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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皆靜。
然后,圍觀群眾爆發出一陣興奮的嗡鳴。
反轉了,又反轉了!這是他們今年看過的最精彩的官司!
噪音太大,張全安不得不再次拍響驚堂木:“肅靜!”
他也滿心疑惑。
按理說,沈金寶既然拉胡玉娘出來作證,應該是有十足的把握,怎么胡玉娘不像要幫他的樣子,反倒像要搞死他似的?
疑惑的不止張全安,沈金寶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呆呆地看著那張漂亮的臉蛋,艱難地扯了下嘴角:“玉娘,你…在說什么胡話?”
胡玉娘搖了搖頭,哽咽道:“寶哥哥,我知道你想讓我幫你脫罪,可沈崢還是個孩子,你偷盜他們家的藥材已經不對了,為什么還要拖無辜的人下水呢?對不起,我、我真的做不到……”
沈金寶終于明白了過來。
這個女人,口口聲聲說愛他,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反手插了他一刀。
他懷疑自己在做夢,胡玉娘是真的愛他呀,她溫柔體貼,她善解人意,知道他手頭緊,還暖心地幫他想辦法……
腦子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沈金寶突然僵住了。
“賤人,你害我!”
他撲過去,掐住了胡玉娘纖細的脖子,目眥欲裂。
兩個衙役立刻上前,費了好大勁才掰開了沈金寶的手指,將他摁倒在地。
沈金寶掙脫不開,只能用猩紅的眼睛死死瞪著胡玉娘,像要吃了她一般。
“是你,都是你搞的鬼!是你跟我說沈崢一天到晚往地里跑,說那地里肯定種了什么寶貝,千方百計蠱惑我動了心思。如今,卻擺出一副高尚的嘴臉,在這兒指責我!胡玉娘,你這個毒婦,老子詛咒你千人枕萬人騎,詛咒你不得好死……”
胡玉娘渾身顫抖,宛若一朵遭人蹂躪的嬌花,眼淚滴滴答答地掉了下來。
“要是這樣你心里能好受點兒,那…就當我真的說過吧。”她抬頭,哭得梨花帶雨,“大人,是我慫恿的沈金寶,跟他沒關系,求您放了他,治我的罪吧!”
張全安挑了挑眉。
沒想到這小娘子不光長得好看,還有情有義,居然愿意替沈金寶頂罪,難得。
“孰是孰非,本官自有公斷,你無需多言。”張全安看向沈金寶,“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么可辯解的?”
沈金寶急了,口不擇言:“大人,我說的都是實話啊!難道你也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樣,見這個賤人長得好,就包庇她么?”
當官的都在意自己的官聲,張全安也不例外,頓時勃然大怒。
“本官素來公正無私,何曾包庇過任何人?來呀,沈金寶當堂毆打證人,污蔑主審官,掌嘴二十!”
又一個衙役上前,脫下了自己臟兮兮的鞋子,啪啪左右開弓,直抽得沈金寶滿臉是血,哀嚎不止。
門口的賴氏見狀,哪里還忍得住,嗷一聲就要往里沖。
“金寶,我可憐的兒啊!老娘跟你們拼了,唔唔唔…”沈大伯立即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拖去了外面。
嚴婆子老臉鐵青。
千算萬算,竟然沒算到胡玉娘那個小蹄子會臨陣倒戈,擺了她一道。
難道真的沒辦法了么……
案子已經水落石出,縣令大人當堂宣判:“沈金寶偷盜天麻,證據確鑿。依我大啟律法,判絞刑,待上級復核無誤后,即刻執行!”
沈金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嚴婆子身子晃了晃,高聲抗議道:“大人,我孫兒雖犯了錯,但那些天麻價值不過一百三十兩,不該是絞刑啊!”
張全安望過來,皺眉:“你又是何人?”
“老婆子是沈金寶的祖母,也是原告沈籬的祖母!”
