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梳著精致發髻,斜插著一支云夢梅花簪,身上衣衫精美,雅黃襦裙,綴著藕荷色花紋,面料上乘。
這樣一個明眸皓齒,顧盼神飛的雪玉女孩,如若不是他們數月前共處接觸過,單憑路上多看幾眼,怎么都難以同那盤著簡練發髻,一身輕裝簡便,清冷疏狂的阿梨想到一塊。
人群往尋云樓涌去,擠擠挨挨。
沈冽和戴豫杜軒推開人群,被擠得行動極緩。
終于穿過人海,沈冽停下腳步,張目望著,女童00kxs和她身旁的中年男子已消失不見了。
“少爺,”戴豫轉過頭來,“找不到了。”
沈冽眉心攏著,點點頭:“嗯。”
“算算時間,她應該才來不久,不應當這么快就走啊。”杜軒說道。
“可能不想被李驍認出來?”戴豫低聲道。
“也是。”杜軒往身后看去,尋云樓外里三圈外三圈都是人,他們不知不覺追出來好遠,那些人在他們視線里變得芝麻粒大小了。
“少爺,怎么辦?”戴豫問道。
“走吧,”沈冽收回目光,“我們回去。”
本就尋她而來,既然她走了,那便沒什么好留了。
東明宮臨著太吟湖,一片開闊水榭通達四面,湖上還有六座大廊橋,湖光瀲滟,穿橋洞而過,沿岸樹枝垂絳,因秋冬歲涼,樹枝金黃枯槁,滿湖清寒。
李東延和朱峴等六人,跟隨內侍穿過太吟湖,湖風徐徐,迎面而來,帶著殘余桂香,沁入鼻尖。
遠處有年輕女子的笑聲,在宮里能這樣開懷朗笑的,唯有那三個備受宣延帝盛寵的公主了。
“公主,好像又有人來了。”宮女笑著說道。
陽平公主抬頭看去,皺眉說道:“可真煩,等父皇清閑了又不知道要什么時候了。”
她還有事去找他的呢。
宮女笑笑,將手里的球拋去:“公主,接著,到您啦。”
李東延跟隨內侍進到東明宮,遙遙聽到宮殿里似有人在爭論吵架,他腳步漸漸變緩,問道:“何內侍,怎么這么多人?”
何內侍笑道:“是呢,從早朝結束后就來了,都是為了新政的緣故,先才虞大人和潘大人吵的不可開交,宋大人和虞大人都快打起來了。”
“宋尚書?”李東延說道。
“是啊,”何內侍點頭,“新政牽扯最大的就是工部了。”
李東延“哦”了聲,沒說話了。
這宋度,當什么尚書,自己兒子都教養不好,還管新政?
大殿里面吵鬧不休,外邊站著許多官員,除了為新政而來的,還有數人是為**令和邊防戰事而來。
何內侍進去通稟,李東延和朱峴同外邊的官員們站在一起。
朱峴見到梁乃,抬步走去,低聲喊道:“大人。”
梁乃面色冷肅,微微抬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見到梁乃這模樣,朱峴心下一沉。
燕云衛府發生的事情想必早已傳到宮里,百姓群情激憤,在京兆之地與官兵沖突,造成大量傷亡,這般不安定的矛盾爆發,放在任何帝王面前,都是必然要解決的重中之重。
可梁乃這神情,似乎此事并沒有那么危急。
梁乃的性格,朱峴再明白不過,這說明眼下有更嚴重的事情擺在前面。
朱峴心底輕嘆,抬頭看向前方宮宇。
天幕大張,寒風倒卷,高聳屹立的宮殿金碧輝煌,可朱峴忽然覺得它老了,破敗了,蕭索干癟。
房子也會瞬間蒼老掉嗎?
他眼眸變得迷茫。
宮殿里來時的那陣嘈雜依然還在,朱峴收回目光,在梁乃身邊安靜站著。
何內侍進去通稟,宣延帝坐在書桌后,淡淡說道:“讓他們等著。”
聲音不掩疲累。
何內侍應聲告退。
待他一走,工部侍郎黃覓便緊接先才的話題繼續說道:“陛下,臣還是那句話,此事萬不得行!當初張賢寶提議的臨寧興修水利之事,虞大人可是贊成,并積極主張的,后朝廷耗費了大量錢財和人力,可結果呢,快要竣工時,安江的宋致易反了,那一整片如今都被宋致易這賊子竊走,包括了我們興修的水利!如今虞大人的提議亦決不可取,陛下,我們現在根本沒有大興人力之本了!”
“不,陛下,臣能明白虞大人的意思,”中書侍郎魏堯君隨即說道,“如今游手好閑之徒太多,唯各安共分方而天下平矣,外患棘手,內憂亦不得不顧,災荒令百姓大量北逃,如何安置是個當務之急,虞大人想安排這些人力去開墾荒土和進山采礦,這能免去大量游手好閑之徒危害百姓,是個良策!”
“陛下,”虞世齡說道,“張賢寶一事,當時誰都無法料及宋致易會反,宋致易反后,張賢寶已自己沉湖謝罪了,黃侍郎是覺得他一人死還不夠,所以想讓本官也同去嗎?”
“胡扯什么,”宣延帝慢聲說道,“吵了半日了,吵的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都沒了分寸嗎?”
“臣不敢。”虞世齡垂頭說道。
“陛下,虞大人這話說的太過誅心!”黃覓說道,“老臣未曾這樣想過,老臣不過就事論事,虞大人竟說老臣想讓他死!同朝為官,這太污蔑人了!”
“陛下,”宋度說道,“虞大人的提議太過不切實際,真的行不通。”
“宋尚書,你們對于其他人的提議皆作否決,你們自己又有何高見呢?”
“是了,今日所提各種皆被你們否決,你們自己倒是拿個主意出來。”
“話說的輕松,在工部任職的是我們,又不是你們,你們動動嘴皮子了事,我們卻知易行難。”
殿外守衛面無表情的立著,兩邊還各立著幾名內侍。
內侍面上恭敬,耳朵卻高高豎著,將他們的話努力記住。
不進去看都能想到那幾個大臣的臉色是什么樣的了,面紅耳赤,怒目圓瞪,興許脖子都急粗了。
以前多好,只有兩個派系,無非是主戰還是求和,現在又多了,有主張革新的,有守舊的,有和親的,甚至有大膽想同叛軍結盟,先消滅其他叛軍勢力的。
這里邊,光是主張革新的又有許多分歧,要么想嚴刑酷法,要么提議變革稅制,還有人提出要遷都。
內侍們已經聽亂了,想著皇上耳邊被那么多人吵著,必然是更亂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