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第336章
孫遙可有可無地聽著。
然而,何大夫一聽,卻是不得了:“秦大小姐,師兄是你的師父?”
秦挽依微微一笑,輕咳一聲:“此事說來話長,不過,緣分這東西,就是奇妙,我還得稱呼你一聲師叔呢。”
“不敢不敢。”何大夫躬身應著,“將軍府和傷兵村一事,若非秦大小姐,我也是束手無策的。”
“若非沒有何大夫助力,怎么可能如此順利呢。”秦挽依也不敢居功。
“有完沒完呢。”孫遙聽著不耐,當先一步走了。
何大夫和秦挽依相視一眼,露出無可奈何的一笑。
醫館后邊,就是何大夫居住的地方。
聽何大夫說,這幾日,正好何夫人帶著女兒回娘家探親,他派了大徒弟跟著護送,如今,家中只有何大夫一人居住。
何大夫一共有兩個徒弟,大徒弟是孤兒,自小失去父母,他一直留在身邊養育并授以醫術,住在一起。小徒弟就是阿永,則有一個母親,身體羸弱,住在巷尾的一間祖屋里邊,當初也是看在阿永求人心切的份上,這才收為徒弟,兩個徒弟都算好學,小有所成。
何大夫的醫館雖然不大,但居住的地方還算寬敞,這些年行醫看病,也積攢下了不少家產,生活還算殷實。
何大夫的院子,不像鐘九的別院有兩層,進去只是一排屋子,不過房間倒是有好幾間。
“師兄,我這兒只有六個房間,其中一間裝了藥材,一間是廚房,剩下的四個房間是臥房,當中一間是我和內子居住的,旁邊兩間是小女和大徒弟居住,如今只剩下這間客房了。”何大夫有些赧然,這也在情理之中,藥王谷那么大,先別說閣樓大廳,單單鐘樂軒山上的小屋,都比這兒大了不知道好幾倍不止,他當然覺得有些對不住孫遙。
“老子又不是來享福的。”孫遙按耐不住原本的性子,原形畢露,字字句句離開不老子兩字。
“是是是。”何大夫也拿捏不準孫遙來這兒的意圖,當然想要給予孫遙最好的條件,他自然不會讓孫遙住在別人住過的地方,便將客房毫不猶豫地給了孫遙落腳,繼而對秦挽依道,“秦大小姐若是不嫌棄,可以到小女房間住上一段時間。”
“她跟老子呆一個屋里。”孫遙不耐煩地道,最是厭惡旁人問個不停。
何大夫倒吸一口氣,雖然是師徒,但畢竟男女有別,共處一室,萬一傳出去,多影響名聲。
“何師叔,我還是與老頭子師父一同在客房吧,這幾日,可能需要老頭子師父照顧。”秦挽依解釋了一句。
“秦大小姐怎么了?脈象似乎并無異常?還有哪里不舒服?”何大夫關心道,如今兩人的關系,可算又親厚了一分。
“倒不是不舒服,而是想恢復原來的容貌。”秦挽依沒有遮掩地坦誠相告。
“恢復?”何大夫對秦挽依臉上的燒傷程度清楚的很,這個程度想要恢復,根本不可能。
“是啊,已經有了可行方案,如今只是想要找個安安靜靜的地方,不受任何人打擾地恢復,所以老頭子師父將我帶到了這里。”秦挽依沒有隱瞞地道。
何大夫對秦挽依的醫術向來沒有懷疑,既然能夠恢復,但必定沒有問題,繼而保證道:“師兄和秦大小姐盡可放心,我這兒地方小,如今內子他們不在,不會有任何人打擾的,我再交代阿永一句,絕對沒有問題的。”
“既然何師叔是自己人,又是老頭子師父相信的人,而且醫術也是習自藥王谷,這次植皮術,老頭子師父一人可能有些力不從心,不如何師叔一起幫忙吧?”秦挽依雖然看著何大夫,問的卻是孫遙。
孫遙若同意了,那自然沒有問題,孫遙若不同意,何大夫同意也白搭。
孫遙略微沉吟,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想必也是知道這次的難度與重要性,并沒有冒險。
何大夫一聽,欣喜不已,然而,秦挽依說得從容淡然,但從兩人的面色上可以看出,應該不是小事。
“先進去再說。”孫遙領先一步,走入何大夫所說的客房。
何大夫跟在后邊,熟門熟路地點了燈,房間頓時亮堂不少。
客房并無什么人住過,一直空著,顯得有些冰冷,好在何夫人有事沒事經常打掃,倒也干凈整潔。
何大夫為了不想怠慢孫遙和秦挽依,親自又收拾了一番。
“別忙活了,先坐下來。”孫遙一聲令下,何大夫恭恭敬敬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秦挽依接下包袱,從里邊取出圖紙。
“這是……”何大夫一臉不解。
“植皮術具體步驟,關鍵有十步,我已經與老頭子師父討論過了,他已經基本熟知了過程,何師叔,你先過過目。”秦挽依將圖紙推到何大夫面前。
何大夫一看,他看過植物的圖譜,動物的圖譜,就是沒有看過人體的圖譜,圖紙上邊畫的很明確,人體大致輪廓,旁邊標注著一些名稱,尤其是臉部的圖紙,上邊注解的很詳細。
然而,即便讓何大夫看到了圖紙,何大夫還是一頭霧水,從人體身上取皮再移植到臉上,無論如何,都顯得天方夜譚,移植后的臉,難道不會出現其他縫合的疤痕嗎?
