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官家放了皇榜,茹玉不出所料榜上有名,且還是省試一甲第三名。
放皇榜當日,茹玉便成了滿帝京炙手可熱之人。
每回東華門放榜,便會有無數人蜂擁而至,當中夾雜著無數的“擇婿車”,這叫“榜下擇婿”,在大淵朝,極為常見,幾乎成了一種風俗。
這些人里頭有官僚之家,也有豪紳之戶,為的都是想給自家女兒擇一位良胥,也好鞏固自己的家族在帝京的地位,榜上有名的新貴們真真是吃香的很。
而這些人家,為了能釣到這些金龜婿,不僅不要聘禮,還會倒貼大量的嫁妝,就只怕新姑爺不進門。
茹玉樣貌生的極為出眾,又是省試一甲第三,自然成了人人爭奪的對象。
但他一一謝絕,表明自己已經定親,引來了一陣惋惜。
茹涉同楊氏歡喜至極,而之前討債的那些人,聽聞茹玉中了進士之后,當即便說那銀子什么時候歸還都無礙。
一時間茹家院前門若庭市,不管是相熟的還是一面之緣的,都紛紛來攀關系。
茹玉招呼了幾人之后,別有些耐不住了,同楊氏說了一聲,便去了云嬌那處。
蒹葭早起出去采買,回來便將茹玉高中之事說給云嬌聽了。
李嬤嬤也頗為歡喜。
只有云嬌聽了之后依舊坐在廊下制著茶餅,神色與平日并無二致。
茹玉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般光景。
“你來了。”云嬌抬眼看他,微微一笑:“恭喜你了,十年寒窗,終有所獲。”
“嬌兒。”茹玉克制住激動的心情,走上前去。
他總覺得有很多話要說,可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李嬤嬤上前來端走了云嬌跟前的羅篩:“姑娘歇一歇,同姑爺好好說說話。”
她說著,就拉著蒹葭回屋子去了。
“坐吧。”云嬌將邊上的小椅子拉給茹玉。
“嬌兒。”茹玉臉色微微發紅,鼓足了勇氣,一把拉過她的手:“你知道了……我,我第一個便想要來告訴你,可回家之后卻耽擱了。”
“我都知道了,也替你歡喜。”云嬌淺淺的笑了笑,任由他握著手,并不回避。
既然定了親,拉個手該是應當的吧?
茹玉瞧她并無半分嬌羞之意,也無絲毫喜色,心里又是一涼,即使這樣,他在她心里還是比不過秦南風嗎?
“你吃飯了嗎?我讓嬤嬤給你預備。”云嬌問著話,自然而然的收回來手。
盡管她掩飾的極好,茹玉還是察覺了她心底那種隱隱的抗拒,他心里挫敗的感覺更深了。
草草的吃了飯,茹玉便告辭了。
隔了三日,茹玉參加了官家親至的殿試。
殿試閱考監官將他判為第四名,原本他是無緣于殿試一甲三名,但官家親見一甲三名之后,見那第三的探花郎樣貌丑陋,竟直接將他貶為第四,而樣貌出眾的茹玉便成了探花郎。
茹家世代務農,到茹涉,也不過是個不打眼的武將,不曾想此番祖墳冒青煙了,竟出了個探花郎。
楊氏喜的合不攏嘴,官家的賞賜一下來,便還了之前欠下的那些銀子,成日里盤算著要換個大院子。
而茹玉,中了探花之后,也只去瞧了云嬌一回,他在旁人跟前風風光光,叫別人阿諛奉承眾星拱月的捧著,可到了云嬌跟前,她卻還如同從前一般平平淡淡的。
他在她跟前,總有種挫敗感,他也想見她,可不想面對那種挫敗的感覺。
他心里一直很苦惱,不知該如何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他甚至覺得自中了這個探花郎之后,他們之間反而越行越遠了。
不過他每日應酬,也沒有太多的時間思慮這些事。
這一日,朱氏一人去了云嬌的鋪子。
“韓家嫂嫂。”云嬌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不動聲色的收了手,蒹葭將她跟前做茶餅的東西悉數收進了屋子。
“嬌兒,你方才是在做茶餅嗎?嫂子又不是外頭的人,叫我瞧瞧也沒什么的。”朱氏笑起來,臉上的塊胎記有些變形:“要說起來,你還欠我一份謝媒禮呢。”
“我之前可是說了要給嫂嫂的,可是嫂嫂不肯要,要不然我讓蒹葭現在取給你?”云嬌笑了笑,站起身來給她拿了張凳子:“請坐。”
“你看,我可是給你說了個探花郎,這親事可不是想有就能有的,謝禮當然也不能一般了。”朱氏坐了下來,掩面笑道。
“不知嫂嫂想要什么?”云嬌側頭看著她,明知故問。
“我想要什么,嬌兒你冰雪聰明,心里肯定是知道的。”朱氏笑盈盈的道:“我也不怕你笑話,我這費盡千辛萬苦的給你說這門親,就是想要學學你這制茶餅的手藝,哪怕是拜你為師,守你的規矩也成,我保證絕不外傳。”
“嫂嫂這是在為難我。”云嬌淡淡笑了笑:“當初我學的時候,也是這樣保證的,我不能做違背誓言之事。”
朱氏有些不大高興,皺著眉頭睨著她:“你可要想好了說,這親事,我既然能成全你,便也能拆散你。”
這便是在威脅了,若是從前云嬌不大在意茹玉,那如今云嬌還能不在意探花郎嗎?這可是滿帝京大多數人家都巴不得把女兒嫁過去的金龜婿。
“嫂嫂隨意吧。”云嬌站起身,神色平靜:“蒹葭,送客。”
朱氏怒氣沖沖的走了,她原本是志在必得的,不曾想云嬌骨頭如此硬,那可就別怪她了。
“姑娘,你哪怕隨意教她一些呢。”李嬤嬤有些焦急的道:“她同楊氏走的近,到時候說你幾句壞話,可就……”
“若因為她說幾句話,親事沒了,那只能說明我同茹玉沒有那個緣分。”云嬌絲毫也不在意,只是吩咐道:“蒹葭,將東西搬出來。”
她要繼續制茶餅。
蒹葭同李嬤嬤對視了一眼,二人都有些憂慮。
云嬌垂著眼眸,心中卻思量著,若是朱氏說話管用,也罷。
她心中一直思慮不定,想退親,可退了親又要怎樣?
她不知。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不曉得往后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