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勢必要與天子為敵。
不去,得罪的便是同在朝為官的朝臣們。
而梁乃是真的不想去。
皇上這一次下令的是宣武軍,不是京兆衛,這說明什么?
說明皇上就是想要這么干,現在去勸他,這完全是在給自己找不自在!
想了想,梁乃忽的抬頭朝人群后面望去,一眼看到了朱峴:“朱峴!”
朱峴一頓,從人群后走出,說道:“大人。”
“今晚亂的很,前堂登聞鼓都要被敲爛了,本官脫不開身,”梁乃說道,“你隨他們去。”
京兆府的官員們目光皆望向朱峴,那些小廝隨從們也好奇回頭。
朱峴神情繃緊,點點頭,應聲說道:“是,大人。”
大雪不知何時停下的,風卻變得更大。
廣袤夜空沒有半粒星子,四方云層沉墜,宛如踮腳伸手便可觸之,夜嵐翻涌著,怒號似掀起千尺江浪。
又一個年輕人倒在雪地上,滾燙的鮮血汩汩而出,婦人哭著跪倒在地,尖叫著推他。
體型略矮的校尉隨意擦掉刀上的血,抬頭叫道:“別光顧著看我,不乖乖過來的全部都是這個下場!”
“羅校尉!”后邊一個士兵這時快步跑來,“那邊有個書店,叫棲鹿院!”
羅校尉回頭望去。
“動手嗎?”士兵過來后喘著氣說道,“聽說是家百年的老書店,以古籍為多。”
“好,”羅校尉看向不遠處的兩個隊正,“這里交給你們了!”
“是!”
七里橋是京城坊間最大的市集,被稱之為天下第一市,從東到西,三里之長,商號林立,酒鋪遍地。
棲鹿院所占據的位置就在七里橋橋頭往下處,最是顯眼。
外頭喧嘩奪天,棲鹿院卻沒半點動靜,羅校尉領著兵馬過去,手下上前拍門:“開門!”
拍了半響,一片安靜,手下直接揚腳,將門給大力踹開。
門被踹向兩邊,觸動機關,一支銳利的弩箭飛脫而出,刺穿士兵的脖頸,帶起一串血線。
緊隨其后,數十支弩箭從二樓三樓窗戶“嗖嗖”射來,羅校尉拔刀都來不及,便被弩箭射成了篩子。
后邊的士兵立馬掉頭,在被射死之前開口,高聲呼人過來。
二十多人的一撥小隊,瞬間成了雪地上的尸體。
顏青臨站在窗口冷冷的望了他們一眼,回身往后院走去,邊說道:“衣服都換好了嗎?”
“換好了,夫人。”
“頭發弄亂,衣服弄臟弄褶皺,”顏青臨腳步未停,“出去后混入那些大哭的人群,分一撥人去救火,藏好自己。”
“嗯。”
整個棲鹿院早就空了,自入冬以后便每日都在藏書,到昨天,最后幾箱書也被送走了。
一樓幾零零看書00kxs間書廳全部空空如也,近五十個書柜上一塵不染,整個書肆空的清冷,一片岑寂。
眾人將最后的東西收拾好,臨走之前,顏青臨回頭看了眼偌大廳堂,目光最后留在北廳方向。
空中殘著墨香,還有用來防腐防潮的熏香,因光線幽暗,所以望不到盡頭,那邊就像是個空洞洞的幽深眼眸。
整個書院都清空了,唯獨一個地方還沒有。
那邊一直進去,推開暗格往上,便會發現一個閣樓,那閣樓所住之人的身份不日就會為世人所知。
大乾亡,而定國公府世子還活著,等這樣一個時機讓世人知道他的存在,無異乃定于一尊,這契機著實太妙。
你不想回來,那便不用回來,不回來正好。
顏青臨冷冷的收回目光,拂袖離開。
惠陽街和淮周街離的很遠,紛亂暫時沒有波及至淮周街,但是淮周街已亂作一片。
東平學府為官學之一,學府各大職事皆從家中趕來,聚于一堂,院士和幾個學監已經出發去宮里面圣,其他人則四處想辦法去周旋保護學子。
整條淮周街到處都是往來的馬蹄聲,開筆墨紙硯的商鋪老板們也都來了,他們進去學府后,守在外邊的空地上等消息,唯恐被殃及,畢竟連路邊的寫字先生們都被帶走了。
幾匹快馬經過,朝東平學府跑去,沒多久,又跑來一輛馬車,馬車在經過郭府門口時,一個清瘦身影從車底掉了下來,待馬車毫無所知的離開,借了趟順風車的女童從地上爬起。
一旁便是郭府,女童拍掉身上的雪后上去叩門。
門很快被人打開,門內的家仆打量著女童。
“我找沈冽。”女童說道。
比起街上的人心惶惶,整座郭府顯得太過靜穆。
草木蕭疏,夜寒風疾,家仆的奔跑聲踩碎了這個靜謐,快至聞道居時便忍不住喊道:“少爺,少爺!”
沈冽的書房今日多了一位不速之客,他正坐在沈冽跟前品茶,杯蓋慢慢悠悠的碰了碰茶盞,聞言朝外望去,笑著慢聲說道:“不論是被你趕走的石頭,還是這一個,你從不管教你的手下。”
杜軒在書房門口,聽聞此話頗覺不悅,待家仆跑近后說道:“夜深了,聲音小點。”
“少爺!”家仆并不理會,直接跑進房門未關的書房,“少爺,阿梨,阿梨來了!”
沈冽雙眉微合,沒有半點喜色。
“竟然是她,”沈諳說道,“你們認識?她竟還親自來找你。”
“認識,”沈冽說道,站起身子,“我去見她,你早些睡。”
沈諳一笑,淡淡道:“我也想見她,不如你坐回來,讓她進來找我們。”
“不了,”沈冽看著他,“她來找的是我,她不知道你在這,也許根本不想見你。”
“我同她貌似并未有太多交涉,她不至于這么不喜歡我吧。”沈諳仍是笑著。
“可能喜歡你的人本就不多。”沈冽說道,已轉身朝外走去。
“怎么會,”沈諳回頭看著他,笑道,“我容貌生得俊美,喜歡我的人可是很多的。”
沈冽出了書房,邁下臺階時腳步一頓,看向家仆:“府中除了聞道居和舟心苑,還有何處院落是常年在收拾的?”
“都是在收拾的,皆很干凈,若用來招待客人的話,流月閣不錯。”家仆了然的說道。
“去點燈備茶。”沈冽看向杜軒。
杜軒忍不住道:“可是少爺,如今這形勢,阿梨來找你未必便有心思喝茶。”
“去備著。”沈冽抬腳離開。
用不用得上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