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連燕茹回頭瞧了瞧云嬌幾人,躊躇了片刻,最終還是不曾叫她們出去。
若是依著她心里頭,只想留下自個兒親生的三個女兒,關上門來,娘幾個好好說道說道,也好叫兩個未出閣的瞧著些。
尤其是四丫頭更該多看看,叫她曉得遇人不淑便是這樣的下場,往后做事也能多掂量掂量。
可若是叫幾個庶出的出去了,未免顯得刻意,況且這不是在自個兒家中,這人多眼雜的,保不齊便傳出甚的難聽的話兒了,說她對親生的和庶出的兩樣心。
想想還是罷了,也都是家里的孩子,瞧著些也沒得甚的,不過能悟多少,便看他們自個兒了。
“招招,娘曉得你心里苦,但人這一世哪會順風順水?這成親了,總有些磕磕絆絆,過去了便好了。”連燕茹拉過女兒的手,強忍著眼淚。
“他這樣的辱我,我要和離。”把云妡卻根本聽不進去,只是一味的想要和離。
“招招,娘同你說,別說這樣的話了。”連燕茹伸手給她擦了擦眼淚,嘆了口氣:“從前我同你父親都被蒙蔽了,哪個也不曉得盛鶴卿是這樣的人,要不然能將你往火坑里推嗎?
當初,你不也是滿心歡喜的嫁過來的嗎?外頭多少人羨慕?
你說說這才成親多久,若是真的和離,你就不怕人笑話?”
“我又不曾做錯事情,我怕人笑話甚的!”把云妡一改平日的平和,顯得有些歇斯底里。
從打嫁過來之后,她才曉得盛鶴卿同她想的全然不同,哪有甚的清俊儒雅的翩翩君子?只有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世家子弟。
成親頭一夜,他從她身上起來,便索然無味的說了一句“像個木頭樁子”,而后倒頭便睡,留著她獨自流淚到天明。
她心中委屈至極,自幼她只學過端莊矜重,矜持不茍,又不是館子里的那些沒臉沒皮的,專門學著如何討好男子,若是叫她如同她們一般,那是萬萬不能的。
盛鶴卿很少來主院,家里的婆母、姑子、妯娌也沒得一個好相與的,她除了隱忍,別無選擇。
好在她腹中有了孩兒,處境總算好了一些,原想著誕下兒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曾想盛鶴卿又給她來了個釜底抽薪,兒子變成了女兒……
“招招。”連燕茹沉吟了片刻,拿出一紙文書展開遞過去,口中道:“你往后的路,娘都給你鋪好了,你仔細的瞧一瞧,再與我說話。”
把云妡拿過文書大略瞧了一遍,抬手便要撕毀。
“把云妡!”連燕茹喝了一聲。
她瞧著母親怒了,不由自主的便住了手。
“你如今成了親,便已然成了盛家的人了,我原本不必要得罪你婆家,畢竟往后還是要處的,但我偏偏做了這個臭人。
這一紙文書是如何來的,我就不細說了,你是個聰慧的孩子,想想便能明了。
你若是真想撕便撕了,只要你覺得對得住我便好。”連燕茹鄭重且疼惜的瞧著她。
把云妡忍不住撲進她懷中痛哭出聲:“娘……娘……我曉得你是為我好,可他……他是改不了的,有文書也是無用……我不想一世過這種日子……”
連燕茹輕拍著她后背:“往后不會的,他若是不改,娘自會找他算賬。
你遇事要多往好處想,還得瞧瞧你的女兒呢,她還那樣小……”
“我不想要女兒。”把云妡猛地坐起身,淚眼婆娑的望著她:“好好的一個兒子,叫他作成了女兒……”
連燕茹板著面孔道:“我也不想要女兒呢,我還不是照樣將你們姊妹悉心養大了?”
把云妡聞言愣了愣,也曉得自個兒不該這樣說,無心之言倒是戳了親娘的心窩子。
連燕茹站起身道:“路我都給你鋪好了,要不要走下去隨你,你若偏要和離,那也由得你,不過,和離之后,別登我家的門,我同你父親可丟不起這個人。”
她說著,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出去,眼淚在轉身的瞬間滑落在衣襟上。
和離的事,哪有那樣簡單?女兒家即使不得絲毫過錯,但只要和離了你便是錯,脊梁骨都是要給人戳破的,家里的姊妹也會遭人議論,便連她這個母親,也是要被人詬病的。
再者說自古勸和不勸離,若是勸著女兒和離,那便是作孽,還生了個小的呢,不能叫這孩子不是沒爹便是沒娘的。
云嬌姊妹幾個也都跟了出去,把云姌有些不忍心的回頭瞧了幾眼,瞧著自個兒的姊姊哭的不能自已的模樣,心里頭一陣發顫。
云嬌卻低頭思量著,當初她歸家之后,家里頭人人都瞧不慣她,她同姨娘成日里躲在院子里頭,二姊姊都要想方設法的挑唆四姊姊欺負她。
去萊州的時候,沈長東敢那樣待她,便有這個二姊姊一份功勞,且她在其中還窺見了自個兒這個“慈母”連燕茹的手筆。
把云妡落到如今這種地步,她心里只有一陣唏噓,并無半絲惻隱之情。
這個二姊姊,也就是個看家狠,離了母親,是甚的事兒也不成了。
連燕茹在門口廊下站了一刻兒,劉嬤嬤給她整理了一番儀容,口中小聲寬慰了幾句,她的神色也便恢復如常了。
這時,盛家便有婢女來請,說中飯預備妥了,請把夫人同姑娘們一道入席。
連燕茹點頭應下,便帶著云嬌幾人去了,臨走的時候,把云姌起了頭,姊妹幾個便將自個兒給孩子做的禮送了,谷雨一一收下,代把云妡謝過了她們。
女席還在后院,人數自然是比不得當初成親的時候,不過家里頭親近的女眷都到齊了,人數也不少,照著規矩也請來了郭媒婆。
席間,便有人問:“郭家大姊,你不是包生男兒嗎?鶴卿這回怎的得了個姑娘?”
郭媒婆早得了吳氏的叮囑,不慌不忙地回道:“盛四少爺命里頭第一個孩兒確實該當是個男兒,但我曉得他竟在外頭認了個可憐孩子做干兒子,這不,耽擱了自個兒的子息,才得了這個姑娘。
不過也不礙事,他們小夫妻年紀輕,兒子早晚都會有的。”
她說著笑了起來。
眾人卻都唏噓不已,并無半分懷疑,皆言道往后可不能胡亂的認干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