“師兄、秦大小姐,這似乎很難操作啊。”何大夫直言道。
“我無法自己動手,所以需要老頭子師父動刀,何師叔幫忙。”秦挽依道。
好在孫遙親自動刀,何大夫的壓力少了不少。
“何師叔不用擔心,具體步驟,我與老頭子師父都一一探討過,何師叔只需按照老頭子師父說的做就行。”秦挽依不想讓何大夫打退堂鼓。
“你什么時候這么畏首畏尾了,在京都是不是過得太安逸了?”孫遙看不過去,脾氣立刻上來。
“不是,只是擔心萬一因為我什么都幫不上忙,反而毀了秦大小姐的容貌,我萬死難辭其咎啊。”何大夫戰戰兢兢地道。
也不知道當初第一個拒絕的人是誰,秦挽依聽得都替孫遙害臊。
“看什么看!”孫遙斜了秦挽依一眼。
秦挽依也不戳穿,繼而安慰道:“何師叔只要聽老頭子師父之令,就不會有太大問題,自然,這次所需的藥材,與九九那次相差不大,還希望何師叔能夠幫忙。”
“這點小事,義不容辭。”對于提供藥材這等小事,比在一個人的臉上動刀簡單了不知多少。
“植皮術定在明早,我這兒再跟你解釋解釋。”
秦挽依分散開圖紙,繼而一張一張地解釋。
“第一步,就是取皮,我已經與老頭子師父說過,取皮部位也已經畫在這里,手術所用的刀片,也已經備好,只需消毒之后,就能用上。”秦挽依指著圖紙上邊的具體部位,“首先得在刀片和取皮部位涂抹液體石蠟,如果沒有,只能進行其他方式消毒,何大夫將取皮部位壓緊繃平,老頭子師父用取皮刀片從一端開始向另一端作前后幅度不大的來回移動。”
秦挽依攤開包袱,里邊一排刀片,從大到小,依次排列,形狀各有不同,她取出一片刀片。
許是覺得說得太過形象,何大夫又是首次接觸,從未在人體身上動過這么精細的刀工,秦挽依道:“何師叔,你家可有養家寵?”
