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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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生的臉瞬間就漲得通紅。
雖然甜姐兒一個臟字都沒有說,但這一字字一句句,毫無疑問都是最鋒利的刀子,全都割在了張生的心上。
她也就只差沒有說“你不配”這三個字了。
偏偏,張生自己心知肚明,甜姐兒說的一點也沒有錯。
景朝的規制,五至七品官門楣上可有兩個戶對,四品以上則可以有四個,只有親王府才能有十二個戶對,鎮國公府的前身原本就是前朝的親王府,被賜給了姜家之后倒也有御史向圣上諫言,道是于禮制不合,卻被圣上按下不提。
圣上這般明顯的表露出對鎮國公府的偏愛了,后來自然不會再有人拿著姜家的逾越說事,是以無論是鎮國公府的十二個戶對,還是大門前的八步臺階,都并未在之后拆除。
真要按著門當戶對來說的話,能配得上甜姐兒的,至少也得是王府的嫡子了。
至于張生么……
他家只余草屋兩間,又何來的門當與戶對?
而圍成了一圈的眾人雖然是存了看熱鬧的心,但對于甜姐兒的這番話,眾人卻是再贊同不過的,這年頭的媒婆給人做媒,都得數數雙方大門上的戶對數量呢,由此可見這“門當戶對”有多重要了。
這張生只不過是一個貧寒書生,而且在學問上還并不出彩,就這樣一個人,想要娶國公府的女兒,在眾人看來,也確實是有些異想天開。
看姜家小姐的樣子,倒不似與這張生有什么瓜葛的樣子,莫非,這一切都是這張生自己搗鼓出來的?
眾人都不由得看向了張生。
被這么多人拿了各異的目光打量著,張生只覺得這些目光似乎時時都在凌遲著他,讓他恨不得就地挖個地洞躲進去才好。
張生從來沒有如此難堪過。
他一邊疑惑于甜姐兒為何會有這么大的改變,從前他認識的甜姐兒就是一個天真的千金小姐,與現在相比,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同時,張生心中又覺得出離的憤怒。
眼前這人,從前明明眼里只能看得到他一個人,對他的話更是從來都深信不疑,這才過了多久,她憑什么就有這么大的轉變?
這一瞬間,張生甚至有種自己被人背叛了的感覺。
他暗暗咬牙,將心里的憤怒勉強壓下,雙目含淚,又傷心又深情地道:“姜小姐,你說的沒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是,若要論真心,小生是絕不會比任何人差的,只要姜小姐愿意垂憐,小生此生定不會負了姜小姐的!”
只差沒有指天發誓了。
這番話說的,若甜姐兒還像從前那般心思單純,只怕又會被感動得眼淚汪汪,覺得張生果然是這世上最真心的人了。
不過……
現在嘛,甜姐兒看著張生這傾情演出,只覺得可笑。
“所以……”甜姐兒揚了揚眉,“你所謂的真心,就是一無所有的就想要求娶我這個國公府的小姐,讓我跟著你過苦日子?”
張生一愣。
這,這樣的反應,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啊!
難道姜小姐不應該為了讓大家知道她并不是一個嫌貧愛富之人而解釋,甚至是順著他的話將這件事給圓下去嗎?
被甜姐兒這樣出人意料的一問,張生一時都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應對了。
“我,我沒有……”他只能下意識的否認。
甜姐兒卻是冷笑一聲:“你現在可不就是這樣做的嗎?本小姐出身國公府,自小錦衣玉食的長大,你以為只憑著你這幾句干巴巴的話,就能哄得我跟你過苦日子去?張公子,你這臉,有點大呀!”
噗嗤!
許多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能在這里看熱鬧的,多是附近各府的家眷,而附近各府縱是比不上鎮國公府,但也至少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員之家,是以對于甜姐兒的這些話,眾人是再贊成不過的,就像他們都贊同門當戶對一般。
張生看著眼中再無任何愛戀的甜姐兒,再聽著周圍眾人的竊竊私語,甚至就連他和于氏帶來的張氏族人都時不時的拿了怪異的眼神打量著他,只覺得臉皮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狠狠煽了兩巴掌一樣。
雖然出身貧寒,但張生有一個視他如命,護了他近二十年的母親,因而他這些年來還真沒有受多少委屈,這會兒置于這樣的處境,只恨不得從眾人的視線之下徹底消失才好。
于氏第一時間發現了張生的窘境。
于氏最在乎的也就是張生這個兒子了,見著張生被甜姐兒三言兩語就打擊成了這樣,于氏又哪里還能忍得住。
“姜小姐,你當初與我兒卿卿我我私定終身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說辭!”于氏冷笑一聲,“還是說,姜小姐這是與男子說這種話說得太多了,已經忘了自己到底都與誰說過這些話了?”
于氏也是發了狠。
若是今日不能將這樁婚事落到了實處,那他們這般來大鬧鎮國公府,可想而知會有怎樣的結果,既然如此,哪怕是將甜姐兒踩到泥里去,她也一定要結成這門親不可!
心里這般想著,于氏看甜姐兒的眼里都帶著狠辣之意。
甜姐兒面色一冷:“于氏,空口白牙就敢污我的名聲,莫非你以為我治不了你?”
隨著甜姐兒的聲音,幾名國公府的護衛整齊劃一的上前一步,那兇狠的目光讓于氏都不由得戰戰兢兢起來,要不是心知自己母子已經沒有后路,說不得于氏都要退縮了。
而就在于氏感到害怕的時候,甜姐兒卻是話鋒一轉:“我母親已經說了,我的婚事由我自己作主,張生雖然無德又無才,但一張臉倒也還能看,想要做我的夫君,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一聽還有這樣的轉折,于氏和張生的眼里頓時就放出希望的光芒來。
他們原以為,今天的目的不能達成了,哪里能想到還能峰回路轉,又如何能不興奮?
甜姐兒看著這母子倆的表現,輕輕勾了勾唇:“當然了,我也是有條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