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覲正在大殿內翹首祈盼,瞧見秦南風回來了,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他就怕這小子關鍵的時候犯倔,軟硬不吃,那可就麻煩了,還好他不曾。
“這大殿里頭,你待著是不是拘束的慌?”梁承覲寬和的望向他:“要不然,你隨我到園子里頭去?”
“不必了。”秦南風拒了,還在方才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開門見山的道:“楊慧君是不是已經給你出主意了?”
“不錯。”梁承覲也坐了下來,說起正事,他的神色肅穆起來:“她言道我大淵該招兵買馬,將民間年滿十二歲的男兒全都招上來,每戶必須要出一名男丁,奔赴邊關。
另外,增加百姓賦稅,且讓帝京這些皇親國戚全都拿銀子出來,充作軍餉,余下囤積糧草。”
“陛下覺得,她的法子可行嗎?”秦南風輕嗤了一聲。
楊慧君還真是狼子野心,真要是這么一來,梁承覲豈不是里外不是人?
“我覺得不可行。”梁承覲搖了搖頭:“如今局勢動蕩,朝野內外人心不安,若真是這樣形事,恐怕要失了民心。”
他身為一國君主,還是有所見地的。
“原本,邊關便已經是十萬火急了。”秦南風緩緩開口:“若你真依著她所說的去做,十二歲的兒郎都不曾長成,若強行招兵,必會鬧的舉國上下天怒人怨。
而這滿帝京的勛貴,你要他們出銀子,無疑是要扒他們的皮喝他們的血,他們怎會心甘情愿?
到時候,陛下恐怕只會內憂外患,境況遠遠不如眼下。”
他說的,是實情。
梁承覲沉寂了片刻:“眼下,似乎沒有旁的路了。”
他又怎會不知情況確實如此?可他已經有些走投無路了。
若是秦南風今朝不來,他便準備讓人著手此事了。
邊關吃緊,真的等不得了,這幾樣事說起來不過是幾句話,真要是做起來,那也是耗時耗力的。
“路自然是有的,就看陛下想不想走了。”秦南風閑適的靠在椅背上。
“你還有什么條件嗎?都一并說了吧。”梁承覲知道,秦南風要的恐怕不只是放了云嬌那么簡單。
“我要陛下,下罪己書。”秦南風定定的望著他,一字一頓的道。
“大膽!”旁邊的內監一聽,頓時脫口喝了一聲。
“閉嘴,出去。”梁承覲卻反過來怒斥了一句。
那內監是自幼伺候他的,也一把年紀了,不曾料到會如此,嚇得縮了縮脖子,出了一身冷汗,才心驚膽戰的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他想不明白,秦南風這樣放肆,官家怎么還護著他?
“你舅舅的事情,我確實有愧。”梁承覲嘆了口氣。
他原本就后悔,當初不開隱疑心趙忠勇,讓連蓋有機可乘,這會兒說到這里,心里更是愧疚:“這罪己書,早就該下了,其實,之前我提過兩回,但是連蓋……”
秦南風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梁承覲會勃然大怒,不曾想他竟主動提過此事,而眼下更是如此輕松的便答應了。
他有些失神。
說起來梁承覲確實對不住舅舅,他欠了舅舅一條命。
但是作為一個皇帝,坐在這個皇位上,他以仁孝治天下,對得起這江山,也對得起黎明百姓。
他若是反了他,不知舅舅在九泉之下,是否答應?
“左右,這事我應了。”梁承覲見他不說話,又詢問:“對于連家,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已經過了這么久了,陛下想必已經想好了如何處置吧?”秦南風卻反問了一句。
“我確實想了,連蓋里通敵國,害了你舅舅,這事兒確實做得糊涂。
不過這么多年,他在朝中大大小小也算是立下了汗馬功勞,雖說功過不能一概而論,但朝中有不少老臣,我不能寒了他們的心。”
“所以陛下打算如何?”秦南風神色并無太大的變化,這在他的意料之中。
梁承覲以仁慈著稱,如今看來,他也確實宅心仁厚。
“我打算將他一家貶為庶民,都發配到南疆去,終身不得回帝京。”梁承覲望著他:“你覺得如何?”
他已經很久沒有忐忑過了,他身為一國之君,掌握著無數人的生殺大權,根本無需忐忑。
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卻讓他又一次體會了這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或許是震懾于他身上的氣勢,又或許是寄希望他能夠徹底退了東岳大軍,左右,他對待這個年輕人與對旁人的態度截然不同。
“陛下既然定下了,那便如此吧。”秦南風倒也不曾有所不滿:“另外,楊慧君我要了。”
貶為庶民,連蓋還能往哪兒逃?
與其讓梁承覲殺了連蓋,還不如自己動手給舅舅報仇來的痛快。
至于楊慧君,他還有些用處。
“成。”梁承覲一口答應,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秦南風有什么退敵的法子:“那……”
“陛下知道……”秦南風沉吟著該如何開口:“云嬌她是庶出的。”
“你是要我給你們指婚?”梁承覲方才一個人在殿中,也想到了這件事:“自然可以,不過你父母那里……”
秦煥禮與他君臣多年,他怎會不了解他古板的性子?
就算是他指婚,這親事成了,那丫頭嫁過去恐怕也不能被他承認,到時候日子可不好過。
“也罷,先不提這個。”秦南風思量了片刻,覺得還是要問問云嬌的意思。
萬一,他決定了,云嬌卻不肯如此,到時候也不好收場。
不如商議好了再說。
“你想好了來同我說,隨時都可以。”梁承覲想了想又道:“或是,我可以讓皇后將她認作干女兒,這樣也算是有了身份。”
“待我與她商量一番再做決定,先謝過陛下了。”秦南風這話倒是發自內心的,梁承覲的誠意他看到了。
梁承覲點了點頭心中感慨,這小子,看是軍中回來的,本該是個粗枝大葉的武人,不曾想卻心細的很,難怪當初滿帝京的人夸他能文能武,名聲都傳到宮中了。
也確實名副其實。
把家那個丫頭,是個有福氣的。
“還有沒有旁的事了?”梁承覲期待的望著他:“要不然,咱們就說正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