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又說了會兒話,衛芙見著馬車已經駛近了,這才抿著唇道:“好了,咱們先進城吧,這么多人看著,都該笑話咱們了。”
之所以抿著唇,是想控制著讓自己笑得不那么明顯而已。
對于旁人可能會有的笑話,姜珩倒是不以為意。
不過,被這么多人圍觀著,就算與衛芙說話,也都顯得有些不盡興,因而他也沒有反駁,而是與衛芙并肩緩緩朝著城門前行。
不得不說,后面馬車上趕車的那名護衛也是個心眼兒活的,見著前面衛芙和姜珩并肩前行,那護衛便也放慢了速度,讓馬車始終隔著一段距離跟在兩人的身后緩緩前行,簡直恨不得讓馬車行進之中發出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以免打擾到了前面那對夫妻說話。
別的不說,眼色那絕對是有的。
不過,就算放慢了速度,但一行人離著城門本就不遠,沒過多久,便也進了城。
終于到了!
衛芙心中不由生出這樣的感慨。
這么長一段時間以來,為了帶著孩子們來到這里,為了一家能夠團圓,她在京城絞盡腦汁的與宮里那位斗智斗勇,真正啟程之后又一直擔驚受怕,就怕中間再發生點什么波折。
而今,她終于可以不必再有任何的擔憂了。
衛芙這般想著,不由偏過頭,目光柔和地看向姜珩。
她并不是一定要被人護著才能活得好的人,之前姜珩沒在身邊的時候,她也能帶著兩個孩子安穩生活,還能在這之余為著他們一家的團聚而謀劃。
可現在,當姜珩出現在她身邊,她卻是下意識的就有了依賴性,甚至篤定只要有這個人在身邊,就算天塌下來了,他也一定會為她和孩子們撐出一片天來。
想到這里,衛芙的眉眼更柔和了。
也許,世間女子皆是如此,也許很堅強,但在自己的愛人面前,卻是更愿意做一個被人護著的小女人。
畢竟,不管是愛還是被愛,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而在衛芙一家團聚的時候,遠在京城的宮里,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御書房內,景文帝坐于雕刻著金龍的御座之上,一只手放在那龍形的扶手上,一雙薄唇緊緊抿起,昭示著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如何美妙。
甚至,可以用震怒來形容景文帝此時的心情。
身為當今天子,當景文帝有著這樣的雷霆之怒時,便是朝中最是位高權重的幾名臣子,只怕也會心生惶恐,但此時,立于下首的那人,卻是看不出任何的惶恐,便是面上的笑容,都未有分毫的改變。
若是有朝中的臣子在,只怕會在心中替此人捏上一把冷汗了。
不過……
讓人意外的是,景文帝卻并未將自己的脾氣發作出來,而是在許久之后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憤怒都硬生生收了回去。
“慧覺大師……”景文帝開口。
沒錯,景文帝跟前的人,正是慧覺大師。
因為昔年的一些往事,在景文帝的心目之中,慧覺大師是有著相當的分量的,若非如此,景文帝也不會明明如此憤怒了,卻硬是沒有發作出來。
慧覺大師朝著景文帝微微躬身,態度恭謹,但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并不因為眼前之人是當今天子便有任何的不同。
“圣上,罷了吧!”他道。
聽到“罷了”兩個字,景文帝的額際狠狠跳了兩下,眼里盡是不甘。
“罷了?”景文帝厲聲道,“大師讓朕如何能罷了?如今鎮國公遠在邊關,便連他的家眷也都被他接去了邊關,若有朝一日鎮國公成了覬覦景朝山河的逆賊,以鎮國公的領兵之能,又有何人能夠遏制于他?”
這些年來,景文帝將姜珩的才能看得一清二楚,也正是如此,他才會如此忌憚于姜珩,甚至連姜珩這些年來為景朝立下了多大的功勞都顧不得了。
只要一想到,將來姜珩會帶著大軍直指他這個帝王,景文帝就夜不能寐。
身為帝王,卻因臣子的才能而感受到了恐懼,這讓景文帝心中極為惱怒,但再如何惱怒,也不能否認,這就是他的真實感受。
景文帝之所以鐵了心的要收繳姜珩手里的兵權,也就是想要將這種恐懼徹底驅逐而已。
可他費盡了心力,甚至出動了禁衛,最后卻是無功而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姜珩的家眷離開京城,若不是心中理智殘存,只怕景文帝當時就要讓人將衛芙一行帶回來了。
如今正是景文帝最惱怒的時候,慧覺大師入宮求見,他原本還指望著慧覺大師能夠在這件事上給他一些指點,卻不想慧覺大師的來意,卻是讓他罷手。
他是一國之君,不管何事,都只有旁人順著他的,何時輪到他罷手?
思及此,景文帝的神色也漸漸冷了下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縱容鎮國公為景朝立功無數,但他的存在威脅到了朕的江山,這本就是錯!”景文帝冷冷地道。
作為臣子,功勞大到了讓帝王忌憚畏懼的程度,這也是錯。
皇權至上,便是如此。
這本就是用道理無法說清的事。
慧覺大師聽到這里,微微嘆息一聲,再開口時,聲音里便多出了幾分悲憫之意:“圣上,事已至此,難道您要為了自己的私心,就要與忠臣良將刀兵相向,致使景朝陷入戰火,生靈涂炭嗎?”
景文帝一窒。
他知道,慧覺大師并不是在夸大其辭。
如今邊關仍有戰事,且是由姜珩一力在支撐,而姜珩在主持邊關戰事的同時,對于身后的景朝腹地,也必定不會有什么防備。
在這樣的情況下,景文帝若真的一意孤行,想要解決姜珩這個威脅,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
若真如此做了,沒有了姜珩,北蠻大軍沒有了人壓制,必定會給景朝帶來極大的災難。
而且,這還是按著最好的情況來想的,若姜珩并沒有放松對身后的家國的警惕呢?
到了那時,要是將姜珩逼得倒向了北蠻一方,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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