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本就是一個再殘酷不過的地方,刀劍無眼,面對的又都是敵人,這要是一個不小心……
衛芙很不想自己往這些壞處想,但她也知道,并不是她不想,這一切就真的一定不會發生。
也正因為如此,這段時間以來,衛芙在甜姐兒和沈珺的面前看起來鎮定如常,但實際上,她的一顆心時時都是提著的。
直到她收到姜珩讓人送來的家書。
對于衛芙的心思,姜珩應該是極為了解的,所以,在他的這封家書里,對于他自己這段時間的情況只是簡略的寫了一些,到韜哥兒因為知道沈珺有了身孕而犯傻時,稍稍多了一些筆墨,在寫到關于略哥兒的情形時,卻是要細致了許多。
略哥兒在習武上確實是極有天賦,雖然跟著姜珩習武也就接近一年的樣子,但因為他足夠刻苦,基礎卻是打得極牢。
到了邊關之后,略哥兒也沒有在軍中做個被人捧著哄著的紈绔,而是真的跟著姜珩上了戰場。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第一次上戰場,可想而知戰場上的殘酷會對他造成什么樣的沖擊,雖然那一場仗是姜珩勝了,但略哥兒卻是面色慘白的吐了快半個時辰。
由此,也就可以看得出來,略哥兒受到的沖擊有多大了。
衛芙看到這里,一顆心就像是被人牢牢揪了起來一樣,時時都泛著疼。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將自己的孩子護在身后,叫他們一輩子都不用受到這樣的沖擊。
但衛芙也再清楚不過,將來她和姜珩必定是要先三個孩子一步離開的,若是真的一直護著他們,等到將來他們不能再護著了,孩子們又該走向何處?
與其那時再讓孩子們張皇失措的去面對這個世界,倒不如讓他們早早的就去為自己的將來而努力。
畢竟,只有自己能夠穩穩立足于世,才能更好的去面對所有的困難。
所以,就算這時再怎么心疼,衛芙也只能按捺下來。
然后……
衛芙突然就想到了姜珩。
姜珩如今是所有景朝人眼中不敗的戰神,但實際上,從來都沒有什么一戰封神的戰神,姜珩也是從那一場場的征戰之中走過來的,說是從尸山血海之中走出來的都不為過。
而姜珩當初第一次上戰場時,也只有十六歲。
那時的姜珩,他所面臨的處境比起如今的略哥兒,還要難了無數倍。
祖父年邁,有心無力,父親戰死,邊關形勢危急……
這些都是當時的姜珩需要面對的。
在此之前,他也是一個被長輩護著的少年而已,直到變故突至,他沒有了繼續任性下去的資格,只能匆匆奔赴戰場,從此一步一步成為了如今的鎮國公。
那時的姜珩,除了姜老爺子之外,甚至連個親人都沒有了。
衛芙想想二十年前的姜珩面臨的是什么,更覺得心疼了。
好在,那些都過去了。
心里這樣想著,衛芙輕輕吁出一口氣,繼續往下看去。
任何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直面死亡,都不可能第一時間就適應,會像略哥兒那樣在事后覺得恐懼、惡心,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而經歷過這第一場戰爭的洗禮,略哥兒仿佛一下子就成長了起來,就連性子都少了幾分跳脫,開始變得沉穩起來。
這是好事。
身在戰場,沉穩無疑是極好的稟性。
而在真正的適應了戰場的殘酷之后,在之后的幾場戰斗之中,略哥兒的表現卻是極為搶眼。
戰場雖然殘酷,卻也是一個只要你是金子,就誰都不能擋住你的光芒的地方,別看略哥兒只有十六歲,甚至連面容都還透著幾分稚嫩,但幾戰下來,他卻是迅速的就得到了他周圍的將士們的認可,甚至如今還憑著這幾仗積累下來的功勛,成了軍中的一個百夫長。
百夫長雖然連入流都不算,但手底下怎么也管著上百號人了,對于略哥兒這么一個少年人來說,這樣的成績已經非常亮眼了。
就連姜珩,在信中也沒少夸略哥兒。
衛芙看到這里,眉眼也變得柔和起來。
她的丈夫、孩子們,如今都好好的,叫她如何能不高興呢?
而這時,同樣在看信的沈珺亦是一臉的笑容,相比起來,甜姐兒卻是有些不高興地嘟著嘴,甚至看著都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了。
衛芙這時心情正好,見狀笑著問道:“甜姐兒,你這是怎么了?你二哥特意給你寫了信,難不成你還不高興?”
衛芙要是不說還好,她這一說,甜姐兒就更生氣了。
“母親!”甜姐兒嘟著嘴,不滿地道:“二哥就知道氣我,說什么他有多厲害,從父親那里得了什么獎勵,就是在跟我炫耀!”
還說邊關的風景有多好,嘴里說著可惜甜姐兒不能看看,實際上可不就是明擺著的炫耀嗎?
這也就是略哥兒沒在甜姐兒的面前,要不然啊,甜姐兒一定撲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想著略哥兒被自己咬得呲牙咧嘴的樣子,甜姐兒覺得自己也算是出了口氣了,這才稍稍高興起來。
衛芙聞言不由失笑。
甜姐兒,還是孩子心性啊!
她也不再說什么,而是低下頭繼續看信。
姜珩的這封信,說完他和兩個孩子的近況之后,后面的內容就有些沉重了,至少,衛芙將信看完,面上的微笑不知不覺的就斂了起來,而是換成了嚴肅。
甜姐兒和沈珺原本面上還是帶著笑容的,但看到衛芙這樣的表情,姑嫂倆對視了一眼,便也跟著安靜下來,神情也多了些緊張。
雖然她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衛芙為何是這樣的表情,但她們都隱隱覺得,能讓衛芙有這樣的表情,只怕是有什么大事。
過了好一會兒,甜姐兒才試探著道:“母親……怎么了?”
衛芙這才回過神來。
見著甜姐兒和沈珺面上還未斂下的忐忑,衛芙露出一個帶著安撫之意的笑容,道:“沒什么大事,就是知道邊關還在征戰,你們父親和韜哥兒略哥兒還不能回來,心里有點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