何大夫搖了搖頭:“我女兒自小就怕狗,連貓也不敢靠近,因而并沒有家寵。”
“那么,豬肉呢?有嗎?”秦挽依想在實質的肉體上示范一遍,也好讓孫遙練練手。
何大夫一臉赧然:“今日醫館繁忙,內子又不在,已經有些天沒有下廚了,我都在外邊解決的,廚房只剩下一些土豆、番薯、面條還有幾個雞蛋。”
秦挽依一拍額頭,勉為其難地道:“那就來一個土豆吧。”
何大夫小跑著出去,很快取了一個土豆過來,秦挽依當場示范了一下取皮剝離。
“第二步,刀片和皮膚表面要呈一定的角度,標準的表層皮片為半透明狀的,平整的,邊緣不卷曲的,供皮創面會呈密密麻麻的小出血點。”秦挽依挑選了小號的取皮刀片,擺了一個握刀片的手勢,已經將所需的角度展現在兩人眼前。
何大夫雙眼不眨地盯著秦挽依的舉動,生怕漏掉一個過程一個步驟。
“切開皮片的邊緣及所需的厚度后,從一端開始剝離,當皮片的大小達到所需要時,將皮片切取下。取下皮片時,盡量切取梭形皮片,以便對取皮的地方進行縫合,就像土豆上邊這樣的形狀。”秦挽依指了指已經被她切開的皮層,“第三步皮片取下后用剪刀深面使其平整,并切去多余皮片。”
秦挽依一一道來,對整個流程很是熟悉,仿佛以前經常操作一樣。
“老頭子師父,千萬要記住,按照我臉上的傷疤大小取皮,盡量大一點,但不要大得過多,否則取皮部位愈合之后,就皺得跟條千年蜈蚣一樣了。”
秦挽依事先說了一聲。
“老子自有分寸。”孫遙扔了一句高深莫測的話。
既如此,她還能說什么呢,刀握在他的手中,她就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第四步,取皮供區殘留的創面用無菌油紗布覆蓋,這兒無菌的條件可能無法實現,但必須要非常干凈的,最好消毒之后,能立刻用上,期間不要擱置太久,否則……”
就會增加失敗的可能,秦挽依也不點明了,但孫遙和何大夫卻清楚的很。
“之后要多層紗布及棉墊加壓包扎,或用彈性較好的繃帶固定敷料。若取皮的地方傷口不大,就能直接縫合,就交給何師叔了,何師叔視情況而定吧,這應該不難吧?”秦挽依問道。
“不難不難。”縫合之術,對于何大夫而言,并沒有多大的難度。
“那就好,第五步,植皮前,要對我這塊傷疤的區域進行徹底的擴創,修整肉芽使其平整。我臉上的傷疤,因為已經過了最佳的植皮時間,可能成活率會比之前低一點,但目前恢復的不錯,臉上還算平整,只有一塊瘢痕。”秦挽依指了指圖紙上邊臉上的傷疤,這完全是按照她臉上的傷疤畫出來的,無論大小和形狀,都一模一樣,“第六步,擴創后,用無菌生理鹽水反復清洗創面。”
“什么是無菌生理鹽水?”何大夫問道,既然藥材交給他置辦,他總得詢問清楚。
“這個我自行調配吧。”這兒的條件,無菌是不可能的,又沒有碘伏,這場植皮術,比想象中還要困難重重,“第七步,創面徹底止血后,根據創面情況,皮片在適當緊張度下覆蓋創面,并縫合皮片緣和創緣,鑒于皮片菲薄,不適宜縫合過多,以免引起皮片撕裂,這個地方的縫合,就交由老頭子師父吧。縫合創緣與皮緣時,要保留長線,以便進行包扎。”
何大夫點了點頭,若是大傷口還能簡單縫合縫合,這可是臉部,又是這么一塊狹小的地方,一枚縫合的銀針,都比傷口要長,這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在這種地方縫合,需要一雙巧手,平心而論,秦挽依這雙手倒是可以,但她不能給自己植皮縫合。
孫遙伸手,在圖紙上比劃比劃,沒有說什么,看來還是能在嘗試范圍之內。
他的雙手,雖然跟秦挽依的臉蛋一樣大,但他的雙手,常年縫合施針,論靈巧,并不輸給秦挽依。
“第八步,包扎前,用生理鹽水沖洗凈皮片下的積血,皮片表面蓋一層無菌油紗,油紗上再放適當量的網眼紗布,所以這里,何師叔可能要辛苦了,植皮術所需的一切用具,都比較講究。”秦挽依道。
“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湊齊的。”何大夫保證道。
“先謝過何師叔了,第九步,均勻壓緊皮片后,使皮片和受壓區緊密接觸,以利于皮片愈合,而最后一步,就是將預留的長線分為數組,相對打包結扎固定。”
何大夫一字不漏地聽著,而孫遙就算已經聽過一遍,如今還是聽得很深沉。
“大致的步驟就是這樣了,老頭子師父和何師叔還有哪里不明白的,我可以再解釋解釋。”秦挽依的眼神,望著兩人。
孫遙該問的已經在別院問過了,如今全看何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