樂這邊說著有事情要吩咐李劭,卻并不命令那些趕路的護衛停下來,反倒是叫他們加快腳步,分明是在故意拉長著距離。
高長樂就是想要李劭跟著她一起去北燕,還不直接說出來!
這就是女人!
心口不一的女人。
在驛站里面吃夠了狗糧也就算了,居然還想要他這一路回家都吃著狗糧?
這是人干的事嗎!?是人干的事兒嗎!!!
周浩十分嫌棄,二話不說直接拉進韁繩,并且還命令他的隨行隊伍加快速度,不一會兒便趁著李劭追趕上了高長樂的轎輦的時候同高長樂拉開了距離。
“公主有何吩咐。”
李劭騎著駿馬,英姿颯爽的疾馳而來,追上了高長樂的轎輦,隔著幕簾開口詢問。
高長樂端坐在轎輦當中,聲音平淡,“事情破有幾分重要,為了避免消息外傳,還請李督主上前密談。”
李劭遲疑了片刻,便縱身一躍,到了轎輦當中,殊不知,剛踏入轎輦的那一瞬間,便立刻贏來一雙纖纖玉手凌厲的朝著自己攻擊。
高長樂唇角勾著笑容,手中動作未停,李劭些許驚訝,下意識的反手強行將高長樂的身子按回到了原處。
高長樂并不氣餒,抬腳便朝著李劭的身下踢去。
幸好轎輦足夠大,便是兩個人打斗也是有著分大的空間,培原見怪不怪,早先就見過大公主手握長鞭單挑寧傲,將寧傲揍的嗷嗷叫,現在督主過招也是可以想象狀況激烈的程度!
可轎輦外面的隨行珠翠和朱鹮都驚呆了。
“這……”
“這怎么回事?”
“大公主怎么還和督主打起來了?”
之前在宮里面的時候,大公主便是和李督主有些‘不和’,兩個人見面也從來都不多說,就只是匆匆的請安行禮。
如今這……
這居然已經到了大打出手的程度了?
這可怎么辦才好?
珠翠慌張的想上前,培原卻是及時的打落了珠翠的手,“咱們公主什么脾氣你不知道嗎?”
“這會兒連李督主都要挨揍,又何況是你?”
聞言,珠翠縮了縮脖子,慫了。
她承認慫了。
“別擔心,沒事,督主武功高強,就算是被公主打也不會有事的。”培原小聲安撫著。
珠翠覺得甚是有道理。
于是……
這一行隨行的人,周浩早早的就帶著自己的人離得遠遠的,培原的助攻之下,珠翠和朱鹮就好像聽不見聲音,暫時失聰了一樣,若無其事的跟隨著轎輦前行。
轎輦中。
扎眼的功夫,高長樂便已經翻身將李劭反壓在身下,“進了本宮的轎輦就要聽本宮的。”
李劭看著高長樂這般賴皮有些哭笑不得,聲音無奈中卻帶著幾分寵溺,“聽話。”
“我有要緊的事情需要去做。”
高長樂還未開口,李劭便清楚高長樂的意圖,無非就是不高興,為什么李劭明明都千里迢迢追到了岐山,可是卻不陪著高長樂前去北燕,反倒是要直接折返。
“有一份人情不得不回去還。”
“我不!”
高長樂一雙漆黑的眸子目光皎潔,咬著瑩潤的紅唇,抬手之間卻是處處在和李劭較量,“跟我去北燕。”
“我知道,你欠無非就是欠李家的,欠你那個嬌滴滴的小表妹高長歡的。”
高長樂也極其聰慧,幾番和李劭接觸之后,便想通了一個道理。
還是得益于高長歡的不停作死,才叫高長樂想起來多年前李家曾有位少爺失蹤了許久,后來也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被找到,然而便一直稱病在家,避不見客。
高長樂不知道那少爺究竟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李劭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怎么成為李家的少爺的。
但看著李劭對高長歡的態度,高長樂也該是猜到了幾分原因的。
如今,在看著李劭臉上的反應的時候,這份猜測也便落了實。
“李家是蒙冤的,想要替他們翻案如今正是一個好機會,畢竟有著寧家當著槍把子。”
高長樂篤定的聲音開口,抬眸之間鳳眸凜然生威,“但李家翻案并不一定要你回去。”
前世的李家也曾經翻了案正了名,高長樂知曉李家是冤枉的,卻礙于缺了個時機,無法貿然替他們伸冤。
如今這寧家犯上作亂的罪名坐實了的,李劭急著回去,想要用這個做借口,徹底清查多年前叛亂的事情,名正言順。
“當年李家忠心耿耿,又因為為人和善大度而結下了不少的至交好友,這么多年,看似沒人重提李家舊案,可實際上卻都在暗中替李家的案情奔波,甚至……”
余下的話,高長樂沒有和李劭說。
甚至,就連她父皇嘉元帝,也是心知肚明李家的冤枉,李太師算得上是嘉元帝的恩師,李太師的為人不用別人如何說,嘉元帝感同身受。
便是說他寧家叛亂,齊家造反,李家也絕對不可能謀逆。
只是當時局勢所迫,有人故意陷害,又拿捏到了嘉元帝的痛處。
倘若強行將李家保下,那么代價便可能是嘉元帝借口為君不仁而被討伐。
否則李貴嬪母子怎么可能不受李家的牽連,高長歡怎么可能一個孤女還在宮里面混的如魚得水。
甚至就連李劭這般讓人忌諱的姓氏,嘉元帝也是照用不誤。
他不明白嗎?
他不曉得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嗎?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