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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沈雙城已經與郭晗月訂親,他非常明白沈家人的做事風格,知道他們為大局著想,決不會留下這個庶子。
幾年后,郭晗月帶著十里紅妝嫁入沈家,沈家上下捧為明珠,沈雙城在演了兩年的恩愛戲碼后才露出真面目,讓郭晗月將沈諳過繼為嫡長子。
郭晗月自小萬千寵愛長大,如何受得住這種欺瞞,執意要鬧,那時沈冽已經出生,沈雙城直接就拿沈冽要挾她。
郭晗月慣來順風順水,第一次見到陰毒人心,被嚇得不輕,只好忍下此事,但也絕不同意接納沈諳。
沈雙城見郭晗月色厲膽薄,原先的擔憂消失無蹤,氣焰也漸逐漸囂張,開始明目張膽的寵著施盈盈,并給郭晗月難堪。
郭晗月得了心病,臥榻在床,郭家終于知道前因后果,勃然大怒,向沈家逼壓。
沈老太太怒罵了沈雙城,更直接一碗毒藥喂死了施盈盈。
沈雙城越發痛恨郭晗月,不出一年,郭晗月也死了,死因夏昭衣不知道,但絕對也和沈雙城脫不了干系。
那時沈冽已有八歲,郭家人強勢要帶沈冽離開,自那之后,沈冽便長期住在醉鹿郭家。
說來也奇怪,大人們斗得你死我活,恨不得將對方生吞剝皮,沈諳和沈冽這對兄弟感情卻很好。
夏昭衣聽來的,大抵是說沈雙城為了要挾郭晗月,常常會毒打沈冽,每次沈諳都會幫著一起求情和攔下。
甚至一次,沈冽逃了出去,被人拐走,也是沈諳去給追回來的,并替沈冽挨了頓打。
這件事情,還是夏昭衣三年前在定國公府后面嗑瓜子時聽幾個媽媽們說的,只當是個說書先生的評書,聽來好玩罷了。
青云一直往東北,路上所見鄉民,臉上都帶愁色。
月亮掛起,今晚特別明亮,夏昭衣的困意起來了,四周望著,得找個睡覺落腳的地了。
大地茫茫,高空俯瞰,稀薄夜色中只有城池,山野,與大河,人如細小砂礫,那些火把燈光,也渺小如一點兩點。
夏昭衣南下四里處的狹窄泥路上,幾匹馬兒等在那邊,火把高舉。
等了一陣,終于有一輛馬車出現在視線里。
馬車四周燈籠高掛,搖搖晃晃。
待馬車近了,一個騎馬的男人忙迎上去:“少爺!”
石頭停了下來,沈冽單獨坐在車廂里,沒有掀簾,開口問道:“壽石果真封城了?”
“是,今夜先小住戎山村吧,我們已安排了落腳之地。”
“嗯,”沈冽應道,“石頭,走。”
馬車繼續往前,那些騎馬的男人便在四周跟著。
車廂里面有一股淡淡的香草氣,是先前所沒有的。
沈冽另一邊放著一個包袱,戴豫帶回來以后便松松垮垮的,看模樣經過一番撕扯。
沈冽接來看了眼,稍微系了下,便放在了一旁。
衣服洗的很干凈,似乎還用香草汁泡過,再曬了陽光,淡香清雅,縈繞著整個車廂,并不濃郁,似有若無。
馬車下了泥路,走上方石鋪就的大道,速度略快了一些。
沈冽開口道:“外祖父有沒有氣我。”
“沒呢。”馮澤說道,“老太爺近來為災荒的事奔波著。”
“情形很嚴峻吧,壽石都封城了。”
“嗯,老太爺的故交們好多人寫信要老太爺幫忙捐贈物資,老太爺也在給別人寫信求助,不過我們來時,老太爺的心情不太好。”
“怎么了?”
“老太爺幾個故友就在那災荒的難民里……還有,聽說安江的宋家,似乎有謀反的意思……”說到這里,馮澤的聲音壓得極低。
沈冽攏眉:“安江宋致易?”
“是……”
大乾游俠成風,很多世家子弟更是崇尚這個,如郭澍,年輕時便喜歡抱著把劍云游天下,到一些名勝之地后更喜飲酒作詩,自詡逍遙閑客。
他結交甚廣,友人遍布大江南北,甚至北漠那處都有相交往來甚好的知己。
安江宋致易同郭澍認識有三十年之久,如若宋致易要謀反,那一定要極力的拉攏郭澍了,將郭澍也拖下水,那就等于將郭澍的交友網也給拉到了自己這頭。
對于要謀反,盛世年代大多數人會避之不及,唯恐提到這兩個字,但現在亂世,朝政腐敗,奸臣當道,有謀反之心,并且已有謀反之舉的,早就不止一兩個了。
是以,沈冽聽到也沒什么特別的驚訝。
不過,現在馮澤說外祖父心情不太好,便表示是不太認可的吧。
夜風大了起來,車簾被吹開一角,有淡淡香氣從車廂里飄出。
馮澤嗅了嗅,問道:“這什么氣味,好香啊。”
四周一片安靜,沒人回答,坐在車廂里的少年也沒說話。
這沉默的有些尷尬,馮澤干笑了下,試圖緩解氣氛,又道:“真的香。”
火把的光透過簾布,沈冽朝旁邊的那個小包袱看去,淡淡道:“小小年紀,怎么可能會的那么多,這些衣物應該是有婦人替她清洗了的吧。”
“啊?”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現在世道這么亂,她還敢一個人在外游蕩,不知怎么說她了。”
“少爺,你這是……”馮澤道。
沈冽抬頭,說道:“石頭,掀簾。”
簾布被掀開,晚風灌入了進來。
“沒什么,”沈冽道,“一個小女童罷了。”
同一時間,逆流而上的大船里,燈火通亮的船艙書房中,一個年輕女子皺眉說道:“小女童?”
“是。”沈諳笑道,“猜不到吧?”
“不是猜不到,而是不可能。”柔姑說道,“她身后定有高人指點。”
“你看看這個。”沈諳從自己的廣袖里抽出一塊板子。
柔姑的眉頭皺的更緊,一臉納罕:“這個是……”
一塊褶皺的木板,上面有半個“通”字。
“我從知彥那里偷來的,”沈諳笑著說道,絲毫沒有因為這件荒唐的事情而有什么臉紅,“你看這字,如何?”
雖然只有半個,氣勢和功底卻足以看出。
“你難道要說,是那個女童寫的?”
“是。”沈諳仍是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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