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說的那些,都是已經被證實的。接下來說的,是我的一些推測。”
柴祐琛靠著椅子背,雙手枕在腦后,笑瞇瞇的看著侃侃而談的謝景衣,一會兒看看她一張一合的小嘴,一會兒又看看因為呼吸而有些起伏的肚子。
雖然窗外雷雨交加,但柴祐琛莫名的覺得,整個東京城的陽光,都像是打在了他上,讓人覺得溫暖無比。
“我為什么說徐三郎乃是一個不高不低的武將,主要原因,就在于滄州乃是邊關,那里的大將,我即便記不住名字,那也應該有點兒印象。”
“何況如今我接手黑羽衛之后,武將也是重點要關注的,滄州的名冊上,卻沒有這個姓徐的。那么徐雅籍籍無名,又是如何進宮的呢?”
“她明面上,是民間采選回來的。可徐雅容姿并不出色,何以被選中?是以我大膽的推測,宮中有比她地位高的人,給她牽了線。這是我的頭一個假設。”
“徐明同徐雅,看似是小卒子,但卻是連接荊州同滄州的關鍵人物。橫海軍同荊州軍,如今效忠于誰,還很難說。但只有地方軍想要謀逆,難于登天,必須要有禁衛軍作為內應。”
“徐雅接下來怕是要派上大用場,她只要設一個吳四虎無法逃脫的局,那么禁衛軍便……這是我的第二個假設,禁衛軍有人被徐雅套住了,那個人很可能是吳四虎。”
謝景衣說道這里,頓了頓,嘆了口氣。
這個世間,并非忠誠兩個字,便能夠一條路走到底的。有的時候,再厲害的猛虎,都還是要被獵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徐雅讓吳四虎帶出宮換銀子的簪子,乃是中空的。”
柴祐琛皺了皺眉頭,罵道,“吳四虎這個蠢東西!徐雅通過這個,傳消息出來給了滄州。”
謝景衣點了點頭,“傳了什么東西并不重要。關鍵是這個東西確實是吳四虎幫她傳的,到時候傳了什么,還不是她說了算么?吳四虎簡直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楚。”
“且先不說吳四虎。說到這里,我又想到了第三個問題,那就是明明裴少都進出皇宮傳遞消息十分方便,那為什么徐雅還要大費周章的傳遞消息呢?”
“根據這一點,我推測現在是這么個情況。吳王同裴少都,如今尚且還不是一路人。吳王想要謀權篡位,他的同伙,有在宮中的隱形高人,就是幫徐雅進宮的人;有一部分橫海軍,有荊州軍;有吳家鐵匠鋪子打造兵器,有滄州本地豪族余家幫忙買馬。”
“但是始終是差了宮中那一環。于是他做了兩手準備,這第一手,便是娶了溫家的娘子,拉攏了溫家,同樣拉攏了同溫家結盟百年的裴家。雖然裴溫兩家曾經因為裴少都的母親,有過嫌隙。但顯然,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兩家已經和解了。”
“這第二手準備,便是吳家。吳家執掌禁衛軍,可謂是官家心腹中的心腹,極其不好拉攏,于是他們選中了沒有腦殼的吳四虎。”
柴祐琛給謝景衣倒了一杯水,接著她的話說道,“很顯然,吳王十分的有耐心,這兩項都是循序漸進的,溫水煮青蛙。到最后,他的確是都成功了。”
謝景衣點了點頭,嘲諷的笑了笑。
“沒有錯,有耐心,很謹慎,膽子也小,就是個陰惻惻的老鼠,手握這么多東西,都一直不敢造次,要在官家大行之后,對奶皇帝出手,可真是讓人瞧不起。”
“可最可氣的是,上輩子我們竟然輸給了這樣的人。大陳竟然落到了這樣的人手中,真是離亡國不遠了。”
柴祐琛拍了拍謝景衣的肩膀,“莫要動氣,他的好運氣,上輩子已經全部用光了。”
“嗯,就像是一團亂麻,找不著頭的時候,看不清道不明;如今線頭已經找到了,遲早要變成一個線團兒。我找到的就是這些,你那邊查得怎么樣了?”
柴祐琛苦笑出聲,“娘子太過聰明,我找到的東西,在你說的這些面前,太遜色了。娘子簡直是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謝景衣一聽,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那可不!我天生就是這般神武的人!”
“你猜得沒有錯,尤氏姐妹的確同宮中有關系,橫海軍吳王拿下了多殺,我不清楚,但是整個荊州,應該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了。”
“吳王的親祖母叫常念幽。常氏生得十分貌美,年幼之時,被京城常夫人看中,抱養在身邊。這常夫人同尤家亦是遠親,常家有子無女,當時地位遠高于縮居在荊州的尤家。”
“常夫人擅教養,常念幽名正言順的進了先皇后宮,生下了皇三子。常妃當年亦是個狠角色,乃是太后的馬前卒,曾經有一段時日,三皇子十分被先皇器重,頗有要立為儲君之意。”
“后來你們知曉了,到底是太后技高一籌,三皇子死了,常妃也死了。吳王府只剩下如今的吳王姜和。那會兒,三皇子應該早有反意。”
謝景衣恍然大悟,“所以趙缺說,荊州早就是這副模樣了,吳家幾代都打鐵,要反早反了。他們的確是早就想反了,但是三皇子短命,他們沒有來得及反,就完蛋了。”
“然后一直聽從著姜和的命令,蟄伏不出。”
謝景衣說著,眉頭又皺了起來,“說到這里,我又想到了第四個問題。徐明當時為何要從吳將軍身邊離開呢?他是吳老將軍的親兵,若是一直留著,作用遠大于現在。”
柴祐琛摸了摸下巴,“有三個可能性,第一,他當時并沒有覺得吳將軍會執掌禁衛軍這般厲害,畢竟先皇用人十分詭異,令人琢磨不透;第二,他當時拿到了足以威脅吳將軍府一輩子的把柄,不用留在那里了。”
“第三,他那時候還不是吳王的同伙。只是那位鐵娘子,當真瞧中了他做上門女婿罷了。”
謝景衣啪的一下,拍響了巴掌,窗外這時候,傳來了一陣轟隆隆的雷聲。
謝景衣指了指窗子,“柴二瞧見我的新法術了么?空掌造雷?”
柴祐琛笑了出聲,“止言,看看你阿娘,跟三歲孩子似的。”
謝景衣吐了吐舌頭,拿起了桌上的筆,將他們剛才說的話,重新整理了一遍,寫在了紙上。
全寫完了,方才說道,“啊,接下來咱們要做的,就是等。等毒蛇出洞,來套吳四虎。”