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外狂風呼嘯。
吹的窗紙簌簌作響。
沈懷舟摔在雕龍床榻之上,金繡鸞鳳錦被大力皺壓,他只覺得手腕禁錮一松,帶著涼意的身子就這樣覆了上來。
融雪化在身上,這濕意讓他微微發抖。
“京中傳聞,師父不喜女色,有癖好或隱疾,是以宗親才會過繼嗣子,讓個外人進家門。”
“今日,朕便讓他們看看,傳聞清心寡欲的太傅,是否有癖好隱疾。”
沈懷舟指尖一顫,全身血色瞬間褪去,臉色發白。
他腰間被禁錮住,一雙手,極近殘暴褪下他腰上的宮絳。
“住手!”
他怒斥一聲,眼中慌亂,但話音剛落,黑暗里的手不僅扯下他的宮絳,更是連帶里衣,一起撕扯開來。
蘇琉玉握著他勁瘦的腰,冰涼的指尖觸及到滾燙的肌膚,她感受到身下人,發了個冷顫。
她在這漆黑的暗色里,看向他。
她的師父,大雅端正之君子,世家禮儀表率,溫潤雋雅,清風霽月,都不足形容他一分。
但此刻,這般俊秀謫仙的男子,額發半濕,略帶狼狽的躺在床上。
她握住他腰間的手一緊,神色清明不少。
想把他半敞的衣衫輕輕摟住。
但剛剛觸及衣角,就被一個巴掌打的耳膜嗡鳴。
這聲音,又響又脆,在她耳邊炸開。
讓她臉頰滾燙,嘴中噙血。
“混賬,你還有沒有點禮儀廉恥!”
沈懷舟手骨發抖,半敞著衣襟,狼狽的流下淚來。
住手!
往日的教養學識讓他覺得侮辱不堪,但打完她,只覺得心中鈍痛,仿佛一把劍刃刺穿心口,絞的血肉模糊,疼痛難忍。
蘇琉玉垂眸,舔了舔嘴角溢出來的血,覺得發苦。
沈懷舟想推開她,從這里逃出去。
但他剛剛坐起身,雙肩就被死死扣住,重新壓倒在床上。
她對上他厭惡的眼眸,那是第一次,從他師父眼里,看到這樣的神色。
她的師父,慣會縱著她,那雙眼,如皓空朗月溫潤如水,最最漂亮不過。
但現下,這神色讓她呼吸都梗痛起來。
兩人六年師徒,從不逾越。
估計剛才褻瀆之舉,怕是徹底斷了師徒情分,再也無法回頭。
她垂眸,深吸一口氣,低低的嗓音在這黑暗里響起。
“這朝華閣本是湖心僻靜幽閉之所,不會驚擾旁人,但師父若在吵,朕就讓六庫司管事按照侍寢的規矩辦了,讓殿廊外的宮人,聽著朕在此處要了你。”
她死死的扣住他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己。
沈懷舟眸中帶著害怕和絕望,他看到她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帶著大魏天子位于外人前的尊貴和疏離。
“明日,師父在京中的謠言,自然不攻而破,你是朕的人,只能在這宮里,哪里都去不得。”
明明是冷硬不過的語氣。
但一滴淚卻從她臉頰滴落,燙在他手背之上。
下一刻,沈懷舟只覺得唇上一涼。
幾乎殘暴的咬了他一口。
沈懷舟死死拽進身下的錦被,絕望的閉上眼,不忍再看。
殿外覆雪,窗欞含霜。
內寢未燃火爐,刺骨的涼意讓蘇琉玉醒了過來。
她睜開酸澀的眼,看身側人睡著,悄聲下了床。
兩人衣服滑落在地,她撿起來,一層一層的穿上。
隨后又把他的外衫準備放在床上。
只是剛剛拿起,有個東西,便掉落在地。
紅紙封的紅包,厚厚的,銀票一角露在外面。
那是順啟三年的壓歲錢。
按照往年,在除夕之夜,蘇琉玉磕頭拜年后便會拿到,然后兩人煮雪飲酒,一同守歲。
她把紅包拿起來,細細收到他懷里,沒有再拿。
外頭雪又大了不少。
蘇琉玉穿上靴子,把冒著冷風的窗戶關上,準備踏入殿外。
“若是皇上顧忌你我多年情分,便不要把此等不堪之事,現于人前。”
沙啞的嗓音在殿內環繞。
讓蘇琉玉腳步死死頓住。
“朕喊人過來伺候,晚上再來看師父。”
“不必。”話音剛落,就被截住。
“你我師徒,情分已盡,只希望就此別過。”
恩斷義絕。
字字誅心。
蘇琉玉沒有回頭。
她看向窗外大雪,又看向湖心外的高掛的盤龍紅燈。
“長姐出嫁了。”
她苦笑道:
“今年,朕二姐三姐的婚事也快了,娘親雖說陪朕,但她不喜后宮,姐姐們一走,怕是要苦熬渡日,朕心不忍,只能放手。”
“丞相生著病,大哥重傷未愈,以前家里人,都走了。”
“原想著,還有師父能日日陪著,如今,好像也留不住了。”
“昨夜,實屬朕大逆不道,師父要走,朕不攔著,但且讓朕緩上一陣,等這一陣過去,放師父回家團聚。”
她踏出一步,想了想,又道:
“若是師父不想見朕,朕自不會為難,以后”
她嘆了一口氣。
“算了,沒有以后了。”
她打開門,走了出去。
再也未看他一眼。
順啟四年,開年之初,在這闔家團圓的大喜之日。
她一個人,落寞的走回承明大殿。
還是批折子去吧。
但她恍然想起。
近半月日夜勤政,已經把這三日空了出來,準備高高興興回家,和家人團聚守歲。
再沒有折子可批了。
她腳步止住。
在這空蕩蕩的后宮有片刻的茫然。
不知道去哪里。
有來處,無歸途,不過如此。
她站了許久,最后還是去六庫司拿了一壇酒,把自己關在御書房,準備明年的新政。
夜深,朝華閣。
世安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家公子,把茶盞送上。
“公子,喝口茶吧。”
他又道:
“昨個兒夜里,公子被皇上帶進了宮,家里頭瑾哥兒有夫人照顧著,夫人問公子,什么時候回去,瑾哥兒年歲小,正是和人親近的時候,想讓公子多和哥兒相處相處。”
提到瑾哥兒,沈懷舟眼眸動了動。
“去回了家里吧,嗣子一事,就算了。”
世安微微錯愕。
“皇上為了這事和公子吵架了?”
他又道:
“皇上多依賴公子,估計開始接受不了,到后面習慣了就好了,皇上是個懂事的,不會為難公子。”
“別再提她。”
沈懷舟閉上雙目。
“以后,都別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