原來是她。
張全安瞟了眼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的沈籬。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哪個孫子更有出息,這老太婆卻只偏心沈金寶那個慫貨,要么,是老糊涂了;要么,就不是親生的。
到底是沈籬的祖母,又一把年紀了,張全安也就沒擺架子,讓衙役放她進來,然后看向了苗掌柜,示意他解釋。
苗掌柜嘆了口氣:“那批天麻,品質極高,市價……至少五十兩銀子一斤,所以算下來,總價值超過了五百兩。”
偷盜超過五百兩,絞刑。
嚴婆子懂了,一咬牙,顫巍巍跪下了,跪的不是縣太爺,而是沈籬。
“大郎,祖母知道以前待你不好,你要報復,就報復在祖母身上吧,不要牽連金寶,他是無辜的!祖母求求你了,你就行行好,放過金寶吧!祖母在這兒……給你磕頭了!”
說著,她俯下身子,額頭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老淚縱橫。
沈籬臉色一變,迅速起身讓開。
他是晚輩,豈能讓親祖母給自己磕頭,那是大不孝。
不得不說,嚴婆子這招太狠了。
盛竹反應很快,馬上過去托住了嚴婆子,“祖母,您這不是為難相公么?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們也沒辦法啊。”
“不,有辦法的!”嚴婆子滿臉希冀,祈求道,“你們是苦主,只要你們不追究,金寶就不用死!你們跟大人求求情,饒了金寶一命吧,就當祖母求你們了,好不好?”
盛竹猶豫了一下。
說真的,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沈金寶的命,偷東西確實有罪,但罪不至死,古代的有些律法,在她看來過于嚴苛了。
而且這世上有種奇怪的現象,有的人做錯了事,大家會討厭他,甚至唾罵他;可哪一天他突然死了,就變成了弱勢群體,引來一堆人洗白。
既然如此,干嘛不干脆留著沈金寶,讓他一直被世人唾棄呢?
想到這里,盛竹故作為難地沉吟了片刻,然后答應了:“那,我試試吧。”
嚴婆子反而一呆:“真的?”
盛竹點頭,抬頭看向張全安,道:“大人,民婦有幾句話要講。”
張全安木著臉:“講吧。”
“民婦覺得,犯人雖然偷盜屬實,但也是一時腦袋發熱,才鑄成大錯。而且我們已經追回了失物,也沒什么損失,就請大人網開一面,對犯人從輕發落吧。”
這意思,就是不打算深究了。
張全安又問沈籬:“你怎么說?”
沈籬看了眼妻子,拱手道:“沈金寶觸犯國法,怎么處置都由大人定奪,我們只想追回天麻,其它的,不會過問。”
張全安撇嘴。
又不是文人,說話拐這么多彎做什么?不就是跟他媳婦一個意思嘛。
哎,夫綱不振哪。
他暗自惋惜,然后拍響驚堂木,宣道:“沈金寶偷盜數額巨大,本該判絞刑,念在苦主為他求情的份上,免除死刑。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仗八十,入獄三個月,以儆效尤!”
宣判完,張全安一揮手。
“退堂!”
案子審完了,人群也散了,但后續的事情并沒有結束。
沈金寶被扒了褲子,挨了八十大板,只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好在人還剩下了一口氣。
沈大伯早早趕去了最近的醫館,請了最好的大夫過來,總算從閻王爺手中搶回了兒子的小命。
上完藥后,沈金寶又被拖回了牢房,開始了他為期三個月的黑暗歲月。
而此時,盛竹跟沈籬被縣太爺請到了后衙。
還是那個涼亭,還是那個石桌,桌上放著一個麻袋,里面隱隱有難聞的雞屎味兒散發出來。
張全安臉都憋紅了,干脆讓人把麻袋拿到邊上去,這才打著哈哈,開始旁敲側擊。
“沈兄弟,這些天麻,你們打算怎么處理?”
沈籬看了眼妻子,道:“這天麻是娘子種出來的,怎么處理,自然該她說了算。”
張全安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目光落到了盛竹身上。
盛竹笑道:“當然是賣了換錢。”
難道還留著自己吃不成?
張全安和顏悅色:“弟妹,烏紅天麻可不是凡品,萬一又碰到回春館那樣的黑心醫館,可就虧大了。”
他捋了捋八字胡,一副幫忙的態度,說:“這樣,你賣給我,我按照市價收,五十兩銀子一斤,如何?”
盛竹搖頭:“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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